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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御宅屋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攻略青楼乐师的那些年 作者: 且墨 时间: 2024/0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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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大哥快坐罢,就等你了。”小燕起身,笑着招呼他,“我今带了上等陈酿,家中轻易不拿出来的。”

    四方桌,酸秀才坐在我对面,姐姐的右手边。如“伴君幽独”那晚一模一样的方位。

    “是吗?”酸秀才也笑,“我今可以喝酒?你不是管着我,让我别喝吗?”

    我不懂他为何不看一眼,但我听出了他声音中的喑哑。也不懂为何埋着头不看一眼酸秀才,但我受到她咳得浑身俱颤。

    “今我们四人能重聚,高兴喝就喝,管不得那么多了。”小燕挥手批准,豪气地倒酒,“来来,一人一碗,杯子太俗。”

    我拦下的那碗,“姐姐染了风寒,便不喝了罢。”口之后,我又忽笑。记忆中那晚的我们,与今夜的我们,尽数颠倒。

    “没关系,六年了,我们能聚齐多不容易。”咳嗽稍缓,直起身来,浅笑说,“管不得那么多了。”

    距她话落,竟无人应和。不知这话触动了我们哪心弦。

    我不舍得让重聚的时光浪费在沉默中,慢地举起酒碗:

    “为我们……今夜再聚,”逝去的青

    “为我们故地重逢,”埋汰的岁月;

    “为我们情谊不变,”错过的一切;

    “为我们有酒有有故人,”那年那夜那时雪,“干了。”

    我想,那些口不得的话外之音,就让它们消融在酒里,印刻在心里罢。

    岁月堆叠在一起,窗外大雪也堆叠在一起,屋内昏黄的烛火、我们四人斑驳的影、浸入身心的冷意统统堆叠在一起。入了酒中。

    一碗喝罢。我们竟都默契地没有说话,纷纷直背脊坐着。

    我默然打量着大家。大家的眼泪花儿都包在了眼眶里,我若不包一包似乎就显得不合群。当我决定包一包时,发现周遭一切都模糊起来了。眨下眼才能清明。

    姐姐忽然利落地抹了泪,起身抬手盛汤,“这是我傍晚煮的排骨汤,你们尝尝看我这些年在金岭厨艺有没有退步。”

    她将第一碗汤递给酸秀才,对他说了重逢后的第一句话,“尝一尝,还是当年的味道么。”

    酸秀才点头,却迟迟没有接。我想,他那双干枯的手,怎么好意思伸得出去。好半晌,他终于伸手接住了汤碗,抬眼看向,“……谢谢。”

    待我和小燕接汤碗时,姐姐已没有气力亲自打汤。好罢,事实是,拢共就四个人,她就只给酸秀才打了汤。

    小燕盛汤递给我,“你多吃点,你看你瘦成什么样了。”

    瘦啊,是吃得太少才瘦吗?我摇头。是心苦才瘦。大家都瘦的。

    后来我隐约记得,我喝得太多,趴在桌上,一声声唤,“小燕,小燕……你给我们念诗背词罢。要背那种,有点格调的。不要打油诗。然后我们来玩飞花令!今年、今年我可以比过你们了!我学了好多好多诗词,没在怕的。来,小燕你先来,然后就到我!”

    静默半晌,我睁开一只快要睡蒙过去的眼,看向他。他醉醺醺地笑,舔着嘴角同样趴在桌上,慢悠悠地念,“待、待浮花、浪都尽,伴、伴君幽独……”

    太狠了。

    我默了片刻,十分无辜地嚎啕大哭。

    许是我学艺不,“独”这个字起不了头。这首词也起不了头。孤独更起不了余生的头。总归都是一句话,“坚强一点。”

    大家都醉了。睡眼蒙之中,我隐约看到有人敲响了酒楼的门。是下午那个鳏夫,不对,现在是的夫君了。

    他来接,半哄半抱。接走时,小燕推醒了醉得好似糜烂了的酸秀才,因为姐有话和他说。

    只有这一句,她最想说的。能支撑她将意识残留到而今的。也是她在信中与我打了整篇幌子,却藏在末尾的那句,“我只是路过这里罢了。明早就乘船离开,你若是有空的话,便来送一送我罢。”

    我听不见酸秀才的回答,亦不知他有没有回答。恍惚看见姐姐将什么东西放在了他的怀中。

    我睡了过去。沉入梦中,或是沉入回忆。

    第44章 魔鬼心

    回忆里,酸秀才一去好几月,一封书信也无。夏秋界,河畔芦苇疯长。

    我和姐姐每闲来无事时便喜坐在码头望着河面上来往的船只,唯恐错看陆大哥回程那艘。

    芦苇飘,我机灵一抖,想到花神庙里的稻草铺已然陈旧,便和小燕商量借两把镰刀去割芦苇,制个新铺。

    分明约好的白一同出行,却不见他人影。其实我已许久不曾在花神庙的夜晚见过他。这个新铺制好了也当是我一人睡。

    我不晓得他在忙什么,更不晓得他每去了什么地方。难得见上一面,他也不是那般吊儿郎当了。我觉得他不太开心。

    前与我说的话莫名其妙。他说,“惟愿你永世自在,无拘无束。我的自在子就要结束了,往后若不常见到我,也别忘了我。我俩一条命,你活得自在,就当是我活得自在了。”

    我觉得这就是他不愿意来帮我割芦苇制新铺的托词。他的话外之音八成大概差不多就是说,“我俩一条命,你在割芦苇,就当是我在割芦苇了。”你看,明明白白的。我如今也是个听得出深意的机灵鬼儿。

    镰刀嚯嚯,我挽着脚,赤脚踩在河畔浅塘,被漫天飞絮呛得打了好几个嚏,姐姐坐在岸边笑话我。

    我抱着大束芦苇要爬上岸,却被一口嚏呛得没有站稳,脚下一滑就向后倒去,跌入夕,溅起金红的水花和泥浆。

    “哎哟!哎哟哟!”这痞的声音不是我发出来的,“哈哈哈……你笑死我了!”

    忽听见小燕猖狂的笑声,我一惊,立马从水中爬起来,趴在岸边望过去。

    果然就瞧见他不知从何处款步而来,嘴角挂着被夕余晖牵住的笑,一手甩着带,一手抱着一个黄油纸袋子。

    走了没两步他就随意蹬飞了自己的鞋子,赤足来到岸边,在我趴住的岸边蹲下,将黄油纸递到我手里,笑道,“拿着。”

    我接过纸袋,低头一看,里面是热腾腾的糕点,立即掏了一块出来啃着,囫囵道,“你怎么又要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的。”

    顿了顿,我稍侧眸绕过他,他身后约莫十步远的地方,站着四五个身着统一府卫服饰的男人,在往这边瞧。模样竟有些凶神恶煞。

    小燕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我从侧面瞧见,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正待我要问那些人是谁的时候,他忽悠悠捡起被自己蹬飞的鞋子,递了一只给我,笑道,“我不过是偷了几块他们家的糕点,他们就一路跟着我过来,烦都烦死了。喏,拿着鞋子,帮我扔他们。”

    “你偷他们的糕点还要打他们?”我十分惊奇。姐姐也察觉到那些人,从一边跑过来询问。

    小燕不仅蛮不讲理,且蛮不讲理得理直气壮,“啊,对啊。好歹我是带给你吃的,你吃都吃了,若不将他们赶走,是想被他们打?”

    听及此,我觉得他的强词夺理都变得很有道理,接住他给我的鞋子,咬牙使劲扔过去。可惜没砸到。

    那几人低声絮语一阵,恶狠狠地瞪着我,我怂得将脑袋埋下去了些,又抬眼去看小燕。他还在吭哧地笑。

    紧接着,小燕慢悠悠敛起笑意,站起身,猝不及防间,他长臂狠狠一掷,另一只鞋被砸了过去,只听他扯着嗓子凶巴巴地喊,“喂,老子叫你们别站那么近,还不滚远些!”

    “小燕,”我踩在水里矮他一大截,只好拉他脚,待他转过身来我才悄声问他,“你这样嚣张不会被他们揍吗?”

    他挑眉道,“你看他们像揍得过我?”

    他们不仅像是揍不过小燕,还像是本不敢和小燕犟嘴。让滚远些就真的滚远些了。

    他们那么四五个五大三的男人,居然没有一个敢和小燕杠上两句。一点都不似常和小燕斗嘴吵架的我,我瞧不起他们。

    我咬着糕点正琢磨这件事,忽见小燕挽起脚,没等我反应过来,“扑通”一声,伴随着声音来的是泥浆和水花,沾我身。包括我拿在手边啃的糕点。

    “哈哈哈……”他弯从水里捞起一把泥往我身上砸。

    我牢牢站定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坚持要啃完手里沾了泥星子的糕点再跟他闹。可待我啃完,他却不跟我闹了,拿起镰刀跑到深处去割芦苇。

    我将油纸袋子递给,团了一大把泥浆在手里,追过去跳到他背上,把泥团糊进他的衣服,风水轮转,我用泥巴挤着他的两腮,继而放声嘲笑。他用咯吱窝夹住我的腿不放我下来,也笑,“行啊你,快给我抠出来,信不信我把你丢水里去?”

    他背着我在水里转了好几圈,作势要丢。头晕眼花之际,我好像看见夕那头有一艘大船缓缓驶来,船头站着一个青衣人。像几月不归的酸秀才。

    “诶诶……”我拍小燕的肩,“停下停下!你看那里!我看见陆大哥了!陆大哥回来了!姐姐,陆大哥回来了!”

    我料他们太矮,被高高的芦苇挡住视线,唯有我一人是骑在小燕背上的,在芦苇丛中冒出小半个身子。我兴奋地朝酸秀才招手,“陆大哥——”

    待他的船靠岸时,我们三人已整齐划一地在码头站好。与他一道下来的,却还有十多人,簇拥着一个油光面的富绅和他的管事。是与我相撞的马车主人。

    对,我险些忘了,酸秀才就是被他们邀请去邻城说书的。

    我心惶惶,莫名不安。缩在小燕身后,拿手心的泥巴将自己的脸抹得教人辨识不清才勉强放下心些。

    小燕侧过身觑了我一眼,狐疑地挑眉,我缩了缩脖子。富绅就从我身侧走过,没有看到我,当我直起背时,堪堪对上管事的双眼。天可怜见。我听到自己的呼窒了一瞬,赶忙埋下头揪住了小燕的衣角。他将我一挡,神从容地截断我的视线。

    待我再抬起头时,富绅和管事已带着一群人扬长而去。不知是往何处。

    面前惟剩下酸秀才和姐姐。

    “为什么去了这么久?你说你很快就回来的。”蹙起眉,望向富绅那方,轻声问,“那些人怎么又来了?”

    酸秀才轻叹,“说来话长。找个僻静的地方解释。”

    大概是为了帮我用芦苇制新铺,他们一致将这个僻静的地方选在我和小燕住的花神庙。

    从酸秀才的口中我明白了这件事的首尾。

    说是富绅过五十大寿时他的小妾作妖,生出事端,气着了富绅的夫人。夫人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心眼,于是打算也气一气富绅。她当场扣下酸秀才,让其每去房中为她说书。就这么说了好几个月。

    酸秀才的嘴皮子和脑浆子都要熬干了。

    终于,富绅受不了这个夫人,决定暂时离开邻城一段时间,以求眼不见为净。当然,顺便就带走了酸秀才,让夫人一颗想听说书的心不能得逞。这样的话,夫人她就听不了下回分解。一定教她抓心挠肝似的难受。

    太损,富绅这一招太损。须知我就常常因惦念着酸秀才的下一回而整晚睡不着觉。

    小燕却觉得,与其说是为了气那正房夫人,不如说是富绅自己玩腻了那些小妾,打算来云安重新物几个好看的姑娘带回去。这么说的话,我也觉得很有道理。

    “总归,他们应当会在云安长住一段时间。”酸秀才似想到些什么,看向姐,面担忧,“上回我见那管事对你起歹意,也当是个胚。你寻常还得注意些,避开他们的人。”

    我啃着没有吃完的糕点,为的美貌到担忧,为自己的丑陋到庆幸。

    小燕斜睨我,“还有你,也当避开他们。你方才作什么缩成那个模样?”

    说来话也长,我将此事说与他们听后,大家都一致为我作死的行为好一阵唏嘘。

    “要我说……,你还是早些嫁出去,有夫家照应着安全些。也不会遭人觊觎。我去邻城的这段时间,你该嫁了的。”酸秀才一言,庙中俱静,惟剩火堆噼啪声。

    诡异的沉默去了半晌,我忍不住轻声道,“陆大哥,姐姐这几个月一直在码头……唔。”一张哒哒的巾帕捂住了我的脸。

    小燕使劲按巾帕,“好好擦擦,别说话。”

    气氛似乎被调和了些,稍缓。我清楚地听见,姐从芦苇铺上爬起来的窸窣声,伴随而来的,是她温柔而又清冷的声音,“只要我还在这里,还给你送蛋,就说明我心里还落个你。我的确该嫁了,可谁教我还在这里呢。”

    他们一前一后,无声离去。

    我仍旧受着那张在我脸上的巾帕和那只大掌的热度。温柔的水浸润着我的皮肤,噼啪声穿透尘埃,忽然有一瞬间想要空自己,就这样用被蒙住眼睛的姿势天长地久。

    许多瞧着便劳心劳身的情,总是让人同身受。那些拒绝痴心的人,不是无情无义的人,也不是冷血残忍的人,可偏生就是我们焐热不了的人。这是我追景弦这么多年和姐姐一起得出的结论。

    “小燕,有时候我会很想打陆大哥。往死里揍的那种。当然了,我是说我揍得过的话。”我默了片刻,抠着手指,又谨慎地问,“我是个坏人吗?陆大哥明明对我们那么好。”

    “你若将人的界限以‘好坏’分之,那便是以‘与你的关系远近’分之。别说你了,连我都想打他。”小燕拿下巾帕,放进热水中烫着。

    他盯着热水中倒映的火光,眸中一片清明通透。

    就是如此,他说出了我此生都不会忘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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