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鹤惊魂未定,抱着小穿山甲看向帕汀:“它在干什么?我脸上有虫子吗?” 帕汀捧腹大笑:“哈哈哈,它不是在捕捉昆虫,小家伙是故意的,您到访那天我本来就想把它带过来,但特普会长说它会吓到您。” 特普是蒲山穿山甲救护协会的副会长,全名叫做桑达特普,是专程从蒲山过来接余鹤的。 余鹤也笑了:“确实有点吓人,穿山甲的舌头好长。” 帕汀说:“我们已经养了它两个多月了,等它再大一点,我们就计划将它放生。” 这时,傅云峥忽然问:“帕汀,之前你说,你们还建立穿山甲人工繁育地?” 帕汀点点头,将宣传册递给傅云峥:“是的,傅先生,穿山甲每年只生一胎,每胎通常只产一仔,自然繁殖很难恢复种群。” “有成果吗?” “我们的研究员都是从国外高薪聘请的专业人才,去年一年成功繁育出四只幼崽,很可惜的是有两只不幸夭折,其中一只已经放回族群,另一只还在基地作为优质种进入二代繁育。” 饲养穿山甲甚至比饲养大熊猫更加昂贵。 熊猫虽然珍贵,但作为杂食动物,熊猫几乎什么都吃,食物来源也很丰富,主要食物竹子竹笋更是易于获取。 相比之下穿山甲的饮食结构就较为单一了,在山林中,大多是各种蚂蚁,包括许多虫卵和幼虫,这些食物富含蛋白质,但在人工饲养的过程中,很难模拟野外环境配出完全符合穿山甲进食规律的食物,使得穿山甲很容易出现偏食问题,导致消化系统疾病。 为了能模拟穿山甲的真实食谱,救护中心需要花费大量人力深入树林寻找摘取蚂蚁窝,或者遛狗似的带穿山甲在山林中觅食。 每只穿山甲要在方圆五公里的范围内搜刮蚁,以穿山甲慢的动作,这就需要好几个小时的时间。 综上所述,一只市场价在300美元的穿山甲,要是真在救助中心养上一年,光食物等常开销的就是它原本身价的几十倍,更不必说生病时那天价治疗费用了。 帕汀双手合十,再次向傅云峥和余鹤表示谢:“正是因为有傅先生和余先生这样的心人士,我们才能筹谋到足够的善款,供这些小家伙生存下去。” 余鹤问:“为什么缅北市场上还是有很多售卖穿山甲的渠道?” 帕汀并没有很惊讶,他指了指余鹤怀里的小穿山甲:“这对穿山甲母子也是我从黑市买来的,才200美元。” 余鹤和傅云峥对视一眼。 他俩用600买了两只,帕汀却只花了200元,看来缅北市场不仅价格低廉,而且十分欺生。 余鹤问帕汀:“为什么这么便宜?” 帕汀回答:“因为没人买。这边的穿山甲很难再往你们那里走私,别说是活体,就连冻体穿山甲都很难突破海关检查,而且一只就足够量刑,风险太大了,来收购的华国人比之前少太多了。” 缅北本地人没有食用穿山甲的习惯,自从华国把穿山甲升级为一级保护动物,政府就很少查处到冻体。 随着国家的大力宣传,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救助行列,很多华国人遇见都会顺手买下来。或者放生或者送到救助中心。帕汀说仅去年的活体救助量,就能达到之前五年的总和。 甚至有很多长居在缅北的华国人和贩卖野味的商贩成为朋友,商贩前脚收上来穿山甲,他们后脚就去买来放生。 这几乎是一个无法解决的悖论,只要买就会存在市场,但不买,难道看着那些穿山甲被养死,甚至被端上餐桌吗? 一时间,余鹤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买这两只穿山甲了。 不知不觉间,他也成了购买链中的一环。 有些人可能会疑惑为什么不报警。原因很简单,一是与警方对接程复杂,可能会延误救助时机,甚至打草惊蛇,二是作为一个在缅北生活的异乡人,能用200美元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去得罪背后不知是否还有其他势力的本地人呢? 余鹤有些无措地看向傅云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傅云峥把小穿山甲从余鹤怀中抱过来,说:“这只穿山甲一定很帕汀救了它。” 霎时间,余鹤眼前的障瞬间消散。 如果连眼前这一只都不救,又怎么去苍生呢? 傅云峥若有所思:“去年一年,你们整个协会一共收到多少善款,又是怎么分配的?” 帕汀出茫的神情,这种事显然不是他一个分支机构的工作人员能够接触的事情。 帕汀说:“这两年建设繁育基地的开支较大,但政府每年都会有专项拨款,所以我们中心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天已经很晚了,余鹤和傅云峥是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即便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决,但他们也该回去了。 不过不管怎样,余鹤已经达成了亲自救下两只穿山甲的成就。虽然他并没有出现在易现场,而且还是用高于市场价的价格把这两只穿山甲赎回来的。 真是晦气。 就在余鹤和傅云峥准备离开救助中心时,一辆宝蓝的车开进了小院,帕汀往窗外望了一眼,奇怪地说:“是特普会长的车,会长怎么来了?” 帕汀出门去接待普桑达。 傅云峥从透过窗户看向停在院内进口车,意味深长:“这位特普会长来的也太是时候了。” 半分钟后,特普桑达大步迈进救助中心,手中捧着一只还没有小臂长得穿山甲幼崽,急匆匆地用英文说:“帕汀,快,有人从盗猎者那里救下了这只幼崽,快看看还能不能救活。” 帕汀从柜子里拿出巾,包起穿山甲幼崽:“这也太小了!” 特普桑达脸上出怒容:“该死的盗猎者知道穿山甲很难养活,就随手丢在路边!” 帕汀带着幼崽去后屋拿保温箱。 前厅很快安静下来。 特普桑达这才看见屋内还有两个人似的,很惊讶地说:“傅先生,余先生,你们怎么在这里?” 余鹤不仅没有回答,反而是看向傅云峥。 帕汀和特普桑达都是缅北人,会长一进门居然说英语,这话明显是说给傅云峥和余鹤听。 只怪特普桑达做戏做得太过,一边用英文暗暗解释自己出现的原因,一边又装作没注意到余鹤他们,实在太过矛盾。 傅云峥神不动:“和会长一样,无意间买到了两只穿山甲。” 余鹤没说话,暗自和傅云峥换了一个眼神。 特普桑达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在他眼中,眼前的漂亮男人不过是华国富商养的小玩意,余鹤看傅云峥的眼再正常不过。 特普桑达叹了口气:“最近山里雨大,巢都被冲垮了,穿山甲会下山躲雨,这个季节的穿山甲很好捉,市面上会多一些,价格也低。” 余鹤才对穿山甲的价格产生疑惑,特普桑达便暗暗解释起价格低的原因,看来余鹤和傅云峥深夜赶到救助中心,有人坐不住了。 要不是特普桑达这样着急忙慌地赶过来,余鹤一时还摸不准问题出在哪儿。 难道市场上通的廉价穿山甲,居然是从自救助中心出的? 特普桑达愿意演戏,余鹤也乐得配合他。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假使市面通的穿山甲和真特普桑达有关,那必然是为了谋财。 既然特普桑达想要钱,那余鹤就拿钱试一试他。 余鹤垂下眼,双手握住傅云峥的胳膊,用英文跟傅云峥说:“傅先生,这些穿山甲真是太可怜了,我们再捐一些钱吧。” 此言一出,余鹤瞥见特普桑达的眼睛亮了一下。 第125章 傅云峥听见余鹤讲英文, 眼中浮现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余鹤一瞧博云峥的眼神,就知道对方明白了他的意思,在特普桑达看不见的角度, 余鹤用拇指在傅云峥手臂内侧轻轻一捏,示意傅云峥配合他。 余鹤口中继续用英文说:“求你了。” 傅云峥摸了摸余鹤的脸,用英文回答:“宝贝, 这件事我们回去再商量。” 这话一语双关,说给特普桑达听的意思是他们要回去商量是否继续捐款,同时也是在暗示余鹤,他也看出来特普桑达不对劲, 但要不要继续查这件事得回去再商量。 余鹤不觉得有什么可商量的,这人都撞到余鹤手边了,余鹤本没法装作没看见。 他抬起漂亮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向傅云峥,再次哀求道:“傅先生,求你了。” 傅云峥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他朝特普桑达微微颔首作别:“会长,天已晚, 我们就不打扰了,再会。” 特普桑达赶忙上前, 双手合十和傅云峥道别。 一个人心中有多少望, 身上就有多少破绽。 余鹤并不是一个擅长察言观的人, 但当他扔出‘捐款’这个饵后, 居然清晰地观察到特普桑达身上那种隐秘的焦急。 傅云峥牵着余鹤往门外走,同时低声呵斥余鹤:“你捐的已经够多了, 勋章也得到了,还想干什么?” 余鹤做戏做全套, 故意和傅云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你没听会长说吗,最近是雨季,穿山甲被迫下山躲雨,我们应该多捐一些钱,帮他们多安装几个红外相机,穿山甲就不会被人随便捡走了!” 傅云峥说:“你知道蒲山多大吗?穿山甲的行迹在野外本就很难捕捉,你就是安一百个相机,也不见得有一个能拍到穿山甲下山!” 没有人再比余鹤更会演一个飞扬跋扈的小少爷。 余鹤扬声道:“那我就捐一千个!一万个!我有钱!我捐我自己的钱!” 傅云峥沉下脸:“你有什么钱,还不都是我给你的?” 这句话非常损害一个成年男子的面子。 余鹤顺理成章地恼怒起来,他扭脸看向特普桑达的,对特普桑达说:“副会长,我明天就带着支票来,我真的有钱!” 傅云峥和余鹤一唱一和,把特普桑达完全绕了进去。 特普桑达是想要这笔钱的,无论他究竟和市场上来路不明的穿山甲制品有没有关系,这笔捐款对救助协会而言都很重要。 但特普桑达却什么也没说,甚至连余鹤和傅云峥在他面前吵起来,都没有说一句劝解的话。 这明显是不正常的。 余鹤还想说些什么,傅云峥却很强硬地拽着他往外走。 余鹤只来得及匆匆和特普桑达说了一句‘明天见。’就被傅云峥推回了车上。 傅云峥打开车门,一把将余鹤推进去,而后从另一边上车,同时吩咐保镖回酒店。 车辆后座,余鹤没心没肺地靠在傅云峥身上:“你凶起来还帅的。” 傅云峥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很平静地说出自己的推测:“大概率是救助中心里有内贼,偷里面本应该无害化处理的穿山甲制品卖。” 余鹤:“???” 他还没开始推导,怎么傅云峥哪儿就给出结论了? 他和傅云峥答的是一张卷子吗? 这人作弊吧!是不是开挂了??? 余鹤歪头看着傅云峥,第一次想用‘多智近妖’这个词形容傅云峥。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