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笼中动物 小裴观烛笑的像个天使,“秦妈妈,今继续给我刻娃娃吧?好吗?” 原来是要她刻娃娃。 夏蒹松出一口气,正要低下头去看看那两个石刻娃娃,忽然被一双小手捧住了脸。 天气炎热如沸,夏蒹光是坐着不动都留了身大汗,小裴观烛身上却一丝细汗痕迹也无,两只小手冰凉抚摸着夏蒹脸,“秦妈妈,你怎么了?” 他凑近了看她,一双圆葡萄似的眼睛黑的透彻,夏蒹想张嘴说些什么解除嫌疑,可是完全说不出话。 “秦妈妈今好生奇怪,”小裴观烛睁着黑溜溜的眼珠看着她,“是生病了吗?” 夏蒹眼前再次出现了透明面板和悉的选项。 她心中谢天谢地,“身子是有些不利,公子不必担忧,刻个石娃娃奴还是刻得的。” “嗯。”小裴观烛极为轻易地相信了夏蒹说的话,也没问一句得的什么病,只紧紧抱着夏蒹的胳膊坐到旁边,眼睛看着她拿起两个小石刻娃娃,忽然笑了两声。 夏蒹回眸,就见小男孩笑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秦妈妈总算继续来给我刻娃娃了,我自己总是刻不好,这些子伤了好几次手。” 他说着,伸出柔的手掌,夏蒹垂眼一看,果不其然,伤口藏在白皙指里,猩红皮翻卷,一看就是使力太过,尖刀一下子划出去所致。 “府中的下人究竟有什么存在的必要?那样的脏活累活还要秦妈妈去做,明明秦妈妈只要给我刻娃娃就够了。” 夏蒹尝试着扯起嘴角冲他笑了笑,心想裴观烛小时候可真是喜这位“秦妈妈”。 “所以,秦妈妈今不管身体如何,都要把娃娃给我刻完啊?”小男孩苍白的手指搭上夏蒹的膝盖,手指头白得好似本没有血从中动,隔着一层布料透下森森冷意,“没有脸的娃娃,我看着会觉得心中难过,要有张脸才行。” 他说的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可是细品又觉得哪哪都不太对劲,夏蒹点了下头,认真看了看手上两个石刻娃娃,其中一个只刻了一半,刻出来的是像线一样的眼睛。 夏蒹万般小心动起刀,本还在心中忧愁该如何雕刻,手却自动动起来,刀子寸寸划过石刻娃娃空白的脸。 小裴观烛坐在她旁边,双手捧起脸,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看着夏蒹手上的石刻娃娃。 好高兴啊。 不用去羡慕别人,他也要有自己的娃娃了。 想到这里,小男孩动作轻轻的将脸贴到“秦妈妈”的胳膊上,笑容好像上去的一样灿烂非常。 夏蒹不错眼雕刻了好久好久,雕到天际变暗,红的火烧云爬上远处苍蓝的天际化为一片红云才终于雕完。 她转了转酸疼的脖子,颤着手将尖刀放到地上,自动雕刻出来的石刻娃娃有着细长的绿豆眼,厚实的嘴,一道线刻画的鼻子,长得不仅丑还有那么点儿眼,也不知道是像谁,她皱了皱眉,觉得如果是她自己亲手去刻会刻的比这个好看。 不知道裴观烛会不会喜,夏蒹动作轻巧的回过头,就见贴在自己胳膊上的男孩正闭着眼睡的正香。 夏蒹忽然就觉得如果世界上的小孩都和裴观烛小时候一样乖巧,等一个下午也不哭不闹,还这么亲人好看,那小孩这个生物其实也可的。 她选择了一个对话,“少爷,奴刻好了。” “嗯——?”小男孩醒过来,意识到夏蒹在说什么,兴高采烈道,“太好了!秦妈妈!谢谢你!” 他没有对这个石刻娃娃的脸发表意见,手指甚至还不释手地摩挲着石刻娃娃丑陋的眉眼,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又是捧着石刻娃娃,又是去拥抱夏蒹,把夏蒹整得有些心疼又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这么一个丑娃娃怎么就让他这么喜了。 就在夏蒹忍不住想要拍拍裴观烛的小脑袋时,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古老的风铃声。 到底是小孩子,脸上藏不住什么事,他微微蹙起眉,抬起黑曜石般的大眼睛看着夏蒹,“好可惜啊秦妈妈,阿母回来了,我不能再和秦妈妈一起玩了。” 夏蒹在心里笑叹了口气,可能每一个小孩子听到家里大人忽然回到家都会正襟危坐扮样子,裴观烛年少早慧,功课肯定更多。 夏蒹看着小裴观烛拍了拍雪青下衫上沾着的尘土,抱着石刻娃娃站起来,脚步微快转身离去,夏蒹没地方去,便跟着小裴观烛走。 却见男孩绕过了他该住着的屋子,绕过了墙沿下挤在一起看都不看他一眼的丫鬟们,绕过了院子紧边上的那口还未封的井,直奔后院而去。 夏蒹瞪大眼,脚步下意识跟着男孩过去。 走过一片片层层叠叠的荒树,夏蒹闻到一股恶臭,抬头看到紧里面放了一个巨大的铁笼子。 笼子早已经生了锈,好像是专门用来关猪狗的,还散发着一股畜生特有的腥臭味,夏蒹皱起眉正想带他出去,就见男孩十分自然,且练的揽着衣衫,钻进了布腥臭与脏污的铁笼里。 “哎?” 夏蒹几乎是情不自地,发出一声惊愕的低音。 小裴观烛抱着石刻娃娃,微微笑着,端端跪坐到正中,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来,还歪着头眼神好奇的看着夏蒹,像是好奇自己的秦妈妈怎么还不走。 夏蒹站在外面,隔着笼子与他对视,心中只觉荒唐的要命,正要过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踩过片片枯枝落叶,发出令人无法忽视的“嘎吱”“嘎吱”的声响。 夏蒹站在墙角,回头就看到一个穿着锦衣华服,佩戴头珠翠凌华的女人缓缓走了过来,她身子极瘦,整个人像个枯木柴一样被层层叠叠的华贵衣衫包裹着,脸与裴观烛如出一辙的苍白,那是长期躲在屋中,不常见光才会出现的泛着青的白,可即便是这样的干枯与苍白,也不能掩盖她面容的美丽。 裴观烛与她生得极像,只是裴观烛的美极度锋利,她却好像明珠蒙了一层灰扑扑的雾,纵然口脂涂得再鲜红夺目,也挡不住她双眼的恍惚与无神。 可母子二人如此相像,夏蒹看着她的面容,却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陈夫人。 陈夫人与先夫人,是真正的极为相像。 而且不是说先夫人暴怒无常,手下奴仆皆战战兢兢,万般小心伺候吗? 但是她一路走过来,夏蒹也没有听到那群站在墙沿下的丫鬟们行礼问安,甚至隐隐听着她们还在聊天。 夏蒹心中狐疑,可她很快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因为她看到先夫人手里拿着一把用铁链串起来的钥匙,口中也不知道是在念叨着什么,走到笼子前,将笼子关上,“咔”一声落了锁。 夏蒹:? 铁笼里跪着的小裴观烛好像本没有觉到任何不对,甚至还膝行上前,献笑着小声央求,“阿母,镜奴今也听话了,晚上可以同意让婆子给镜奴送些吃的吗?镜奴已经有好几没怎么吃东西了,阿母。” 口中念念有词的女人一顿,瞪着空的眼睛抬起头,表情十分恐惧地捂起耳朵四处张望,视线转到夏蒹那里,夏蒹被她吓得心脏狂跳,生怕她冲过来用她那又尖又细的指甲掐自己,可她只是一晃便回过了头,忽然抓住笼子的铁栏杆开始十分用力地摇晃。 “不许说话!不许说话!不许说话!不许说话!不许说话!不许说话!不许说话!不许说话!不许说话!不许说话!不许说话!不许说话!不许说话!不许说话!不许说话!不许说话!不许说话!不许说话!不许说话!不许说话!” 她“哐当”“哐当”的用力抓着铁栏杆摇晃,面目狰狞唾沫横飞的对着裴观烛尖声吼叫,好像面对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是永世仇敌,似乎是忘了自己手上有钥匙,发现自己这样没办法开锁将里面的人抓出来,又开始抬脚用尽全力地踹。 “哐当”“哐当”,笼子被踹到后挪,发出“刺啦”一声尖锐嘶鸣,夏蒹心脏狂跳,她想都没想赶紧上前想抬起手阻拦这个正在发疯的女人。 太难受了,她整个人都开始因为这个女人而天昏地暗的泛起恶心。 笼子里的男孩早就被她这一番动作折磨的吐了出来,他已经好多天没吃东西,吐也只能吐出一片胃,嘴里隐隐发出痛苦的“唔”声,笼子被挤到了墙后,裴观烛像一块小小的破布一样趴倒在一片脏污里。 夏蒹看着,忽然就忍不住有点反胃。 女人淡淡“看”了她一眼,十分让人意外的什么也没说,口中又恢复了方才的念念有词,她下巴还留着自己方才发疯时下来的口水,一步一步往回走。 夏蒹回过头,就看到她像是被谁规定了某种命令,径直坐到了那口井旁边的小木凳上。 第13章 自雨中来 “表姑娘?” 芍药抱着檀木盒进来,转头便见薄蓝天里,对面薄丝帐下的人并未与以往一样盖着锦被入眠,而是坐在塌上,好半晌才缓缓回神冲她看过来。 “表姑娘今怎醒的这样早?天还没见亮呢。” 芍药开口,带着朝气的嗓音让夏蒹彻底回神。 “几时了?” “不到卯时。” 夏蒹苦笑,这才不到卯时,她自被裴观烛的梦境排出,合该有三四个钟头了。 她自数小时前醒过来,便披上外裳踮起脚望了望对面,她这住所虽建在前院,却不似前院吵杂热闹,反是环境幽闭,夏蒹一直很喜。 要说唯一的缺点,就是庆铃院距裴观烛居住的院子太远了,远到她站在台阶上,搬了木凳踮起脚,都只能在一片漆黑中望见紧对面,裴观烛的院子里貌似隐隐点起了红的灯笼,在一片黑暗中鲜红的刺目。 当时她刚醒,恐怕也就半夜两点多的时候,也不知裴观烛醒来便在一片漆黑中点起了红灯笼究竟是何意。 虽是共梦,可据系统的描述,她只是依靠裴观烛的梦境作为媒介,穿进了一世界。 那裴观烛今晚又梦见的什么呢? 夏蒹止不住有点好奇。 “芍药,你抱着的这是什么东西?” 夏蒹视线落到芍药手上抱着的檀木盒上。 用料是紫檀木,质地润泽光滑,底下还雕刻着大簇大簇镂空的牡丹花,隐隐出里头搁着的东西,貌似是一件白的衣裳? “是去静寺池要穿的衣裳,”芍药笑道,“昨个儿王妈妈给奴送过来的,说要等卯时喊您起来,本还怵头呢,倒没想您今儿自己就起来了。” 夏蒹接过檀木盒搁到腿上,打开一看,里头是一身白絁,可却设计奇怪,口上方处各缀一节小小的红平安结,间两旁的衣料也各系着两个红绳,底下是红的穗子垂着,穿起来不丑,就是设计新奇,她坐到梳妆台,就见身后芍药自檀木盒里拿出一节尾端带穗的红细绳,夏蒹几乎是看到这个红细绳的第一眼,便想起了裴观烛。 他也是常用这样的红发带去绑发,落在乌发上的发带鲜红夺目,好像那一抹浓重的颜就是他的标签。 红的细绳系到了夏蒹的发上,将头青丝盘成了她悉的双丫髻。 “表姑娘,出府吧,门口有兜笼,轿夫们正在外头候着您呢。” “嗯。”夏蒹虽心中奇怪为何芍药不与她同去,可还是听着嘱咐出了门,果然见一片幽蓝天中,裴府几个陌生下人等在薄雾里,没一个面的。 夏蒹心中疑虑,昨夜听陈夫人说她会与裴观烛同去,怎么她都到了,却不见裴观烛踪影? 她暗暗捏紧了颈项下垂挂着的黑水晶,攥着它上了兜笼。 …… 在静寺池住到第二,夏蒹都没见到裴观烛的身影。 这里格外安静,就连过来拜佛的香客都极少,她又被安排到了后面幽静的客堂,除却洒扫的小沙弥,和平里给她送一三餐的沙弥尼外,夏蒹就很少再看到有其他人了。 其实还好的,第一天泡的温泉也很舒服,唯一的缺点就是要穿着静寺池给的这身衣服泡,泡的透了换下来还有很多新的。 当然,那些新的也全都是相同的白絁红绳,就连边两个红穗子都没有任何差别,好像每一穗子都是心数出了数量所以才一分不差。 除此之外,每她吃的菜也不沾一丝油与荤腥,就连味道都出奇淡,一口下去嘴的青菜汁水,夏蒹嘴里没味道,想拜托沙弥尼给她泡一杯茶,都被沙弥尼用温柔的言语打了回去。 她只能喝水,一切都要原滋原味,才能达到静身静心的效果。 夏蒹:…… 一想到这种罪只有她一个人受了,另外一个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吃香喝辣她就莫名心里不平衡。 早上吃完青菜与小沙弥一道打坐咏经,中午吃完青菜在屋中誊写三张经抄,待到晚上,夏蒹面如菜搭着脑袋坐在木桌前,望着沉沉的窗棂外。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