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花丛之中,放着一块高约两尺的大石头,四四方方,一个白衣俊美的道人盘膝坐在石头旁,手持凿子,正在那大石头的表面轻轻敲击着。 那凿子晶莹剔透,好似水晶一般,其中可见丝丝缕缕的紫青电芒,一看就不是凡物。 如果张九霄复活,见到此场景定会气得吐血,因为这柄正在敲击石头的凿子,赫然便是他的本命法宝,雷公刺。 “陛下,请坐,稍等片刻。” 李道玄伸手一点,石头另一侧的藤蔓自动卷起,形成一张柔软的蒲团。 李世民大步上前,坐在上面观望片刻后,笑道:“太冲,你这是在做什么?” 李道玄微微一笑,收起了雷公刺,道:“陛下给贫道准备了一份礼物,贫道自然也要为陛下准备一件礼物。” 李世民愣了一下,而后大笑道:“好你个太冲,朕为你准备的那件礼物价值连城,你就拿块石头来应付朕?” 李道玄笑了笑,道:“陛下且看。” 说罢他拂袖在石头上一挥,微风飘过,卷起一道道石粉,出星罗棋布的纹络,纵横排列,分明就是一张绝好的棋盘。 “这张棋盘,陛下可还喜?” 李世民愣了一下,而后哈哈大笑,连声道:“好个太冲,好个太冲!” 他挥挥手,高全立刻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是两个棋盒。 “国师大人,陛下最近得了两块绝品美玉,一黑一白,他听说您喜下棋,便特地命人打造成了棋子。” 李世民叹道:“未卜先知,料事如神,看来国师不仅斗法厉害,连这卜算的本事,也是当世一绝!” 李道玄摇头道:“陛下谬赞了,贫道刚修此术,只是仗着道行高些罢了。” 顿了顿,他又道:“既然如今棋子和棋盘都有了,陛下,咱们不如手谈一局?” “好!” 李世民也喜下棋,当即便摩拳擦掌,准备和李道玄大战三百回合。 清脆的棋子声络绎不绝,没过多久棋盘上已经黑白纵横,密密麻麻,李世民目光明亮,他执黑子,棋风大刀阔斧,勇猛无畏,屡出奇兵,变化无常。 李道玄的棋风非常稳健,固若金汤,步步为营,不动如山,动如雷霆。 两人棋逢对手,李世民下得那叫一个痛快,最后虽然输了,却毫无气馁,反而酣畅淋漓,只觉得浑身冒汗,神通透,这段时间的疲惫似是一扫而空。 “太冲,这棋盘有些不对劲。” 李世民终于意识到了异常,在这块石头旁下棋,他竟然越下越神。 李道玄淡淡一笑,道:“陛下,这并不是一块简单的石头,其中心生有一块玉髓,埋于地下数百年,可自动聚拢灵气,常年在其周围下棋,可受灵气滋养,延年益寿。” “这段时间陛下忙于重建长安,以致损伤了龙体,这石头和棋子,就请陛下带进中,每手谈几局,不出三月,便可无恙。” 李世民抚摸着这块在炎炎夏中依旧冰凉如玉的石头棋盘,眼中是喜。 但他突然叹了一声,道:“太冲,这身疾好去,心疾却难解呀!” 李道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哪里不知道陛下这是在点他呢。 “陛下的心病,可是如何让长安高枕无忧,不会再被妖魔破坏?” 李世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声音中竟然有着一丝罕见的紧张。 “太冲可有办法?” 李道玄点点头,笑道:“贫道有一法,或可治陛下心病。” “何法?” “四圣大阵。” …… 在李世民和李道玄下棋时,高全和王波便守在门外,一站就是两个时辰。 他们不知道陛下和国师在聊什么,但院子中时常响起陛下朗的笑声,似是非常高兴。 又等了半个时辰,陛下终于走了出来。 他神振奋,红光面,看上去力充沛,干劲十足,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疲惫? “恭喜陛下,成功治好了心病!” 王波躬身行礼。 李世民大笑一声,道:“朕有太冲,可无忧矣!” 顿了顿,他又道:“你去将太冲送朕的那块棋盘给搬回中,就放在御书房,从今以后,没有朕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进入其中。” “诺!” 李世民兴高采烈地离开了,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自然是心意足,准备摩拳擦掌大干一场,将长安城变成一座天下无敌的阵盘。 到了那时,长安便是这世上最坚固的城池,撼山易,撼长安难。 但是李道玄却没有像他那般乐观,他望着李世民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轻轻一叹。 因为他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四圣大阵的另外两种血,依旧没有头绪。 不过好在他现在《紫微斗数》初成,再加上深厚的道行,应该有希望算出最后那两种血所在。 李道玄继续望天,若是换成其他的楼观道弟子,绝不会在白昼观星,因为此时星辰皆被光遮挡,巍巍大,独照青天,难以用眼来观察。 但李道玄却是例外,他睁开眉心天眼,直视大,神目穿过云海,过长风,将那些隐于白昼中的星辰一一找出,明察秋毫。 他再次观星,这一次却不是为了修炼,而是要算出四圣大阵的线索之所在。 “希夷仰观天上星,作为斗数推人命。不依五星要过节,只论年月时生。先安身命次定局,紫薇天府布诸星……” 他口中念念有词,手中不断掐诀,目光变得越发深邃,仿佛包含着乾坤易理,月玄机。 不知过了多久,李道玄的一身法力快消耗了大半,额头上出现了一缕缕细密的汗水,天空中的太白星突然亮了一下。 天机稍纵即逝。 李道玄眼眸一亮,已经窥到了那一线之天机,他出一丝笑意,整个人烦恼顿去,清净自生,多了几分成竹在,智珠在握的从容。 他笑了一声,只觉天机玄妙,造化人,他苦苦思索而不可得的线索,竟然就在他的身边。 “原来如此,妙哉妙哉。” …… 大兴善寺。 在太快要落山前,玄奘终于舍得放下经书,从藏经阁中走出。 面对那些浩如烟海的珍贵佛经,他看得如痴如醉,若不是担忧小糖被饿到,他恐怕就准备留在藏经阁中挑灯夜读了。 按理来说,藏经阁这样的重地,玄奘是没有资格进来的,但李道玄曾派人给大兴善寺的方丈打过招呼,因此玄奘才有了自由出入的特权。 本来方丈还想给玄奘安排一间更大的房子,以及专门的沙弥供其差遣,但都被玄奘给拒绝了,他还恳求方丈不要将他的身份透给其他人,和其他僧人一视同仁就好。 方丈答应了他,所以玄奘便和其他僧人住在一起,每天还要做固定的体力活,但他并不叫苦,反而心灵越发平静和足。 打了一些斋饭,又特地找师兄要了几颗糖果,玄奘向着自己的住处走去,想着待会儿小糖看见糖果时两眼放光的样子,他忍不住笑了笑。 也不知道它一个水猴子,怎么会这么喜吃糖? 还没走到住处,玄奘突然听到一阵嘈杂声,恐惧之中夹杂着一声声咒骂,以及某种凄厉的叫声。 听到那声音,玄奘猛地一惊,立刻跑过去。 果不其然,在院子中,一个体型纤细的水猴子被众僧人捆住手脚,架在柴堆上,身上还被泼了火油,发漉漉的,粘连在一起,神情惊恐,瑟瑟发抖。 它乌黑的瞳孔向四周望去,似是想要找到某个身影。 啪! 一个身材魁梧的僧人手持长鞭,上面还有锋利的倒刺,在水猴子的身上,带起一阵血雾。 它发出凄厉的叫声,悲泣而绝望。 “打得好!” “师兄让我也来一下!” “一把火烧死它!” …… 围观的僧人目仇恨之,纷纷叫好。 长安洪灾中,许多大兴善寺的僧人都死于水猴子的利爪下,这其中就有他们的朋友,此刻他们自然对这只敢藏匿在佛寺中的水猴子恨之入骨。 随着鞭子不断下,血腥味充了这件原本平静祥和的禅院。 水猴子的叫声越发悲泣,眼中下了泪珠。 一些僧人被这凄惨的声音唤醒了心中的慈悲,忍不住劝道:“师兄,咱们将它送到不良人那里吧,何必再折磨它呢?” 着鞭子的僧人瞪了他一眼,胡须如钢针般竖起,怒道:“糊涂,难道你忘了那些被水猴子吃掉的佛门弟子了吗?” 他气势摄人,让全场鸦雀无声,再无一人敢提出异议。 然而一道稚却坚定的声音响起。 “住手!” 众人定睛望去,目光一振。 “是玄奘!” “玄奘师弟来了,之前多亏了他,我才能得救。” “是呀,如果不是玄奘师弟,我现在恐怕早就被水猴子吃了……” 众人让出一条道路来,对玄奘充了尊敬。 长安水灾时,玄奘以钵盂为舟,以袈裟为罩,救下了许多大兴善寺的弟子以及无辜的百姓,获得了巨大的声望。 甚至还有人说玄奘是方丈内定的接班人,大兴善寺的下一任方丈。 见到是玄奘出声阻止,那个手持长鞭的僧人眼中出一丝犹豫,他其实也很尊敬玄奘,只是他的好友就惨死于水猴子之口,血模糊,至今都没找齐全尸。 玄奘走到那只水猴子身边,望着它身上的伤痕,眼中出毫不掩饰的心疼。 水猴子也望着玄奘,那双乌黑的眼睛里是笑意,眯起来好似月牙,尽管遍体鳞伤,却依旧笑得很开心。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