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过的,让我学你,成为你,当年在玄武门,你不也是杀死了自己的兄弟,囚了自己的父亲。” “我学你,有错吗?” 轰隆! 屋外突然电闪雷鸣,照亮了灰暗的房间,也照亮了李世民眼中的错愕和心痛。 玄武门之变是他心中永远的伤疤,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会被自己最看重的儿子以这样的方式当面揭开。 他将目光望向那尊灵位,看到称心这四个字顿时火冒三丈。 “都是因为他,想不到你还对这个贼念念不忘!” 是他而不是她。 称心,乃是太常寺乐童,眉清目秀,肌肤雪白,常常出入东为太子唱曲,一来二去,两人竟有了断袖之情。 出则同车,入则同席,甚至连晚上睡觉都不分开。 直到李世民听说了此事,直接派人将称心立地斩杀! 李世民提剑上前,就要斩断那个碍眼的灵位,然而一道跛脚身影坚定地挡在了他的面前,即便面对剑锋都毫无惧。 李世民握剑的手微微一颤。 “父皇,难道到了现在,您还没有意识到吗?” 李承乾凝视着自己曾经敬仰、畏惧,如今却无比厌恶的父皇,一字一句道:“造成这一切恶果的,不是称心,而是你自己!” 风雨如晦,盖过了东内室中,那骇人听闻的声音。 “自从我这只脚瘸了后,父皇召见我的次数就越来越少,见二弟的次数就越来越多,扪心自问,您真的没有动过易储的念头?” 他口中的二弟,便是魏王李泰,李世民的嫡次子,也是他最宠的儿子。 李泰才华横溢,容貌英武俊朗,做事干练果决,很有魄力,李世民对其万分宠,称其为‘青雀’。 按惯例皇子成年后都应去封地,不得长驻京畿,但李泰因太宗偏,特许“不之官”,还能开府设馆,任他自行引召学士。 要知道,当年李世民还是秦王时,就是靠这个来招揽人才的。 李世民冷冷地望着他,道:“朕确实有过易储的念头,但那是因为你自己不争气,不敬师长,贪图享乐,自暴自弃,但即便如此,朕最终还是没有放弃你!” 李承乾听到这话,哈哈大笑,似乎觉得非常荒谬。 “不敬师长,贪图享乐,自暴自弃,又来了,你总是这样,从小到大,不断给我提出各种要求,却从来没有问过,我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你喜书法,就着我练字,你喜读书,就着我看书,你喜骑马,就着我学骑,凭什么你喜的东西,我就要一刻不停的去学?” 李世民的回答铿锵有力。 “因为你是大唐的太子,因为你要继承并守护好这个盛世!” 李承乾冷笑一声,道:“可我并不兴趣。” “那你为何要争,甚至不惜害死了你的生母!” 李世民喊出这句话时,手掌紧紧握着剑柄,身躯都在微微颤抖。 “因为我没得选。” 李承乾的眼中出一丝痛苦,但随即又藏了起来。 “父皇,我不傻,自古皇位相争,断无退路,哪怕我把太子之位拱手让给二弟,以他狠辣果决的子,难道就会放过我吗?” 李世民默然不语。 他想起李泰曾经扑在他怀中说过的一句话,李泰说,他若是当了皇帝,百年之后,必定杀掉自己的儿子好传位给兄弟。 他说这句话,是想让自己放心,却无意间暴了其内心的凶狠和戾气。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上位之后会对兄弟好吗? 这也是他最终没有选择李泰的原因,后来随着李泰的意外去世,也就彻底熄了易储之心。 李承乾望着称心的灵位,出一丝笑容。 “从来没有人问过我喜什么,关心什么,除了称心,这个名字还是我为他取的,只因万千众生,唯有他一人知我心意。” 恍惚间,他想起两人在昏暗的火光下,一起携手唱曲的美好时光。 他可以无所顾忌地换上女子的衣服,涂脂抹粉,点上妆容,和称心比翼齐飞,琴瑟和鸣。 那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只可惜,随着父皇的一声令下,屠刀举起,称心人头落地。 他从此便再没有穿过一次戏服,涂过一次容妆。 李世民猛地举起手中长剑,斩向儿子的脖颈。 李承乾闭上眼睛,嘴角出一丝笑意。 一切都结束了。 然而剑并未落下。 他听到了脚步声离自己远去。 李世民的背影显得有些萧索,白发飘舞,叹道:“杀了你,无垢会伤心的,便将你放,从此千山万水,莫回长安。” 一声闷哼响起,李世民身子一僵,他转过身,看到李承乾已经倒在血泊中,手中握着一匕首。 鲜血飞溅,染红了他的下巴,他却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父皇……从小到大……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必须做什么……” “这一次……您让我活……我就……偏偏……选择死……” 他大笑一声,眼中充快意,而后气息渐绝,瞳孔越发空。 “陛下,需要让我救他吗?” 一袭青衣不知何时出现在暗室中。 李道玄站在窗户处,喝了一口葫中酒,垂眸望着李承乾越发冰冷的尸体,心中轻轻一叹。 李世民松开手中的长剑,缓缓走向儿子。 他伸出苍老的手,白发人为黑发人闭目,沉重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悲凉。 “罢了,朕确实也有错。” “就让承乾,按照他自己选择的路,走一次吧。” 李道玄微微点头,抬眸望着窗外的风雨,还有那夜中的长安,身影渐渐散去,消失无踪。 …… 一夜风雨,洗静长安。 当第一抹晨曦升起,整个长安城都仿佛来了一次新生,空气中弥漫着挂花和海棠花的清香,沁人心脾。 鸟落枝头,花长安。 一个个消息正在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天下。 国师李道玄一人长安,降伏金犼,独闯兴善寺,破境四圣鼎,以摧枯拉朽之势拳毙圣佛! 十二年前那袭无敌的青衣,再次降临人间,又谱写了一段属于他的神话。 太子李承乾被妖僧毒害,最终不治而亡。 陛下得国师之助,终于又恢复了往的英明神武,他废去了除魔令,将不良人重新归入蛰龙之下,遣散了所有招揽的炼丹方士。 大唐气象顿时为之一新。 朝野震动,万民庆,那层蒙在大唐上空的霾,终于在昨夜的那场大雨中被冲刷洗去,不复存在。 太极,御花园。 李道玄和李世民正在亭中对弈,曾几何时,他们常常在这个凉亭中下棋,两个臭棋篓子,总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下就是半晌。 地方未变,人亦未变,但心境却变了。 “太冲,朕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 李世民投子认负,摇头叹道。 不知为何,经过昨夜的大变,他却显得相当平静,甚至今天一早便约李道玄来此对弈。 “主要是陛下老了。” 李道玄喝了一口酒,句句戳心。 李世民愣了一下,而后摇头笑道:“你呀……不过也唯有你,才敢这么和朕说话。” 顿了顿,他突然道:“四月,药师去世了,他临终前拉着朕的手说,自古帝王凡寻仙问药者,皆无所得,反而有损圣明,现在看来,他是对的。” 李道玄想起那道率三千铁骑踏碎突厥王庭的坚毅身影,轻轻一叹。 故人陆续凋零,好似风中落叶。 “太冲,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图,朕没有让人画你,你可别怪朕。” 李世民对他笑道:“因为在朕眼中,你从来都不是臣,而是友,是上天赐我的良师益友。” 李道玄微微一笑,道:“巧了,在贫道眼中,陛下也从来不是君,同样是友。” 这番话可谓是大逆不道,但李世民听了却格外高兴。 “既然是好友,那有件事,还请太冲帮忙。” 李道玄目光一闪,道:“陛下请说。” 李世民凝声道:“承乾和青雀都不在了,唯有李治堪立,但他自幼长在深,子软弱,还请太冲多多帮衬。” 当听到魏王李泰也去世时,李道玄微微皱眉。 他记得在历史中,李泰应该并没有去世才对,难道又是蝴蝶效应? “贫道喝过陛下的酒,自不负三百年之约。” 听到这话,李世民才算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眼中光闪烁,整个人换发出了一种异样的活力。 “太冲,陪朕出去走一走吧。”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