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状况如何,殿下待会可以去问问魏淑妃,本近段时往返与永寿,心神疲惫,无暇其他,倒是听说魏淑妃今与郑贵妃走的极近,想来消息应该比本灵便的多。崔峤掀起眼皮,朝着严璟看了一眼,淡淡回道。 严璟边原本勉强出的一点笑意登时散了个干净,他想起他母妃寄到云州的那封信,信中提及起初他父皇染病的事是向后及文武百官隐瞒的,但是他母妃不知从何处打探到了消息,急急地催他返程,现下看起来,这消息的来源已经十分清楚了。 加之先前莫名其妙要与郑经的门生家结亲,想来在自己不在都城的这段时,他母妃倒是做了不少的事情。严璟心中清楚,他母妃因何如此,无非是因为崔皇后怀了龙嗣,让她生起了自保甚至更大的心思,只是她难道不清楚自己结的对象也并不是什么善类吗? 崔峤打量着严璟的表情,轻轻喝了口茶:看来殿下久在云州,确实消息闭,都城的事情大概是一无所知,既然如此,又何必千里迢迢地回来,搅和进这都城的浑水之中? 严璟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道:母后都说儿臣是一无所知,回来之前又怎么能料到,这都城已经变为了一滩浑水了。 崔峤看了他一会,轻轻摇了摇头:若是如此,殿下尽早离去也还来得及。 严璟微微眯眼,而后挑眉:儿臣多谢母后提醒。 二人正说着话,脚步声传来,严璟不由抬起头,就看见了几个内侍簇拥着一个女人而来,那个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包被,包被里面出一张粉的小脸,大概就是严璟那个备受恩宠的幼弟严玏了。 严璟记忆里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孩子,或许严琮出生的时候被带去瞧过,但显然他本人并没有什么印象了。他忍不住起身,看着母将严玏放在摇里,跟着俯身去看,目光落在那个小不点脸上,白白的一张脸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黑漆漆的眼珠四处转,最后落在严璟身上,而后咧开还没长牙齿的嘴,开心的笑了起来。 抱着严玏的母颇为惊讶,忍不住打量了严璟一番:还从未见三殿下看见哪个生人如此开心。 严璟低着头凝神看着这个跟自己留着同脉血缘的小不点,觉得莫名其妙地就从心底氤氲起一点柔软的东西,而后他听见自己缓声道:他长得有点像崔嵬。 崔峤十分讶异,朝着严璟脸上看了一眼,而后才道:都说外甥肖舅,玏儿眉眼之间确实有些像阿嵬。 那母是崔府送来的,在崔府多年,对府里的事了若指掌,听见这话不由跟着附和:可不是像小公子,不光眉眼像,脾气秉更像的很。我记得小公子小的时候也像咱们三殿下这样,整里吃了便睡,睡醒了就睁着眼玩,也不哭不闹,好哄的很。 崔峤轻轻笑了起来:小的时候是好哄,能跑能跳之后就麻烦多了,整里在府里跑,一个不注意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当年母亲不知头疼了多久。只盼着玏儿到时候能比他舅舅乖一点。 听着崔嵬的家人谈论他小时候的事情,严璟心底涌起奇怪的受,就好像能够看见还是小团子的崔嵬的样子,他边漾起笑纹,又忍不住低头看了看严玏,越看越觉得这小不点在与崔嵬相像。 就这么瞧了一会,严璟伸手从怀里摸出方才那个锦盒,拿出里面的玉佩,朝着崔峤道:这玉佩是儿臣偶然得的,回都城前在云州城外找了高人开光,希望能庇护三弟此生平安无忧。 崔峤目光落在那玉佩上,只扫了一眼便看得出来,那确实是一块好玉,加上方才严璟说话的语气,倒确实是十分诚恳,便点了点头:本代玏儿多谢殿下心意。 严璟见崔峤表情和缓,也松了口气,在母的鼓励下拿了那玉佩去逗严玏,严玏对于莫名出现在眼前的东西好奇的紧,抬手抓住了玉佩的挂穗就要送到嘴边,严璟慌忙伸手去挡,跟着就被严玏抓住了手指。 婴孩的手稚的很,严璟整个人就像僵住一般不敢有丝毫的动作,生怕一不小心碰痛了这小不点。严玏倒是比他果断的紧,在他错愕之间,已将他整手指拉到了边,毫不客气地糊了口水上去。 严璟整个人凝滞在原地,手足无措地看着拉着自己手指啃的开心的严玏,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了崔峤。崔峤对上他的求助一般的目光先是诧异,顺着望了过去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朝着母点了点头:快帮帮瑞王。 母轻而易举地就将严璟的手指解救出来,严玏玩物,不由失落,一张小脸成了一团,母立刻将一只布老虎递到他手里,严玏便立刻将方才的事忘在了脑后,抱着那布老虎继续啃了起来。 严璟对那布老虎颇为好奇,忍不住伸手戳了两下,一旁母热络地开口:说起来,这布老虎还是上次小公子回都城带回来的,咱们三殿下别的玩物都不喜,只要得了这个便开心的很。 听见崔嵬的名字,严璟忍不住弯了眉眼,他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了碰严玏的脸:他知道会开心的很。 第五十章 纵使先前与严璟并无太多集, 对其了解不多,但几次三番之后, 崔峤也看得出来今严璟身上的反常,毕竟当在围场之上, 这瑞王怪气的场景可还历历在目, 今主动带着贺礼来探望严玏已是莫名其妙, 更别提 崔峤端起手边的茶盏, 手指漫不经心地从杯壁上抚过,而后抬头看向严璟,缓声道:听殿下的语气,倒是很了解阿嵬。 严璟去摸严玏的手指收了回来,微抿, 还是回道:在西北的时候,与侯爷略有情。 略有情,崔峤重复完这四个字微微挑眉, 而后轻轻笑了一下, 若说是前段时殿下与阿嵬的情,本倒也略有耳闻, 不仅本有耳闻, 这都城里面但凡认识你二人的,应当都听说了不少,哪怕, 是咱们陛下。 严璟知道她说的是自己先前故意让人散布出去的传言, 当他的目的便是要将他与崔嵬水火不容的消息传到都城来, 现在看起来倒是达到了目的,却没成想反而成了他此刻的麻烦,毕竟有那样的传言在先,他若是再出言打探崔嵬的消息,怎么都显得有些居心不良。 但他还是要试试,哪怕被崔皇后出言嘲讽一番,能只要能打探到有关崔嵬的只言片语,倒也是一件十分值得的事情。 他轻咬下,下定了决心准备厚着脸皮开口,却听见崔峤慢条斯理地说道:传言虽然热闹的很,看起来也很像是真的,但本倒从别的地方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消息。她终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目光轻轻落在严璟身上,阿嵬出征之前写的几封信上,提及殿下的次数可是不少。 严璟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崔嵬居然还做过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愣在当场,半晌才低低问道:他都说了我什么? 崔峤眉眼微微上挑,淡淡道:说的可是不少,从当返程途中与殿下偶遇到回了西北殿下带着北凉公主去军中拜访,还有之后的种种集,字里行间都是对殿下的赏识与关切。阿嵬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如此热切地与本聊过谁,殿下应该知道符越,他是与阿嵬从小一起长大的,可也从未有过如此的待遇。 一直以来严璟都清楚少年人是如何的热切而诚挚,却从未料到这人仍旧能够出乎他意料,可能那时候崔嵬还不清楚自己对严璟的情愫,却仍旧忍不住想要将与之相关的事情都分享给自己最亲近的人,直接而又坦诚,让严璟的心在这一刻软得一塌糊涂。 我严璟素来擅长口舌之辩,在这一刻却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微微垂下眼帘,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而后笑了一下,阿嵬说的都是真的,虽然在意料之外,但自从返程回西北之后,我与他确实是经历了不少事情。 崔峤地察觉到严璟称呼的变化,微微抬了抬眼皮,面上却还是格外平静:若是如阿嵬所说,那可就不是略有情这么简单了。既是如此,本倒是有些想不清楚,殿下又为何要刻意让那些传言发散?毕竟云州远在千里之外,若没有人刻意引导,那些传言也不会那么容易就传到都城来吧? 崔峤毕竟不是崔嵬,她久在深之中,所见所闻连严璟都难以相比,更不会像崔嵬那么好打发,况且到了这种地步,有些事也没有必要再敷衍。严璟直了背,抬起头与崔峤对视,半晌,缓缓道:母后久在中,很多事应当都比我清楚,为求自保,儿臣许多事也是不得以而为之。反正传言都是说与别人听的,实际上如何,又与之何干? 不得以而为之?崔峤微微弯,浅笑道,本又怎么知道,殿下究竟是不得以散播了那些传言,还是不得以才与你一直厌恶的崔家人结?毕竟自从本怀了阿玏,魏淑妃似乎就变得十分急躁,殿下怀着怎样的心思,谁又说得清楚呢? 严璟用力地捏紧了手指,许久才缓缓道:我与母后接触不多,母后对我不信任也是应该。人与人之间往素来是以心换心,我究竟是不是有所图谋,又是不是以诚相待,阿嵬他比何人都清楚。 或许一开始有过龃龉,想过躲避,但撞上那少年人腔的热忱,严璟又怎么忍心辜负? 崔皇后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似是仍不认可他的话,但也未再出言驳斥,而是端起茶盏,又轻轻地喝了一口:本也不过是一时奇怪,所以多问了几句,殿下倒也不用放在心上。就像殿下说的,传言都是说给别人听的,本的话也算不得什么。不管怎么说,殿下今专程来探望阿玏,还诚心准备了贺礼,这份心意,本收下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严璟也清楚,崔峤也再没有什么与自己想聊的了。自己此番回都城,先去探望了父皇,跟着就来了这昭,耽搁了这大半天,也是到了该告辞的时候了。 只是他目光偏转,落到摇里仍抱着小布老虎玩的开心的严玏脸上,脑海里不自觉地就浮现出了另一张脸,终是忍不住,朝着崔峤道:既然今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儿臣就干脆豁出脸面不要了,阿嵬此去西北已有月余,母后这里可否有收到消息,他在前线,可还安好? 崔峤神复杂地朝严璟脸上看了一眼,还是回道:前几有西北来的战报,本刚好在永寿,便瞧了一眼,大军已抵北凉边境,不便会着手攻城,阿嵬他虽然忙碌,但一切安好。 说到这儿,她微微顿了顿:阿嵬他十一二岁起便跟着我父亲去了军中,行军打仗是他最擅长之事,殿下也不必如此担忧。 严璟在听见一切安好四个字的时候,微微出一点笑意,连以来积在心头难以抒发的觉也消散了许多。他抬起头看向崔峤,轻轻摇了摇头:母后,相信他可以与担忧他安危并不冲突。 崔峤觉自己的眼皮跳了跳,最后却只是轻笑了一声,兀自起身来到摇前将严玏抱了起来,笑地逗着幼子,逐客的态度已是不言而喻。 严璟自然也看得明白,他躬身朝着崔峤施了一礼,正开口告辞,脑海之中突然有灵光闪过,于是便听见他道:儿臣还有一事相求,还望母后能够应允。 崔峤觉得自己今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瑞王,她微微眯眼,凭着最后一点耐心开口:殿下还有何事? 母后能不能将先前阿嵬寄来的书信借儿臣看看?严璟背直,头却埋的很低,态度格外诚恳,儿臣只要信中提及我的部分,离京之前必定归还,还望母后能够应允。 崔峤: 她微垂视线,便看见了挂在严玏项上的那块玉佩,再抬起头看向严璟,发现他仍躬着身,看起来十分的恭顺,却又坚定,仿佛今不拿到这书信便誓不罢休的。她给这瑞王当了近十年的嫡母,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样子。 崔峤玩味地勾了下,朝着身后的侍女抬了抬下颌:去我榻边的那个小匣子拿过来,也不用专程去挑选内容了,最上面那几封,几乎全信都是关于瑞王殿下的。提及那几封信,崔峤轻轻笑了起来,若不是阿嵬提及,我大概也不会知道,被人叫了近二十年废物的瑞王,骑武艺、琴棋书画会的其实也不少。 听见崔峤如此说,严璟对于信上的内容更加的好奇,他想知道,崔嵬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口吻一次又一次地提及自己?又是如何把那些别人眼里不值一提的小事一次次地拿出来夸赞? 他的目光忍不住盯着那个侍女,直看着她进了内间,过了一会又捧了个小匣子出来。严璟接了那小匣子,便迫不及待地掀开了盖子,果然看见了一小沓信,最上面的一封外面端端正正地写着阿姐亲启四个字,倒确实是少年的字迹。 因为常年习武,年少又入了军营的缘故,崔嵬自小在书画之上便没多少功夫,虽然也读过不少书,但一笔字写得还如孩童一般青涩,不过因为认真而端正,倒也有了自己的风格。先前二人同在西北的时候,有一崔嵬到王府去刚好撞见严璟在练字,便也一时兴起写了几个,只一眼,便让严璟牢牢地记在了心底。 严璟小心翼翼地将盖子盖好,将那小匣收入袖中,再次躬身,朝着崔峤认认真真地施了一礼:多谢母后,儿臣今便告辞了。 今?崔峤微怔,便听见严璟继续道,改儿臣还会再上门探望母后及三弟。说完也不等崔峤再开口,转身便离开了殿门,瞧着他的背影,倒颇有几分迫不及待。 第五十一章 永宁殿内是一片沉寂, 从方才魏淑妃摔了茶盏将所有人赶出去之后,这殿内就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 严璟歪坐在椅上,手里端着茶盏, 面平和, 一双眼底波澜不惊。对比起来, 魏淑妃就显得要动的多, 她仍站在地中间,脚下是一地的杯盏碎片,一双眼通红,正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严璟微微抬眼,将她的模样收入眼底, 面上不显,心底却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叹,他素来知晓自己有多擅长用言语来伤人, 所以在自己母妃面前便有意收敛, 又可能因为脾气秉的缘故,多年以来不管他母妃说些什么, 他大都沉默以对, 不会出言顶撞,可以想象的到方才那一番话对他母妃来说将会是如何的惊怒。 其实严璟并不愿如此,就像多年以来他都不愿顶撞母妃一样, 他一直觉得她独守这寝殿多年已经够苦了, 即使他生冷淡, 但从心底里还是希望大多的时候能顺她的意的。 只是有些话,现在来说好像也有些迟了。 时隔大半年未见,魏淑妃对于儿子自然是思念非常,连先前拒婚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笑地将人进殿中,然而话说了两三句,在得知严璟从永寿出来又专程去了昭探望那位才月没多久的小皇子,立时变了脸。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