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么回事,是韩成安……” 陈娇实在看不得越信长公主如今这幅模样,这几年她们很少见面,可是越信长公主每一次出现都要消瘦憔悴几分,旁人私下传言都说韩成安有外室,心不在她身上,可无论关心她的人再怎么问她也还是微微一笑,淡淡一句话说她与韩成安心意相通,伉俪情深。 “他……”越信长公主才刚说了一个字就没忍住别过头去捂着忽然低声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倒把陈娇唬了一跳,连忙拿出绢帕来为她擦泪:“姐姐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说着话,怎么忽然就哭了,这都十几年了,也不曾见姐姐哭过,出阁之前姐姐是何等端庄的人,怎么委屈成了这样。” 陈娇今先说韩成安再提南山淮南王府的宅子,无意间就说到了越信长公主的心里,想起这几年多数子有名无实的婚姻和种种不平的家中诸事,又想到自己不久前失去的孩子,越信长公主的委屈就再也忍不住了。 “你知道吗阿娇,自从刘陵入了长安,他就没出过那宅子,就连我小产的时候他都没有来看过我……”越信长公主说着说着就彻底放开哭了起来,哭到伤心处便连敬称礼法都全部抛之脑后,拉着陈娇的手,眼泪止都止不住。 “韩成安太大胆了!”陈娇听了越信长公主的哭诉,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当年还不是因为他娶了姐姐成了天家内婿太皇太后才高看他们韩家一眼,不然他父亲韩安国焉能位列三公!” “也怨我,我知道他从一开始就喜刘陵,可他对我也不是无情,我就想他既然两个都喜,我便更进一步等着他,在他摇摆不定之时眼见我待他如此,他又如何还能心心念念的只想着刘陵。可是没想到这些年,只要刘陵一封书信,只要她一到长安……我真的忍不下去了,忍不下去了阿娇,你不知道那所宅子里有处密道,便是他挖来与刘陵私会的……” “真是胆大妄为,他身为长公主夫婿,竟然与宗室翁主有私,决不能轻饶他!” 陈娇最看不得韩成安这样摇摆不定冷落子的负心男人,若是当年他笃定重刘陵那便绝了越信长公主的心,如今娶了越信长公主却又心里想着刘陵,这算怎么回事! 越信长公主在陈娇这里哭了一场,最后还是求陈娇不要劳师动众难为韩成安,省的皇家脸上无光,让远在河间封国的养母程太后知道也要心里难受,她如今就想请天子做主与韩成安和离。 陈娇无法,只得先应了越信长公主,命人送她回上林苑的住所休息。 她才忙完越信长公主的事就听小寒禀告说隆虑长公主、司马夫人和申侯夫人、留侯夫人等几位夫人前来觐见。 越信长公主的事让陈娇气愤又无奈,她原本今不想再见其他客人,不想隆虑长公主来了,若是见了越信长公主却不见隆虑长公主那传出去怕又让人说厚此薄彼,而隆虑长公主也不是外人不好让她脸上难看,于是陈娇只得让她们一并进来坐坐。 其实隆虑长公主与其他几位夫人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来拜见皇后说说闲话,今这话题被隆虑公主一引便引在了前几举国皆知的“天后壁”上。 “娘娘,那‘天后壁’的事情臣妾也听说了,确实十分神奇,必定是上天的旨意,娘娘德泽绵长,连蜀中百姓都获娘娘庇荫呢。”留侯夫人笑着恭维道。 申侯夫人接话道:“可不是,这种事哪朝哪代都没听说过,娘娘若不是星宿转世怎么可能有天赐神雕,错不了。” 优哉游哉的隆虑长公主吐了饯核笑道:“皇后娘娘小时候就不一样呢,景皇帝以前就跟我提过,说‘阿娇’这孩子并非凡子,你看看,说是朱雀星域的星宿转世,大汉朝那么大的地方,哪有人会质疑半分。” 几位夫人你言我语,不过说的都是称赞之言,唯有面容清秀却不甚美丽的卓文君坐在末席笑而不语。 隆虑长公主坐了一会就要出去逛园子,几位夫人也都跟着隆虑长公主向皇后请辞,不再打扰皇后纷纷退了出去。 唯有卓文君被陈娇留了下来,两人换到了后院的凉亭中对坐饮茶。 “文君方才一句话都不说,是觉得几位夫人的话题无趣么。”陈娇示意大寒为卓文君斟了一盏刚刚煎好的新茶。 “并非如此,只是文君口拙,几位夫人把文君要说的话都说过了,文君便无话可说,只能三笑缄口了。”卓文君垂下浓密的睫,很优雅的双手执起茶盏喝了一口热茶。 陈娇微微沉默片刻,抬头正开口道:“清江岸边,真的有那天成的‘天后壁’吗?” “千真万确,蜀中百姓连祭拜,绝无虚言。”卓文君不急不躁的放下茶盏答道,“娘娘觉得不可思议吗?” “若我今不见你倒也不觉怎样,今见了你,反倒有几分疑心了。”陈娇看着卓文君说。 卓文君笑了,轻轻摇了摇头道:“算是文君送给娘娘的生辰小礼吧,其实说是礼,却也只是一句话,真是羞于在娘娘面前拿出来说。” “是你让司马相如编造了这个传说。” 陈娇的神严肃认真,她不喜这种谎言,因为她真的会因为百姓的恩戴德而发自内心的高兴,但若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知这一切都是假的,她会觉得自己被人玩于鼓掌之间。 卓文君察觉了陈娇冷下的容颜,但她却依旧很轻松,答道:“没有编造,文君是蜀中人,自然心向蜀地百姓,因为蜀中百姓民役对娘娘确实恩戴德,所以看到那地动后的山壁才会认作是娘娘的恩泽在庇佑他们。若说文君和司马相如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那么也只是一个传话人罢了,把那些蜀中人尽皆知的事告知长安朝堂上的君臣百人而已。” 卓文君说完向陈娇行了伏拜大礼,叩首道:“天后一次娘娘当之无愧,文君想,娘娘或许也更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星宿转世,庇佑大汉,上天念,百姓戴德,这正是娘娘应当得到的。我只不过是为娘娘尽一点微薄之力。” 陈娇笑了一声,俯视着行礼的卓文君竟有些索然道:“起来吧,你做的很好。” 是呀,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平白无故的神话传言呢,一切都有因果,但一切更需要推手,卓文君做得很好,很简单也很成功,陈娇无话可说。 她只是有一点莫名的失落,因为所谓的天命所归,其实不过是一个个人为缔造的“传奇”。 陈娇忽然想到了戏台上的障眼把戏,彩绝伦出人意料,可是当一切神秘与美好都被看穿的时候,便索然无味。 恰在这时小雪碎步疾走入殿,在陈娇身边行了一礼道:“娘娘,曹监让人传话过来,说陛下先行回了。” “回?”陈娇眉心微蹙,疑惑道,“不是出猎去了吗,怎么忽然就直接回了?” 小雪道:“刚刚听曹监那边的人说,似乎是匈奴大军忽然出兵渔郡,韩安国大人抵挡不及,损失惨重。战报急迫,陛下速召了虎贲营卫将军和破虏侯李将军父子前往未央,自己则带着公孙将军立刻回议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亲们的关心,喵七你们。么么哒。 麒麟兄弟的事我暂且卖个关子,不过亲亲们放心,他们俩不会争位的,放心哦,后面我有安排,面相的确是伏笔。 ☆、第251章 淮南通敌 渔郡还是出事了。 虽然具体的时间和原因记不清了,但陈娇却清楚地记得,前世也是在韩安国戍守渔郡的时候那里就曾因为匈奴突袭损失惨重,不但钱粮损失不可计数,就连数千百姓都被匈奴掠劫为奴。 令陈娇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前不久她明明提醒过刘彻要注意渔郡的戍防,告诉过他匈奴可能会发动对渔的突袭,刘彻也的确很重视,那么为什么还会出现这么重大的损失呢? 陈娇微微叹了口气,站在上林苑主殿朱红的廊柱下,看向外面渐渐昏暗的天。 同一片将黒的天空下,刘陵看着眼前向她传达好消息的年轻淮南剑客雷被,薄出了淡淡的笑容。 “翁主,此次因为翁主从韩成安这里得到的消息匈奴才能准确的把握韩安国派兵屯田的时间,趁其不备突袭渔大获全胜。匈奴那边因为这次的胜利已经完全信任了王爷,后只要王爷义旗高举,匈奴必定派兵增援,到时候南北夹击,不愁大事不成!” 戎装的雷劈单手抚剑,一通陈词下来双眼闪动着兴奋的光芒,他看着刘陵用仰慕的口吻道:“翁主端慧聪颖足智多谋,王爷与太子(淮南太子)后若能成事必定以翁主为第一功臣,那时翁主便是想要什么便可得到什么了。” 想要什么便可得到什么…… 刘陵听了他最后一句话竟然有些出神,喃喃道:“想要什么,如我这般锦衣玉食皇族出身,若非为了那一人,我又何必费尽心机……” 为了那一人,为了得到那一人,为了得到永远不能亲近的那一人,机关算尽又算得了什么,买过通狄又算得了什么,粉身碎骨又算得了什么! 刘陵薄紧抿,美丽的眼中闪出决绝又狠厉的光芒,仿佛为了她认定的这件事她愿意牺牲一切,即使刀山火海也在所不惜。 雷被没有听轻刘陵刚才的话,却只见她此刻神情决绝冷戾,很是关切问道:“翁主,您怎么了,您方才说什么?” 刘陵收敛心神,眼眸微垂,再看向他时已经与往高贵温和的她别无二致了。 “没什么,我是想说若有那一,我定然要请父王和长兄完备大礼,好好的大些雷剑士的义举。” 雷劈一听刘陵要为他轻功立刻欣喜不已,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道:“雷劈助王爷与太子成事万死不辞,翁主赏识雷劈肝脑涂地无以为报。” “快起来,我要谢你才是。”刘陵潋滟的眸光闪过一丝媚态,她白皙纤美的手轻轻扶住雷劈的手,柔软的指尖幅度极小的在他手背上画了个暧昧的圈。 “翁主……”雷劈抬起头,看向刘陵的目光中是欣喜和受宠若惊。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便听到暗门处传来有节律的轻敲声。 “阿陵,阿陵,是我。” 刘陵自然听得出韩成安的声音,连忙向雷劈使了个眼,示意他躲起来。 雷劈无法,只得不甘又戒备的看了一眼暗门的方向,在刘陵的安排下动作极快的躲入了内室的屏风之后。 此时刘陵已经端庄的坐于主位之上,手指轻轻缕着肩头的长发,整理了一下衣襟软声道:“韩公子请。” 韩成安对刘陵的话想来言听计从,听得刘陵说“请”才敢打开暗门入内。入了暗门又见刘陵正襟危坐便不好冒冒失失的上去,便安奈心情缓步上前礼数周全的拢袖躬身行了一礼:“翁主安好。” 刘陵看着身着落梅白衣银边刺绣曲裾的韩成安不由噗嗤一声娇笑出声:“成安,我与你玩笑,你也这般正经起来了。” 韩成安抬头怔了怔,见刘陵用那样娇媚可开的眼神看着自己才笑了起来,起身来到刘陵身旁坐下道:“阿陵你这般多变,有时对我极好,有时又不理不睬,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刘陵斜睨着他笑道:“我有吗?我倒不觉得。你若认为我多变,那便不要再来与我相了,我让人将这通道堵死便罢了。” 她说着眼眸一转就不笑了,吓得韩成安以为她真的生气了,连忙摆手道:“我岂是那个意思,我是,我是觉得,觉得,我是怕你又向之前那样对我冷淡疏离,上天在上,我韩成安心中全是陵翁主,若再有第二人便让我死无全尸……” 他话没说完就被刘陵用手指轻轻堵上了红,她认真的看着他声音也变得轻柔,她说:“我要你死无全尸做什么呢。” 韩成安看着刘陵的眼睛微微发怔,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消失不见,他如今已被得什么都顾不得了,眼都是刘陵的一颦一笑。 “阿陵……”韩成安忽然身将她揽入怀中,摩挲着刘陵黑亮入瀑的长发低声轻语道,“我如今心中全都是你,全都是你。今我听家人来报,越信已将和离之事禀告皇后,用不了多久我便不再为这段姻婚所累,倒是我必定亲往淮南,拼尽我韩成安的一切风光娶你,定必娶越信盛大十倍!” 倚靠在韩成安怀中的立领刘陵一听“和离”二字,眉心便轻轻一蹙,眼眸微转,起身拉着韩成安的手道:“越信要与你和离?” 韩成安兀自高兴道:“正是,今她已经向皇后提了这件事,估计要不了多久天子就会下旨。我听说了这个好消息,立刻就来告诉你了。” “这可算不得什么好消息。”刘陵听罢不着痕迹的收了手淡淡的说。 “怎么,你不高兴?”韩成安本以为刘陵听了这事也会很开心,没想到她却这么淡定甚至有些不悦。 “不是我不高兴,我是为你担忧。”刘陵道,“你难道没听说韩大人在渔郡大败的事吗?这个节骨眼上你却想让越信与你和离,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这有什么关系?”韩成安现在心想的都是尽快与刘陵在一起,提起韩安国的事他反倒不甚在意,摇摇头道,“我父亲是渔太守,并非出击匈奴的将军,当初是天子硬要让他驻守渔郡,匈奴突袭兵败也在情理之中,你看那边境六郡哪有抵得住匈奴突袭的太守?我父亲毕竟曾是太尉,如今兵败天子顶多将他革职返京,这也正好,父亲早就有意要回长安了,总在那边也不是事。” 刘陵听了韩成安的话哼了一声道:“韩公子啊韩公子,你怎么那么糊涂。” “怎么?”韩成安现在脑袋里就是一盆浆糊,全被刘陵的话牵着走。 刘陵道:“当年大汉别说是六郡太守,就是戍边将军对匈奴作战也从来没有大胜的时候,所以天子都见怪不怪了才不会重重怪罪下来。可是如今不一样了,这几年天子屡屡用兵,大小数次战事何曾败过?现在倒好一场大败还是从前将军前太尉那里来,他要怎么看韩大人?再说,好端端的,当年天子为何找尽理由罢免韩大人的太尉之位,那是因为他不喜,他看不惯,眼下这场新败更是给了天子口实,我跟你说,这事对你们韩家而言大得很!” 听了刘陵的分解韩成安醍醐灌顶,一下就有些担心了,连忙道:“那该怎样?” 刘陵出口气想了想道:“现如今天子想怎么样我也不清楚,反正我会想办法让朝中一些大臣尽力为韩大人罪,至于你,你一定要留住越信的心,千万不能与她和离,越信再怎么说也是长公主,背后还有三位藩王撑,她现在就是你们韩家的一张面死金牌,用好了韩大人说不定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韩成安眨眨眼睛,连忙点头,可是片刻后又皱起了眉头,对刘陵道:“可是阿陵,我若在回去找越信,那我们岂不是又要别离?我真的不想与你再……” “我与你,不急在这一时三刻。”刘陵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但脸上却带着美丽的笑,她双手搭上韩成安的的脖颈,温柔的为他整了整后领,“眼下最重要的是留住越信对你的情,等以后一切都尘埃落定,我一定与你长长久久。” 刘陵本不在乎韩成安对她的情,她在乎的是韩安国的势力,韩安国若是倒了台那她多年苦心经营与韩成安的关系还有什么用呢,她可不想让这颗棋子这么早就变成弃子。 第二下午,陈娇午睡起来想起越信长公主心里凄苦,便让小寒过去请她来坐坐说说话。结果小寒去了不多时倒是自己回来了,向陈娇禀报说越信侯韩成安来了,正在长公主那里,长公主便不过来了。 “韩成安来了?”陈娇嗔道,“他还敢来,本倒要把他叫来好好问问话!这和离的事不要天子做主,本今天就准了!” 小寒连忙劝陈娇道:“娘娘,奴婢今瞧着,这和离的事应当是不必您再劳心了。” “怎么回事?”陈娇倒有些听不明白了。 “奴婢今看着越信侯跟长公主在院子里喝茶,不知先前说的什么,长公主脸大好了,一直微笑呢,两人坐一起看起来竟然像是一对璧人似得。” 昨天还哭的那么伤心,今天韩成安以来就全好了?陈娇真是纳闷了,好几年的糟心事被这男人三言两语就能哄过去? ☆、第252章 公子琳琅 陈娇就不明白了越信长公主怎么就那么好说话,她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再去请,晚膳无比请越信长公主来,就说本要见她。”陈娇不大高兴,将手中的竹简甩了开去,一不小心用力太大,那竹简竟然从案上一弹,远远的落在了地上。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