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赵玉洁站了起来,向前迈步行去。 小蝶紧随其后:“神使望何处?” 赵玉洁步伐平缓、大气而坚定,仿佛天塌地陷也不能让其紊分毫,“虽说我们有控制信徒思想的教义,但现实难处也不能不解决,如此神教才能迅速壮大。 “义成军、忠武军之祸迫在眉睫,现在,该是金光神为信徒消灾解难,庇佑冤句县的这些民与地主,让他们可以安居乐业,见识真正的神威之时了。” 小蝶明白了赵玉洁的意思。 正因为明白,她才惊讶不已: “神使,我......我们要直面义成军、忠武军?那可都是杀人如麻的悍卒,步骑合起来有数十万之多!” 赵玉洁依照既有的步伐节奏前行,“如今已是同光五年,若是到了今,金光神都不能让一县百姓活命,那还谈什么光佑众生?” 赵氏代齐的时候,赵玉洁已经让金光教走出渔村。 这几年来,赵玉洁一直不停在各处传教,类似冤句县这种事,她做了不知多少,金光教的规模与影响力早已不是当初可以想象的。 ...... 河北,莫州,唐兴县。 如今算得上是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李虎,终于在去年末轮到了休沐机会,带着女儿从燕平回到唐兴县祭祖,向祖宗禀报他这个后世子孙的奋斗与功绩。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李虎不仅富贵了,还是堂堂反抗军的都头,在河北百姓眼中,那可是比军还要值得敬仰的存在,是以李虎回乡时受到了乡亲们的热情对待。 不大的土房子门庭若市,每来做客的人络绎不绝,无论男女老少,俱都倾慕他的光辉事迹,对他礼敬有加,尤其少年人更是将他视为榜样。 当然,这里面不会缺少千方百计巴结他,想要求他办事的人。 譬如说带他家不成器的儿子加入反抗军,好有个吃皇家饭的机会,再譬如说家里跟某个地主起了冲突,李虎能不能出头帮他威慑对方。 凡此种种,让李虎回来这两一直没个空闲,受到了人上人的莫大优越。 如果换成两年前,他或许会自以为是的膨,收取乡亲的好处,帮助乡亲办事。但如今的李虎是学习了很久新学说的人,思想已有极大改变。 乡亲们的请求,他能办的会按照章程办,譬如说想要加入反抗军的后生,他会先考校对方的能力与品格,觉得合适,便答应对方跟着自己去燕平。 思想革新过程中,军、反抗军据将士表现,淘汰了一批无法被改造兵油子,现在本就在招募青壮,这不算什么。 不能办的,他会讲明道理,让乡亲们知道他为什么不能办,譬如说那个想要由他出面,为他开设赌坊牵线搭桥、贿赂县衙官吏的地痞。 “虎子,老哥哥有个难事,你可一定要帮忙,咱家的的土地,祖祖辈辈种得好好的,眼下要被徐地主抢走了!” 说话的是个中年农夫,衣衫破旧面劳苦之,李虎虽然左思右想也没记起对方是谁,但最近来巴结他的人实在太多,不乏他不认识的。 听到地主抢占自耕农土地这种事,李虎颇为惊讶,去年新法颁布,今年开始推行,明文确定了土地不得买卖,眼下竟然还有地主敢抢占自耕农土地? 李虎忙问了这位名叫刘老实的农夫具体情由。 这不问还好,一问便发现事情相当恶劣,且知道的人很多,这事在唐兴县引发了不小舆论风与百姓怨忿,如今很多人都在为刘老实鸣不平。 原来徐地主不仅要兼并刘老实的土地,而且还不打算给钱,甚至勾结了官府的人,说刘老实家的土地,祖上就是徐地主家的。 前些时间,对方来收地,刘老实不肯给,徐地主的家丁竟然大闹刘老实家,打伤了后者的儿子,直到今对方都卧不起。 坊间传,徐地主私下跟人说,朝廷不是不准地主买买土地吗,那占了土地不给钱就不叫买啰? “简直岂有此理,如此无法无天,当这天下还是齐朝吗?!”李虎怒不可遏地拍桌而起,就要出门去给刘老实讨回公道。 作为一个反抗军将士,乾符末年转战河北多个州县,李虎见多了地主大户兼并土地的各种险恶手段,徐地主的这番嚣张行为并没有什么特异的。 甚至很常见。 但眼下是大晋同光年间,不是齐朝乾符年间! 李虎怎么都没想到,在朝廷进行思想革新战争两年后,在新法已经颁行的情况下,这些地方上的权贵竟然还敢如此肆无忌惮。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作为一个反抗军将士,李虎无法对这种事坐视不理。 李虎带着刘老实出门的时候,后者还有些担心李虎斗不过徐地主,毕竟对方是唐兴县有数的大地主之一,影响力很大,利益跟官府和其他权贵盘错节。 李虎虽然是反抗军都头,身份不同寻常,但军队管不到地方民政上来,李虎这次是回来祭祖,身边没有兵士跟着,修为也没到元神境。 “这种事如果发生在京师燕平,哪怕是莫州城附近,国人联合会早就介入了,徐地主本不可能如此嚣张,你也不可能被对方欺。 “咱们唐兴县也就是距离京畿远些,偏远些,地方上的国人联合会还没来得及成立,这才让徐地主这种人能胡作非为。 “不过你放心,有我李虎在,他徐地主这次绝对讨不到好!现在是大晋的天下,每个人的公平尊严都能得到保证,强者为所为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 李虎表示刘老实的担忧完全多余,拍着膛向对方保证,对方的公平与尊严绝对不会再被侵犯。 刘老实神大振,连忙向李虎道谢。 今来李虎家做客的人,全都拍手喝彩,在李虎出村赶往县城的过程中,他们呼朋唤友,要去见证徐地主落得罪有应得的下场。 很快,李虎身后的队伍就庞大起来,转眼超过了百人。 不得不说,唐兴县虽然是个小地方,新法践行的效果还不明显,国人联合会也没有成立,但之前的思想革新战争仍是效果不俗。 百姓们一路上谈论的,再不是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而是地主为什么能榨百姓,凭什么能为所为,百姓们为什么该反制,又要如何反制。 最终,所有的讨论化为四个指导行动的字:联合起来! 只有联合起来,展现自己的力量,才能维护自己的利益。 所以越来越多人加入了队伍。 他们要发声,为刘老实发声,为正义发声,为自己的利益发声! 这一刻,他们无比期待国人联合会在唐兴县的成立。 这样在遇到不公之事的时候,百姓才能通过常规章程打破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需要这么多人放下手中的活计,抛下正常的劳作秩序去支援自己的阶层同伴。 李虎也渐渐知晓,这件事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进了唐兴县城,来到徐地主家的大宅前时,身后跟着的百姓已经密密麻麻望不到尽头,左右街道尽被堵,无分男女老少都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那是对维护阶层同伴的热情,而是对公平正义的向往。 李虎不由得想起,当年在燕平的时候,陈青案刚开始发生时,对方的左邻右舍都不肯聚集到一处,一起冲到京兆府去帮助陈青。 那时候,陈青的邻居们很怕,害怕帮助了陈青,就丢掉了在南山商行的差事,被马桥在后报复,害怕他们的反抗只会来权贵的更大欺。 但是现在不同了。 经过思想革新战争,就连唐兴县这种小地方的百姓,都已经知道,在同伴遭受权贵欺时如果他们选择冷眼旁观,则他祸临己身时,亦不会有人为他们摇旗呐喊。 他们意识到了自己的力量有多大。 他们不仅已经联合起来,而且已经行动起来。 这,就是希望所在! 自愿来帮助刘老实讨伐徐地主的唐兴县百姓们,面朝徐地主家的大宅,在李虎走上门前台阶的时候,陆续举起手臂大声呼喊: “人人平等,尊严无价!” “公平与正义不可被战胜!” “让欺同胞的恶贼付出代价!” “扫除一切豺虎豹,还我们一个清平人间!” “反抗有理!联合起来,反抗到底!” “我们绝不屈服!” “塑造美好新世界,就在今!” “依法惩治恶人,我们责无旁贷!” “大晋万岁!新法万岁!” “......” 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遮蔽了其余一切声响,让李虎仿佛置身于了大海之中,正要乘风破浪,好似回到了战场之上,正在刀光剑影中冲锋陷阵。 李虎热情沸腾。 他迈步上前,用拳头重重敲响了徐地主的家门。 ...... 李虎跟聚集在徐地主家门前的百姓们不知道的是,差不多的时间,类似的事情不只是发生在唐兴县,也发生在河北许多州县。 若是把今所有风波案件加起来,那将是一个恐怖的数字,比乾符末年青衣刀客带着河北反抗者们,冲击官府开仓放粮的浪还要大得多。 这不是巧合。 而是有躲在暗处的人,在幕后统一谋划指挥。 ...... 白洋淀深处,一座僻静的小岛。 一艘普通的渔船靠岸,几名等候在此的神秘人立即躬身相。 从渔船上走下来的人年龄不大,留着短须,虽然穿着普通渔夫的布衣衫,但身上的儒雅威严之气却掩盖不住。 “这就是昔年白洋淀义军曾经驻扎,跟天元大军血战过的地方?” 中年儒士扫视已经被废弃的小岛一圈,发现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用文人的眼光看,毫无值得一书的风景意境。 至于军事上的东西,除了位置着实偏僻隐藏很好,他也没看出什么来。 “回狄大人的话,不只是河北义军驻扎过,之后河北反抗军也曾在此短暂停留,不过那都是四五年前的事了,如今这里早已荒弃,等闲没有人来。” 负责接的修行者一边在前引路,一边回答中年儒士的话,“我们在这里活动了不少时间,连渔民都没见过几个,狄大人只管放心。” “没什么不放心的。”这名中年儒士不是旁人,正是狄柬之! 在投靠杨氏后,狄柬之一直身居高位,最近两年地位益重要,已然是淮南王杨延广的左膀右臂。 到了临时修建的简易寨子,狄柬之见到了一个人,对方正在亲手煮茶,他进门的时候,对方没有起身相的意思,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狄大人,你来得可是迟了些。” 狄柬之在蒲团上跪坐下来,面无表情地回应:“狄谋到河北来的时候,殿下还在草原的帐篷里,怎么算也算不出狄某来迟的结果。” “如此说来,本王还得谢狄大人的辛苦?”一板一眼学着煮茶的人,正是蒙哥,他抬头瞅了狄柬之一眼,似笑非笑。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