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杨氏,魏氏出军中原要困难不少。 挡在他们家门口的,不是武宁那种可以轻易渗透、策反,乃至威的寻常藩镇,而是四镇之主张京,实力强大太多。 这就注定了魏氏进入中原,从一开始就会是一场攻坚战。 另外,张京如今投靠了杨氏,就算没有吴国大军帮着把守函谷关,杨氏高手也能及时赶到战场,帮助张京封锁关隘,让魏氏没那么容易深入张京的地盘。 张京投靠杨氏引发了连锁反应,对杨氏来说有利有弊,对赵氏而言同样如此。现在正是这种反应显现效果的时候,短时间内已经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与秦军两面夹击吴军,先解决掉一个对手,这当然是赵宁乐意看到的局面,但他不想-之过急、之过甚。 毕竟谁都能看清楚的事态,便很可能在某个时候出现意外变化;杨氏明知自己会陷入险境,坐以待毙不寻求破解之法的可能不大。 再者,张京虽然投靠了杨氏,自身却颇有实力,还有金光教相助,难保一直不闹幺蛾子,让本就复杂的局势更加混。 赵宁有自知之明:相较于魏氏、杨氏,赵氏实力强劲。 他可不想先败杨氏不成,被杨氏与魏氏联手,先击败了自己。 因是之故,赵宁没有急着挥师南下去进攻张京,除了保障反抗军大队人马渡河,他眼下选定的用兵方向是东面和北面。 义成东面是兖州防御使,下辖兖、密、沂三州,州数不多,地盘却很大,东临大海; 北面是青州的平卢节度使,下辖青、齐、淄、莱、登五州,有腹地有半岛,算得上是三面临海。 王师一旦从郓州向中原进击,兖州便成了侧翼,而青州则是后院。 这两个方向不平定,王师就不能说在黄河南岸站稳了脚跟,赵宁亦不可能去进攻张京的地盘。 当年博尔术率领天元大军渡河来犯,久攻郓州不下,不得不分兵出击,哪怕侧翼有卫州、杨柳城一线呼应,都没能达成目标。 以当初天元大军对齐军的战力制,在没能攻占郓州、青州的情况下,博尔术也被牵扯得疲惫不堪,最后兵败兖州,身死道陨。 虽说当初博尔术分兵是不得已而为之,也有自己的底气在,但前车之鉴摆在那里,赵宁不可能重蹈覆辙。 兖州已经派了范子清过去,且有北撤的武宁军呼应,算是有了布置,接下来就看形势变化、战事进展,再临机应对。 现在赵宁考虑的是青州的平卢军。 大晋在河北河东进行革新战争这些年,天下节度使虽然没几个明着打出反叛大晋的旗帜,但要么被魏氏、杨氏分别攻杀和收服,要么拥兵自重行割据之实。 平卢节度使王师厚同样是听调不听宣,在青州过着土皇帝般的子。 “平卢军虽然是藩镇军,但战力并不弱,国战时期没少经受战火洗礼,守过城池克过关隘,颇有战绩,当初我在兖州与博尔术决战,平卢军亦是作战彪悍、斩获不俗。 “博尔术覆灭后,宋治为了削减我的羽翼,不让我就地做大,让王师厚领军归镇,之后就没有主力出战的情况。这些年来,王师厚休养生息韬光养晦扩充军备,堪称兵强马壮。” 站在悬挂的舆图前,赵宁跟赵英、赵平简单说了说平卢军的情况。 作为中原招讨使,他现在算是正式走马上任,成了出征中原的反抗军统帅,在军中,太子这层身份就没用了,诸将呼之为大帅。 赵宁看了看耿安国,对赵英、赵平两人道:“平卢军具体战力如何,耿将军再清楚不过,他这几年可是没少跟对方起冲突。” 耿安国肃然道:“回大帅,王师厚这厮治军本领不俗,平卢军军纪严明、作风彪悍,大帅都是知晓的。 “近来末将跟他手,虽然没有吃大亏,但也没有讨到便宜。 “实话说,除了原梁山营所部,末将麾下没有能正面战胜平卢军锐之士的部曲。 “如若不然,就凭王师厚趁我跟张京大战之时,背后偷袭郓州这档子事,我就会整军杀到青州去。” 赵英、赵平闻言无不神庄重,义成军梁山营战力、风貌如何,他们今都去看过,虽然不比反抗军,却也不是等闲之辈。 当下,两人都不敢小觑平卢军。 当然,也只是不小觑而已,还谈不上忌惮畏惧,赵平甚至想率军过去攻打对方。 回到座位上,赵宁道:“王师厚坐镇平卢多年,基稳固,我听说他这些年来没少加固重要城池、关隘,把平卢经营得固若金汤。 “大军过去攻坚,伤亡必不可免,而若是杨氏特别是魏氏,为了恶心我们,愿意派遣高手支援,王师厚的底气还会足上不少。” 中原之战已经开启,魏无羡、杨佳妮这两个王极境后期,随时都能带着高手赶赴各处战场,成为赵宁的掣肘。 正因知道这个情况,赵平虽有领军进击平卢之心,却没有冒然提出这个想法,打算先聆听赵宁、黄远岱等人的布置。 “一言以蔽之,王师进攻平卢,需要周密谋划、妥善准备,绝对不能轻敌。”众人相继落座,赵宁定下这个基调后,打算商议进军的具体策略。 就在这时,有王极境高手前来禀报:平卢节度使王师厚到了郓州,请求拜会太子! 听到这个禀报,陈奕、耿安国、赵英、赵平等人无不错愕,唯有赵宁跟黄远岱面不改,互相看了一眼,确定了对方心中所想,眸底皆有笑意浮现。 “这个时候,王师厚竟然敢来郓州?”赵英很是不解,不知对方脑子里在想什么,意何为。 赵宁随口问道:“王师厚带了多少护卫?” “只有一名王极境初期修行者随行。” “让他进来吧。” “得令!” 赵宁端起案上的茶碗,不紧不慢啜了一口,如今职司录事参军的赵英,忍不住开口询问: “大帅,王师厚只带一名护卫,就敢来到军前求见大帅,这岂不是相当于不要命了?难道他这种悍将都这般不怕死?” 赵宁放下茶碗,微微一笑,“若是真的不怕死,他也就不会来了。” 赵英怔了怔,想了想,“大帅的意思是说,他知道自己来了,有可能不会死,但如果自己不来,等到王师进攻平卢,就一定会兵败身亡? “这么说来,他倒是有自知之明......难不成,他是来投降的?” 赵宁并未回答。 这种问题,他无需回答,也不必回答。 有人会替他回答。 会替他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很快进了大帐。 他一进帐,便面朝赵宁大礼参拜,声音洪亮含敬畏地道:“末将平卢节度使王师厚,拜见大帅!” 赵宁淡淡地道:“无需多礼。王将军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王师厚一脸恳切:“听闻大帅领兵渡河,将征讨皇朝叛臣,末将不甚奋欣喜,故而冒昧前来拜见,希望大帅能够知晓:末将虽然实力寻常,平卢军虽然战力低微,但身为皇朝将士,皆有为国奋战之心! “请大帅准许末将率领平卢军参战,随大帅一道征讨不臣之辈!” 亲耳听到王师厚表明立场,确认对方是要效忠大晋皇朝,赵英与赵平不面面相觑。 他们刚刚还在讨论平卢军战力彪悍,攻打平卢颇有难度,孰料大军还未出动,连出击策略都没商议,王师厚就主动前来“归降”! “人的名树的影,这就是大哥的声威吗?”赵英看向赵宁,愣愣失神。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就是我大晋皇朝的国威,这就是我反抗军的威慑力!”赵平暗暗握拳,在深自豪的同时,不住热血沸腾。 第七五八章 联手(1) 在此之前,王师厚也好,耿安国也罢,名义上都是大晋之臣,就连即将跟赵氏作战的魏氏与杨氏,都没有打出反抗朝廷的旗帜。 当初赵氏代齐布告天下时,一方面分封魏崇山、杨延广,一方面承认各节度使的权位,可是收获了他们的谢恩上表,确立过君臣名分的。 这天下姓赵。 虽说赵氏在河北河东进行革新战争后,俨然已经成为众矢之的,地方诸侯都不再跟朝廷一条心,但没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声讨朝廷。 如今,无论是耿安国宣誓效忠于朝廷,还是王师厚表忠于赵宁面前,某种程度上都是理所应当、顺理成章的事。 赵宁没道理不接受,也乐得接受。 王师厚的来见,让赵宁确定了一件事。 魏氏没有派遣高手支持王师厚。 此前杨氏高手接触耿安国时,也不见魏氏修行者的身影。 从三家逐鹿中原的层面说,能阻扰赵氏进入中原,让自己少一个对手,魏氏肯定乐见其成,就算只能拖延赵氏进入中原的步伐,也能有利于自己抢先攻占更多地盘,占据上风。 这是基本考量。 也只是最基本的考量。 当前的形势是,张京已经跟杨氏联手——这个消息赵氏知道得很早,魏氏的探子、眼线没道理不知道——这就产生了新的亟待解决的问题,出现了打破中原战局僵局的机会。 问题是,魏氏没那么容易攻进中原了。 机会是,魏氏可以选择跟赵氏联手,先击败杨氏与张京。这样大家都少了一个半强劲对手。 这个时候,魏氏不派人阻扰大晋王师渡过黄河,也不派人联络王师厚与兖州防御使给赵氏使绊子,就符合秦王国的现实需要。 当然,这是赵宁的分析,虽说立足于现实,合情合理,但魏氏的人一不来见面,提出联手的请求,赵宁就一不能真正确定。 任何事情都可能会有意外。 “王将军的忠勇,我在乾符年间国战时就已知晓。当初你我并肩浴血力克强敌,今又能携手共进讨伐不臣,实是人生一大快事。” 赵宁出淡淡的笑容,接受了王师厚的忠心,也应许了平卢军参战的请求,算是给了王师厚一份前程。 “大帅仁厚,多谢大帅!刀山火海,末将万死不辞!”王师厚俯身再拜,动得声音发颤。 声音发颤自然是表演,他虽然的确动,但还不至于失态。只不过,除了动,他心中还有一份惊悸在。 刚刚赵宁特意提及了他国战时的忠勇,这就是在敲打、警告他。 毕竟,当初王师厚可是差些被天元劝降,若不是赵宁及时出现制止,他早就成了绿营军的一份子,实在谈不上什么忠勇。 赵宁是必然要平卢军参战的,把他们带在身边比把他们摆在身后,要让人放心得多。 等到革新队伍、革新人员进驻平卢军,对他们进行思想认识上的改造,一切都会平顺下来。 徐州。 吴军正在大举渡过淮河北上,对杨氏而言,进入中原的目标已经达成,接下来该考虑的问题是中原战局。 议事堂中,杨延广摸着胡须沉道:“赵氏大军渡河南下,进占郓州,兵进兖州,接下来就会西下; “魏氏大军正从关中东进,先锋夜攻打函谷关,大将军已经赶过去帮助张京所部守关。 “诸位,我们获得张京投靠,虽然实力大增,在中原之战中也占据了主动,大军可以纵横驰骋,但也在事实上陷入了被两面夹击的困境,接下来的局面只会更加艰险。 “如之奈何?” 众人开始苦思对策,有丘壑的王载率先出声,并且语出惊人:“王上,大军想要破解困局,为今之计,只有主动联合魏氏!”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