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听器只是放大了噪音,他要依赖发声者的形、面部表情、眼神来理解语言。 贺兰诀凉凉了口气。 她想了想,眨眨眼睛,俯身凑到他面前,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仰着素净的脸,看着他笑:“欸,我们做个游戏好不好?” 廖之身体往后挪了挪,目光带着疑问。 “我说你猜。”贺兰诀不发音,做夸张形,“你早饭吃了什么呀?” 廖之微微蹙眉,岿然不动。 贺兰诀双手合掌,挑眉嬉笑,一脸央求相。 他也不说话,神清淡,黑眉旋即舒开,拾笔在纸上飞快写。 【蛋、粥。】 “你喜看电视吗?看体育节目,还是电视剧?” 薄薄的眼皮掀开,眸光睨她。 【体育。】 “不喜看谍战片吗?有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去做特工?” 【不,没有。】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下一句是什么?” 笔尖顿住。 贺兰诀慢声重复了一遍。 【譬如朝,去苦多。】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之初,会于会稽山之兰亭,修禊事也。出自哪篇文章?作者是谁?” 廖之的笔尖戳在纸上,眉心皱起,直接扔下了笔,直接不理她。 他好像有点别扭情绪了。 贺兰诀两眼弯弯,戳戳他的胳膊,执意要让他看着她,衷心慨:“廖之,你好厉害。” “你小时候就听不见吗?是怎么学会读和说话的?发音还发得那么好,我看很多语使用者发音都没有你标准呢。” 她撑着下巴,自己叹气:“这么难的事情你都学会了,为什么不能多说说话呢。” 贺兰诀有股浑然不知的直白和大胆。 廖之直直看着她,很快扭过头去,眼神漠然冷清,只是一闪而过,旋即恢复了平和幽阒。 - 况淼淼请贺兰诀喝香芋茶,知道她喜珍珠和椰果,让店员加了双份小料。 “为什么请我喝茶?”贺兰诀用管猛戳珍珠,“无事献殷勤哦。” “心情好不行啊,吃人嘴软,说好听点。” “谢谢金主爸爸!” “我下个月要搬家了!” “搬哪儿去?”贺兰诀惊讶,“你不是跟你们同县的朋友一起住吗?” “对。”况淼淼踢开脚边的石头,“其实我跟她们关系也不太好,房子是个四室一厅,我住了一间,其他三间住了五个女生,每天上厕所都要排队,还经常闹矛盾。” “房东是个老阿姨,每天过来打扫卫生,随意进房间翻我们的东西,说了也不管用。” “那要搬到哪儿去呢?” “我自己找了个房子,那边是两个高三学姐,空出了个房间,屋子好的。”况淼淼顿了顿,显笑意,“和顾超一栋,他三楼,我五楼。” 贺兰诀被椰果呛了下:“淼淼。你……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没有。”况淼淼不承认,“巧合罢了。” “可是……可是……” “哪有什么可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啦。”况淼淼笑着撞撞她,“到时候有空,来帮我搬家哦。” “好,好啊。” 第9章 “范姐,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年轻女老师含泪哽咽,“实--------------丽嘉在不好意思,搞成这样。” “没事没事,还是我对不起你,把你气成这样,唉,换我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也是我水平不行,管不住学生,当初就不该读师范、考教职,这课我真的教不了,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真的不想干了。” “别这样说,你名校毕业,能力强,课也上得很好。”范代菁又扯了张面巾纸过去,“都是我管教不力,让你受委屈了,我让那群兔崽子给你赔罪,写检讨。” “算了……” 女老师一脸灰暗,摇摇晃晃走出了英语组办公室。 范代菁和颜悦把同事送走,一转身,脸剧变,浑身寒气,把教案一夹,往教室去。 上课铃刚打,班上还没彻底静下来,范代菁“蹬蹬”走进教室,沉着脸,把教室大门用力一甩。 “咚——” 教案“啪”甩在讲台上,扑起一层粉笔灰。 全班学生刷刷抬头。 “你们都出息了啊!!!” 范代菁然大怒,砰砰砰拍桌子。 “上课睡觉!不作业!随意进出教室!顶嘴!连老师都敢欺负?是谁?谁今天在生物课上开玩笑?给我站出来!!!” 万籁俱寂,大家都鸵鸟埋头。 范代菁目含怒火,口起伏,冷冷扫了全场一眼:“没有人敢承认?平时称兄道弟、互相掩护得好,那好,今天这课也不用上了,大家一起罚站,直到这个人站出来为止。” “第一组同学,全部给我站到后面去!”范代菁铁青着脸,指着后墙黑板,“高峰,你是班长,你带头。” 呆若木。 有凳子拖动的声音,陆续有人站起来,班长、班委、学委,一个个往后排走。 有女生小声嘟囔。 “我知道今天说话的是男生,可全班所有人都笑了。黄老师只比你们大几岁,她一个人站在你们六十多人中间,你们扪心自问,你们有没有一个人真的尊重过她。” 这事还得从头说起。 生物老师外号“lady黄”,是个年纪轻轻,个子小小,声音尖细,穿衣走淑女屋风格的女老师。 走进教室,瞬间淹没在人群里,比学生还像学生。 大家都不上lady黄的课,嫌她言语无趣,上课枯燥,总是一副棺材板的声音念课本,每逢生物课就是补觉、开小差、吃东西,赶其他科作业。 lady黄握着教鞭在教室一个个敲睡觉男生的脑袋,逮着人提问:“第三题,你来回答,在细胞免疫中起主要作用的淋巴细胞是什么细胞?” 这男生打了个哈欠:“淋巴……细胞?” “我问的是什么细胞!” “淋巴细胞。”无打采的敷衍。 lady黄火气腾起,教鞭指指前排同学:你,你来告诉他! 前排男生犹豫:“t,t细胞吧……” “吧?”lady黄气结,“为什么要加吧?这么简单的题这么不确定吗?” 她话音未落,教室不知哪个角落传来个促狭的声音,着嗓子:“欸——乖囡——” 全班人一时没绷住,集体哄堂大笑,更有男生笑得前仰后伏,教室里止不住声音,把女老师闹了个大红脸。 lady黄下课后,直奔范代菁办公室诉苦,实在没忍住,在范代菁面前委屈得哭起来。 第一组的座位全空,黑鸦鸦的人头全挤在教室后面,一个个垂着头不吭声。 没人承认。 大家都讲义气,仗义。 这节英语课没上,范代菁全程着脸没说话。 站了一节课,第一组的人全撤回来。 下一节课,换了第二组同学罚站。 廖之和贺兰诀是第二组第一排。 贺兰诀跟着大部队起身,看廖之也站起来,拦住他:“你别去啊,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lady黄在后排提问的,声音也是从后排传出来的,廖之连头都没抬,什么事都不知道。 “没人说有例外。” 他径直走向站在靠窗的角落,那边是放垃圾桶的地盘,站的人少些,地方也宽敞点。 贺兰诀悻悻跟着他罚站。 她当时也笑了,闷着声音笑的,笑得开心的。 这节是语文课,周礼述腆着肚子走进来,乐呵呵的:“哟,奇观啊,这么多人罚站,你们这是有难同当呢,还是众人伏法啊?” “都别闲着啊,把课本拿着,拿支笔,罚站也不能耽误听课。” “要我说,多站站也好的,我上课,你们都埋头看书,这不是浪费我表情了吗?站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神,亲切,有记忆点。” 老周是出了名的嘴碎。 这节课讲的是《阿房赋》,周礼述在讲台上逐字逐句解析字词,摇头晃脑:“盘盘焉,囷囷焉……来,你们罚站的这些,从左到右,每人念一句,轮着来。” “……”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