“玫玫,再考虑考虑。” 姜宁放下刀叉,优雅地用丝帕擦着边。 “这是你爷爷在时就定下的婚约,圈子里人尽皆知。如今老人不在了,我们也不好违逆。” “可爷爷走的时候,大哥才三岁,我都没出生。” 温雪瑰低下眉眼:“他老人家不是也说过,莫要强求。” 温岩很费解:“这怎么能叫强求?”他与姜宁对视,“你妈妈和我婚前也没见过面,不一样恩了这些年?” “那媛媛和齐照,钱希和潘明呢?”温雪瑰反问。 “媛媛上个月还和我哭诉齐照外面有人。钱希生下女儿后,潘明跟婆婆再没给过她好脸。” 豪门哪有那么好相与。她慢慢切着盘里的食物,觉得陈妈做的巧克力酱牛角包就没这么苦过。 “你知道她们和我说什么?跟富家子弟开盲盒,是九死一生。” 温岩沉默良久,低声道:“依我看,郁家那孩子,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是么?” 温雪瑰却不为所动,喉间逸出一声轻笑,凉浸浸的,染上花束的冷香。 “那和我听说的,还真不一样。” - 分不清到底是吃还是气的,温雪瑰很快没了胃口。 可温岩还是下达最后通牒:傍晚六点,郁家在仁仪酒楼恭候,要她准时赴约。 她没应,头也不回地离开温宅。 回画室的车上,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景飞驰,秀气的角紧紧绷起,浅浅梨涡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手机震动,是田梨的回复。 [谁会不喜意大利帅哥呢!行走的荷尔蒙天下第一!!!] [可他们加我也是为了你啦,我还是专心搞艺术吧,唉。] 又发来大卫雕塑的表情包。 表情包十分诙谐,温雪瑰多看了一阵,眉眼终于晕开几分笑意。 她和田梨都是佛罗伦萨美院的学生。田梨比她低一届,读雕塑系。她学油画,去年才毕业回国。 佛美是世界四大美院之首,坐落于文艺复兴的起源地,是全世界艺术家心中熠熠生辉的圣殿。 教授名单光华璀璨,曾有大名鼎鼎的达芬奇和米开朗琪罗。 她怀念地叹息一声,闭上眼,仿佛又嗅到校舍内颜料和石膏味混杂的空气。 在佛美的三年,与彩为伍,携光影遨游,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可现在呢? 温雪瑰无意识地攥紧衣角,骨节都捏得发白。 在意大利的子热烈恣意,比起这里,更有无限可能。 她忽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 - 早的佛罗伦萨尚有凉意,苍青丘陵四面环抱,阿诺河穿城而过。 从窗台望出去,水天一线。晚霞温柔,宛如沉在阿诺河底的玫瑰。 乐队在台上表演爵士乐,歌声慵懒。 温雪瑰心不在焉地抿着杯中酒,身体陷在酒吧卡座的软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划着手机。 自从放了郁家的鸽子,连夜飞来意大利散心,如今已是第三天。 手机却静悄悄,没半条来自家里的消息。 算了,多想无益。 她将手机一扣,仰头饮尽杯中酒。包裹在暖白旗袍内的身躯优雅曼妙,周围的男人都看得眼睛发直。 温雪瑰莹白手臂微抬,用意大利语招呼酒保:“再来一杯。” 酒保高鼻深目,是个极为惹眼的帅哥,许多女人正媚眼如丝地盯着他看。 他却只朝温雪瑰放电,量酒器抛得像耍杂技,笑嘻嘻地没话找话。 “还要flaming ruby?甜心,这酒太苦,要不要试试我的惊喜酒单?” “不用了。”温雪瑰礼貌拒绝。 酒保讪讪离开,不多时便又端上一杯烈焰红宝石。 “学姐,怎么这么冷淡呀。” 田梨从洗手间回来,悄悄碰她胳膊:“你不是说想来找点遇?那个酒保还不够帅?” “觉不对。”温雪瑰说。 她不常来酒吧,不太适应这种轻佻的氛围。 “哦。”田梨点头,身上亮晶晶的小饰品叮当作响。 她一身鹅黄小衫,蹭过来,给温雪瑰一个软乎乎的梨子味拥抱。 “学姐别不开心。来了就好好玩几天,把烦心事都忘掉。” 温雪瑰弯起眉眼:“好。” “没错,既然是跟我过来的朋友,就一起玩个尽兴!”devita接过话头。 她是田梨的同学,高高瘦瘦,穿着一条黑细吊带长裙,出大片健康的小麦皮肤。 devita从包里掏出一颗紫大水晶球,还有一张亚麻布,几小蜡烛。 将这些一股脑倒在桌上,她握住雪瑰的手,神诚恳:“我来帮你算算恋。” 温雪瑰不信这些,但国外很多人都信。 不等她拒绝,devita很快布置好东西,缓慢地摩挲着水晶球,默念温雪瑰的名字。 少顷,她睁开眼,讳莫如深地笑。 “你会有一段好姻缘。” devita眉飞舞,迫不及待地比划着:“我从水晶球里,看到一个完美无缺的男人。” 酒吧内霓虹点点,荧光如星火般闪烁。光点落在水晶球上,还真有种说不出的绮梦幻。 温雪瑰却拧紧了眉心。 “姻缘?是说郁墨淮?” 莹白手指搭在酒杯边沿,冰块的寒气丝丝缕缕沁入心里。 云珀城没有人不知道郁家,不知道郁墨淮。 集团被他接手不过几年,历经一场大刀阔斧的雷霆肃清,奇迹般起死回生。 郁家从风雨飘摇的败落门第,一跃成为豪门之首。这位年轻家主的身价更是翻了不知多少倍,前途无可估量。 才短短几年,圈内人对这桩婚约立刻从站着看戏不疼,变成妒火中烧的愤懑。 因为郁墨淮不仅有本事,模样也好。每每出现在商务宴会上,都衬得其他发福中老年像洗脚太监。 无数人酸溜溜道,温家已故的老太爷可真是会买彩票。 可那位尊贵归尊贵,温雪瑰却半点也不想沾。 红宝石波特酒澄澈见底,沉着微醺的焰光。她垂眼看了一会,抿下一口苦涩酒。 “谁不知道,那人郁深沉,处事更是没有半分慈悲可言。” “连至亲尚且不放在眼里,何况我这个非亲非故的陌生人?” 周围人都避讳谈这事,她也不是很清楚。但上代叔伯统统被驱逐干净,郁家旁人见他如见阎罗,却是不争的事实。 她呢,则跟那种人完全相反。一心学画,从小被家里人保护得极好,一点心眼都没有。 真嫁过去,还不被拿捏在股掌之间。 田梨也听过许多传闻,不知怎么接话,只能安地轻拍温雪瑰手背。 devita听得瞠目结舌:“这人可真可怕。” 温雪瑰长长叹息。 其实以他如今在郁家的地位,本不必遵守这份旧年的口头婚约。 却不知为什么,那边一直没退婚。 越想越觉得闹心,她用手指绕着发卷,漫无目的看向酒吧另一边。 却忽然,对上一道陌生的目光。 吧台边围坐着不少客人,比起卡座这片,穿着都更朴素些。 那个男人也不例外。 白t单薄,短袖下出肌分明的手臂,仿佛仅需体魄就能对抗早的寒意。 腿上是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脚穿随处可见的球鞋。跟温雪瑰见惯的纨绔公子们截然不同。 虽穿得不贵气,男人长相气质却极为清朗温润,一等一的出挑。 利落的黑发,面部轮廓立体深邃,眼形狭长微翘。高鼻薄,比建模还致。 落在灯下的暗影里,周身都晕着一层光。 温雪瑰呼一窒。 那光芒像个旋涡,住了她的视线。 男人一对笑眼清矜温润,毫无距离,干净得能望到底。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