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字营的这个变阵,让赤那有些摸不着头脑。 将最关键的中阵出来,这是什么战法?敞开大门接他们?没了中阵,两翼奔出的骑兵就是无之木,能干什么?准备跟他们比拼骑? 赤那有些想笑。 对方主将这是想去增援草坡正面的战场不成? 随着丁字营前阵奔开,后阵就完整了出来。 赤那没有看到战马,后阵所有丁字营将士,双脚都稳稳站在地上! 那竟然是一个步军战阵! 赤那一头的雾水更浓了。 众所周知,步军战阵本无法跟骑兵战阵正面锋。 除非步军战阵,在外围布置一层层辎重车辆之类的障碍,让骑兵无法冲阵,再用胜过骑兵弓箭的强弓劲弩阵齐。 但丁字营没带辎重车辆。 那个步军战阵是完全“”的! 这样的步军战阵,要应对骑兵冲锋,必须要有一层又一层长在外,用长和步军将士的命,去刺伤骑兵战马,降低骑兵速度。 在骑兵完全停下来,陷于阵中后,靠着极大的兵力优势,抢兵才有可能将其绞杀。 但这得有个前提,那就是骑兵会傻乎乎的去冲长阵。 正常情况下,看到这样的长阵,骑兵会选择在外围游弋,以弓箭杀伤长兵,等到对方死伤惨重阵型大,才会冲过去消灭对方。 眼前这个步军战阵,没有斜着伸出一长,制造长丛林。 他们的确不是长兵。 长兵大多不穿甲胄,可眼前这个步军战阵中,每个将士都浑身披甲,只一眼,赤那就看出来了,对方甲胄的厚实度,绝非普通铁甲。 而且从头到脚,不留丝毫隙! 这样的甲胄,无疑很贵,一般只有将校才有资格穿戴。可现在,他们每个人都有! 赤那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个个战士,而是一座座移动的银山! 雁门军这么有钱?大齐这么富庶?竟能把将校甲胄配给到普通战士? 生平第一次,赤那对豪富这两个字有了认识。 赤那还看出,这些从马背上下来的步卒,一个个都人高马大,壮硕得像是一头牛。一眼望过去,赤那就没看到一个身高低于八尺的! 身高八尺的大汉,就算是在军中也是鹤立群,二十万大军中,绝对找不出一万个来!这样一群披甲的高大步卒站在一起,哪怕不说话,都有浓厚威。 赤那最后看到的,也是最引他视线的,是那些个步卒手中,握着的奇异、宽大兵刃——那不是寻常兵刃! 像马刀,却比马刀更长,像马槊,刀刃却比马槊更宽。一看就不是凡品,造型古朴,而且必然很重。 威猛,霸道!这是赤那对这种奇异兵刃的评价。 贵!赤那立马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他也是见多识广之辈,一眼就判断出,这种兵刃必然极贵!什么弯刀直刀,什么长矛长,跟这种兵刃一比,造价低得不值一提! 现在,看到铜墙铁壁、巍峨山峦一样的丁字营步卒战阵,赤那已经不觉得那是一座座银山。 这本就是金山! “难道南朝皇帝,把他的仪仗派到雁门军中来了?”赤那脑海里不可遏制的冒出这个想法。除了这个可能,他实在是想不通,世间怎么会有这么贵的战士。 这样的战士,天元军骑兵要是俘虏一个,一辈子都能吃喝不愁!这样的战士,随便损失一个,对雁门军来说,都是巨大消耗! 关键在于,这种战士,能跟天元骑对战?就算他们很高大,就算他们甲胄厚实,就算他们贵得离谱,可他们仍然是步卒!步卒能正面硬撼骑兵? 步卒还能一刀砍死一个骑兵不成? 赤那觉得雁门军此举很荒唐。 他倒想看看,这支奇怪的步卒军,战斗起来有什么特别之处。 当然,他心里最大的想法,还是多俘虏对方几个。最好都带回去,这样他就发大财了!估计余生的每一场梦,都会开心地笑醒。 念及于此,赤那嘴角咧开一丝笑意。 但就在这时,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他此来必须要斩杀的对手,带领丁字营冲杀的那个元神境中期强者,竟然离了战马,站到了那个步军战阵前面。 身为主将,必须要在战阵最重要的位置上,破阵杀敌,率领部曲获得胜利。可对方不带着骑兵冲杀,怎么站到了步卒前面? 难道这个步卒战阵真的很关键? 赤那的这个疑惑,并没有持续很久。 双方已经厮杀一阵,骑兵马速都降了下来,没了多大冲击力,在丁字营前阵分作两翼冲出去之后,顺势直进的天元军骑,很快就到了这个步卒战阵前。 接下来的一幕,赤那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不是让他夜半笑醒的美妙场景,而是让他长夜无眠的噩梦! 第一九八章 陌刀(下) 队列齐整,横平竖直,高大如林,森严如壁的陌刀阵,在天元骑兵冲到近前时,猛地动了! “杀!” 为首的杨佳妮一声大喝,面对来势汹汹战场王者——骑兵,他们不退反进! 重重的战靴向前用力一踏,轰然落地时,脚下泥尘开,草坡为之一震! 丈二陌刀旋一圈,蓄够力量,在骑兵冲到面前,要将他们撞飞时,骤然高举,抢先狠狠一劈! 霎时间,天光黯然,荒山失,唯见白刃霜飞,红血星! 冲击步兵战阵,一向无往而不利的骑,到了杨佳妮率领的陌刀战阵前,轰隆的马蹄声戛然而止,前奔的骑兵队列轰然倒塌! 骑士连同战马,尽皆被劈成两半! 爆开的血瀑泼洒如墨,猩红的脏腑两侧翻倒! 战士来不及叫喊,战马来不及惨鸣。 骑兵相继而至,陌刀旋而出,再度劈斩! 白刃如电,鲜血如雨。 天元骑势如海浪,一波接一波,陌刀阵稳如礁石,坚不可摧。 海浪撞在礁石上,无不四分五裂! 赤那呼一顿,手脚发僵,惊恐的看着这一幕。 一层层天元骑冲到陌刀阵前,但见刀光闪过,便一层层倒下。顷刻间,陌刀阵前,鲜血如潭,尸骸似毯! 一个照面,数十骑不见,再一个照面,又是数十骑不见。 几轮过后,数百骑就这样消失! 后续天元军骑,眼见得前方血光如瀑,黑的同袍一片片没了,虽然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却也跟赤那一样,惊骇至极,连忙紧勒马缰。 后面的骑兵降速不及,顿时跟前方的同伴撞到一起,好在此时他们速度并不快,倒也没有人仰马翻。 变成前排,可以看见一地血尸的天元军骑,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饶是他们是沙场悍卒,经历过许多战事,也被这一幕骇得肝胆发颤。 这是他们从未遇到过的战况,从未经受过的死亡情景! 他们一边勒马,一边恐惧的看向面前的陌刀战阵。 “进!” 杨佳妮再度下令。 天元骑阵型的混,给陌刀阵创造了绝佳进击机会,他们甲胄厚重,无法奔驰,但双方距离近,对方又退无可退,他们只需要稳步向前即可。 战靴踩过脏腑碎,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吧唧声,杨佳妮与众将士却恍若未闻。 “杀!” 近到天元骑身前,不理会对方瞪大的恐慌双眼,扭曲的五官面容,杨佳妮沉稳下令,手中丈二陌刀再度劈下! 在她左右,百十陌刀同时举起,一起下斩! 天元骑无不惊慌吼叫,有人刺出了手中长矛,有人闪身想要躲避,有人被吓得手足无措,然而无论他们是什么反应,准瞬间就在陌刀下没了声息! 他们仓促间刺出的长矛,穿不透陌刀手厚重的甲胄,他们从马镫上借的力,又哪里比得上陌刀手从大地上借的力,所以他们的长矛本无法撼动陌刀手! 眼见前方同袍在陌刀下化为两滩血,自己在最外边,如墙的高大陌刀手前踏近,如林的陌刀向自己劈斩而来,后续天元军无不是仓惶逃。 面对杀自己如杀般简单,而自己本砍不死的敌人,除了恐惧,还能有什么情绪? 陌刀阵如墙而进,甲士所过之处,几无一合之敌,正面挡道者,无不人马俱碎!他们就像碾土的机器,冷酷无情的将天元军骑,像杂草一样狠狠碾在地上。 大声呼喊、仓惶逃的天元军骑,这才发现在他们已经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在他们两翼乃至是身后,之前冲出去的丁字营骑,已经封死了一切空间! 士气的崩塌,只在片刻之间。 这股昔横扫草原的天元王庭骑,眼下跟那些被他们击溃的部族军,也没有什么两样,混的队列一层层往后蔓延,举止失措的人越来越多。 随着陌刀阵持续推进,以极小的代价,将前方的骑一层层砍倒,不断迫更多天元将士,惨绝人寰的凄厉惨叫由小到大,由少到多。 不多时,这不忍听闻的声音就传遍了四方。 赤那不住浑身颤抖,像是在打摆子。 他发誓,在他有生之年,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恐惧过!哪怕是在生死搏杀之际,快要战死沙场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绝望。 对,就是绝望! 近四千骑,被雁门军轻骑外围包了饺子,轻易突围不得,本该杀穿对方中阵的部曲,现在正在被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强悍战阵,毫不留情的砍瓜切菜。 莫说争胜,连正面抗击之力都没有! 这一千五百陌刀手,在正面对战骑兵时,展现出来的实力,强得不合情理,让他们本无从应对! 从古至今,从未有骑,在战场上这样被一群步卒屠杀!这样的战况,闻所未闻,已经超过了赤那的阅历和认知范畴!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