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璟也总是说不疼,因为他习惯了,可是他对虞枝的关心却到陌生。 而今,倒是悉了。 稍作定神,姜璟道:“儿臣知道了。” 虞枝视线落在姜璟手中的折子上,问道:“可是什么要紧事?” “不是要事。”姜璟回答。 虞枝叹气道:“唉,令容,你真是闲不下来,就不会心疼自己么,我都让陛下给你放假了,你怎么不听话,和我背着来,还是说这些都是陛下让你批阅的?” “只是儿臣自己闲不下来,对不起,母妃,是儿臣的错,没听从您的话,辜负了您的好意。” “算了。”虞枝定定平视他一会儿,皱起眉,没好气道。 话毕,虞枝上前,出姜璟手中的折子,扔到伏案上。 然后她道:“我明白你忧心国事,可是你如今受伤,合该静养,人呐,要懂得偷懒,要适当给予身体休息,我问你,你从扬州回来后,是不是一直没休憩?” 此话好像说到实处,在虞枝的注视包围下,姜璟气息顿了顿:“是。” “我就知道。”虞枝把食盒放在旁边的案上,打开食盒,把里头的参汤端出来。 “你把参汤喝了,我带你出去晒晒太。”虞枝勒令道。 姜璟依言,把参汤喝掉,虞枝接过空碗,放在一旁。 “好了,现在去外面了。”虞枝把轮椅推至榻边,招呼候着的高忠道,“高公公,过来。” 姜璟却摇头,好笑道:“母妃,儿臣又不是断了腿,还不至于这点都做不了。” “那你自己上来,注意点。” “嗯。” 姜璟一手撑榻,一手抓住轮椅背,片刻后,稳稳坐在轮椅上。 出殿门时,门槛不低,高忠招呼两位内侍把姜璟抬过去,虞枝道:“把门槛先拆了,等太子伤好再重新安上。” 姜璟道:“就照母妃说得做。” 高忠:“奴婢遵命。” 过了台阶后,虞枝挥手让内侍退下,手搭上轮椅背。 姜璟微惊:“母妃,还是让高忠来吧,我自己也可以。” 姜璟怕累到她。 虞枝道:“我来。” 姜璟只好无奈笑笑,不动声朝高忠使个眼,高忠心领神会,让所有人都退下,不去打扰二人。 将近五月,天气逐渐热起来,微醺的风吹来,拂过姜璟月白的袍裾,虞枝的红裙也轻轻飘。 虞枝推着轮椅,带姜璟在庭院中漫步,庭院中有海棠花树,还有盛开的牡丹、芍药、太平花等等,长得很好。 不难看出它们皆被人心呵护。 这些皆是虞枝几年前嫌东太简朴,遂挑了不少花类,请了工匠栽在东,为东几抹亮生机。 虞枝道:“花开得真。” 姜璟附和道:“确实很美。” 温暖光照得姜璟黑白分明的眼睛透亮,神情恬静放松,肤瓷白如晶莹剔透的冰霜。 此时此刻,姜璟觉着眼前的一切都分外美丽。 二人一路到了莲池边,姜璟道:“凝便在这里歇息一会儿吧。” 莲池边有一方石桌。 虞枝点头,推姜璟到石桌旁,转而自己坐在石柱凳上,此处可见池中秀尽收眼中。 高忠适时过来,身后的内侍上前,把食盒中的汤药以及几碟糕点都摆在石桌上,玉碟上的糕点皆是虞枝吃的,有透花糍,冻酥花糕,桂花糕,再而上茶水。 布置好一切,高忠低首道:“殿下,该喝药了。” 姜璟点头:“下去吧。” 高忠等人得令离开。 虞枝道:“你把药吃了。” 姜璟将黑黢黢的药汤一饮而尽,用巾帕擦拭慢慢濡角,姿态矜雅,虞枝问:“苦不苦?” “尚可。” 虞枝打量面前的点心,没有饯的话,那就吃点心,思及此,虞枝玉指芊芊,捏起一块透花糍递给姜璟,“吃这个解苦。” 虞枝可不信什么尚可,那药看着就苦,虞枝最怕疼,第二最怕苦,没忍住同身受。 透花糍形状如花,泽莹润,呈半透明,故而将虞枝的红蔻丹衬托得格外丽。 姜璟慢悠悠接过透花糍,缓缓吃下。 咀嚼时,过去记忆浮出水面,姜璟不想起虞枝用这只右手摸他头的习惯。 姜璟垂眸,无奈想,也不知从拿学来的习惯。 一瞬后,姜璟把自己注意力集中在味蕾上。 透花糍里包裹豆沙,口软糯,很甜很腻,味道没变,和从前一样。 不算合他胃口,偶尔尝尝不错,吃多会发腻。 不过这些年,他的味觉早已习惯这种甜腻的点心。 无他,皆因虞枝吃甜食,从前她没少送他甜丝丝的糕点。 咽下透花糍后,姜璟目光沉静温和,里面浸和煦光,道:“好吃。” 虞枝:“苦味抵消没?” 姜璟颔首,似是犹豫片刻,道:“母妃,有件事儿臣想请您准许。” “何事啊?” 姜璟道:“儿臣如今有伤在身,若以此姿态去择,委实不雅,十分不妥,故而婚事,儿臣想往后推迟。” 虞枝一口应允:“可以,如今你好生养伤,其他事不用想。”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姜璟安心养伤,其他另作别论。 “多谢母妃,昨儿臣让您白白劳,儿臣有很大责任,是儿臣辜负了您的期待。” 虞枝并未责怪,柔声道:“不要这样说,没什么大不了了,令容你别在意。”语气中带着长辈的关心和包容。 姜璟就是太懂事,太有担当,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他好像还有话说,虞枝及时开口堵住他的嘴,“你再说,我就不开心了。” 姜璟失笑,道:“儿臣知道了。” 姜璟继而看着面前未动的点心,不由问道,“母妃怎地不吃?” 虞枝:“吃啊,刚才光顾着和你说话了。” 都是她喜吃的,她当然要吃了。 说毕,虞枝就拿起一块冻酥花糕进嘴里。 姜璟开玩笑似的道:“这么说,是儿臣耽误母妃用点心了。” 虞枝含糊道:“那当然,知错了没。” “儿臣知错。” 湛蓝天际,光无限,姹紫嫣红,气氛愉悦融洽。 等虞枝吃完,姜璟道:“还合母妃胃口吗?” 虞枝笑了笑:“很好吃的。” 好吃是好吃,但虞枝肚子有限,吃了七块后就收手了,衣袂下滑,盖住她纤细手腕。 姜璟给虞枝倒一杯水,虞枝自然而然接过,解了渴。 紧接着姜璟又取出干净的绢巾递给虞枝,虞枝拿过擦。 这时,姜璟状似无意道:“母妃怎么不戴儿臣送您的玉镯?是不喜吗?” 虞枝愣了片刻,莫名有点心虚,她故作平静道:“我当然喜了,就是今儿想戴其他的。” “儿臣还以为母妃会一直戴着。”姜璟面容出现淡淡失落和遗憾。 听言,虞枝顿内疚,血玉镯罕见,如今想来肯定是姜璟费了不少心思得来的。 现在姜璟出这副姿态,虞枝直觉不好意思,认为自己负了姜璟心意,良心上过意不去。 全是成佑帝的错,虞枝在心里偷偷骂了他几下。 但是虞枝可不会说是因为成佑帝不许她戴。 虞枝绞尽脑汁,思考合理的措辞。 “正因为是你送的,我才得好好珍惜,若是天天戴,假使有一天磕碎了怎么办?” 姜璟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但是其实母妃坏也无事,大不了儿臣再寻来一对。” 虞枝:“血玉镯哪有那么好找?反正我会注意护着,你就省了那份心。” 姜璟:“儿臣明白。” 姜璟注视虞枝舒缓的脸,愧疚道:“方才是儿臣让母妃为难了。” “说什么呢,没有的事。”虞枝摇头,状作不虞。 “嗯。” 姜璟转而端量虞枝,她这一身俱是成佑帝赐下。 姜璟兀自摇了摇头,复而催动轮椅,自顾自前行,来到花簇前。 虞枝:“令容,你作甚?”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