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用这支部队,引戍卫军去围攻、歼灭他们,避免戍卫军早早去支援溧水河谷!” 他认为自己的分析很正确。 但萧燕摇了摇头。 她道:“右贤王只说对了一半。” 第一二三九章 决胜时刻 “右贤王只说对了一半。你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这支晋军停下来的位置很靠西。” 勒古台奇怪地道:“那又如何?很靠西,正是为了戍卫军前往溧水河谷没那么快。” 萧燕再度摇了摇头:“如果我只是让一部分戍卫军跟西面的反抗军战,住他们,执意派另一部分戍卫军前往溧水河谷,那这点距离还是能及时赶过去的。” 勒古台一头雾水:“难道晋军如此布置的用意,不是防备我们支援溧水河谷?” 萧燕点点头。 “那是为了什么?”勒古台现在觉得自己很傻,什么都想不明白。 萧燕道:“是为了延长戍卫军回援西面的时间。去溧水河谷的路程很长,但能及时赶过去,可要是来回奔波,那就未必赶得上了。” 勒古台:“......” 懵了片刻,他想明白了。 于是他冒着冷汗道:“殿下果然思虑周全。雁门山的晋军很可能不止四个师,如果我们把戍卫军调去溧水河谷支援,他们很可能再派劲旅出来,直接袭击西面战场,先行击溃戍卫军!” 晋军没把戍卫军放在眼里,只想着去溧水河谷吃掉第三近卫军,那就必须防备戍卫军过去瞎搅合。 这有很多方法,比如说直接派兵去跟十一师汇合,那戍卫军就必须全留下来。 但这个方法也仅仅是能防备戍卫军支援溧水河谷,并不能保证击败戍卫军。 晋军如今的布置则不同,他们留着那部分兵力不动,就能在戍卫军分兵的时候,出其不意给予西面与十一师战的戍卫军突袭,两面夹击之下,戍卫军很难不战败。 这样,晋军不仅取得了更多战果,还能在击败西面的卫戍军后,把西面的反抗军调去溧水河谷,携大胜之威给予彼处的天元大军沉重打击! “此刻还未出动的雁门山晋军会有多少?”勒古台觉如芒在背。 萧燕耸耸肩:“可能是一个师,也可能是两个师。” 勒古台说不出话来。要是雁门山还有两个师没动,一旦他们去支援十一师,分兵之后的戍卫军必然被击败! “幸好殿下英明神武,不然我大军的处境可就危险了!”勒古台心有余悸地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他受到了晋军统帅高深莫测的智慧,与鬼斧神工般的用兵艺术,万分庆幸还好大军统帅是萧燕,如果换作他自己独当一面,那早就把大军带进了无尽深渊。 当然,他个人更愿意将晋军统帅的睿智称之为险狡诈。 这一刻,勒古台再明显不过的意识到了,昨夜萧燕否决他的建议,宁愿让溧水河谷的第三近卫军分兵,也坚决不出动浅水原的近卫军是多么聪明的决断。 若非如此,晋军怎么会确定这片战场上,他们只有明面上这些兵力? 包括在十一师跳出包围圈,勒古台气急败坏的情况下,萧燕依然没有调遣更多兵力合围十一师,任由他们把戍卫军当狗溜的行为,实在是沉稳大气。 非同一般。 第三近卫军久攻灭了他们五千骑的十三师不胜,十一师探查了很大范围的战场没有发现更多近卫军,还把戍卫军溜得疲于奔命,在这种情况下,萧燕始终按住浅水原的近卫军不动,既不增兵溧水河谷,也不增兵围杀十一师,终于让晋军相信了他们只有已经出动的这些兵力。 于是晋军出来决战了。 于是,他们的决胜之机来了! 接下来,他们只要把预备队投入战场,就能给与晋军头痛击,将其包围聚歼在东西两个战场! “右贤王说笑了,大军怎么都不会危险,就算雁门山还有晋军两个师,哪怕我分了戍卫军的兵力去溧水河谷,我们都不至于陷入死地。”萧燕端起茶杯呷了一口,云淡风轻。 勒古台这才反应过来,大军的确不会陷入死地。 毕竟还有两个军的近卫军没动。 他有些懊恼,刚刚接受了太多极富冲击力的消息,他在一时间想了太多至关重要的后续,脑子难免有些理不清,以至于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在勒古台放松下来的时候,萧燕幽幽道:“只不过,大军歼灭雁门山的晋军主力,快速破关而入,取得大胜的机会要丢掉。” 这句话让勒古台再度紧张起来。 他稳了稳心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忽而,他发现了一个问题:“公主殿下,浅水原距离溧水河谷并不是很近,如今晋军的两个师已经直奔彼处而去,而我们的两个军要从浅水原出来,需要耗费比平时多得多的时间...... “会不会他们还没赶到战场,晋军的两个师就配合溧水河谷的部队,把第三近卫军给击溃了?!” 这可不是说说而已。 浅水原那地方多水洼地,本来就不适合行军、驻扎,他们虽然靠此蒙骗过了赵宁与黄远岱,但并非没有代价。这个代价就是需要大军立即展开行动的时候,他们无法快速走出浅水原。 放在眼下,这就会贻误战机! 甚至是在他们还没赶到战场的时候,第三近卫军就已被晋军击败! 萧燕瞥了一眼再度焦急起来的右贤王,不急不缓地放下茶碗,淡淡地道:“右贤王是王极境后期修行者,天下无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勒古台:“......” 谁说王极境后期修行者,就一定是能静能动,既可以运筹帷幄又可以冲锋陷阵的?天下哪有那么多完美的圣人? 但这话勒古台此刻没法说出来。 不过看萧燕如此沉得住气,勒古台就知道自己其实不用担心,说不定对方早就做出了安排。 果然,萧燕平静地道:“晋军那两个师还未出动,我就给浅水原下了令,放心,他们一定能够如期赶到战场。” 她之所以能早早准备,一方面是提前堪破了战场雾,一方面是有苏叶青那边的情报支撑。 两方面的结论相互印证,这才让她既确认了自己判断,又真正相信了得自苏叶青的情报。 萧燕站起身,来到指挥所外,负手看向南方的广阔天地。 她头也不回地对跟着出来的勒古台道: “晋军终究是想速战速决的,以一敌三就是他们的最大劣势,也是他们在此战中的最大桎梏,他们再怎么活动怎么遮掩,只要这个目的没变,那就只能被我看破底细。 “偏偏晋军又自恃战力强悍,不把天下锐放在眼里,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想着主动出击,是真没把我草原勇士放在眼里啊! “真当如今的天元战士,还是乾符年间的部族联军? “罢了,如今晋军既然来到了草原战场,那也是时候告诉他们谁才是草原的主人了。费了这么多劲,这次绝不能让已经出关的这些晋军,再有回到雁门山的机会! “右贤王,你可做好上阵搏杀的准备了?” 听到萧燕这番意气风发、掷地有声的宣言,勒古台昂扬地道:“只等公主下令,小王便去摘下晋军统帅的人头,踏平雁门关!” ...... 赵宁来到雁门山最高的山峰上,负手向北而望。 头顶繁星如海,面前山野广阔,此时此刻新出发的两个师还未抵达溧水河谷,赵宁尚且不知萧燕是否有出动锐主力前往战场,换言之,他还没有得到萧燕中计与否的证据。 “此番较量的核心,一是隐藏我们真正的战略意图,二是让萧燕相信我们抛出去的战略安排。平心而论,这两个目的要达成任何一个都很难。” 被赵宁带上山的黄远岱,在他身旁举起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酒,末了喟叹一声,颇有些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宿命。 他接着道:“无论我们怎么放烟雾弹放饵,只要元木真与萧燕不想着击败我们,对眼前的所谓战机视无睹,终究是能安然无恙,让我们拿他们没辙的。” 这话引来赵宁一声轻笑。 他道:“他们怎么会不想着击败我们?难道让他们把军队摆在雁门山前展览?他们在我们手里吃过太多亏,也失败过太多次,比任何人都想击败我们。 “就算小心谨慎,他们总会尝试一二。 “而只要他们还有亮剑尝试的勇气,那就逃不掉被我们击败的结局,这是大晋之敌必然要踏上的道路,也是他们作为一个战士的宿命。 “除非,他们愿意臣服于大晋,亦或是放弃拔刀放弃战士这个身份。” 听着赵宁如此霸道的发言,黄远岱不跟着笑了起来:“照这么说,殿下已经有了决定?” 决定关乎的内容很简单,也很关键。 那就是,是否让后续大军立即出动。 只有立即出动,大军才能在战场需要他们的时候,抵达预定位置。这是把握战机的需要。错过了这个时间,包围聚歼对手的可能就会不存在。 但如果萧燕尚未派出隐藏的主力,他们这一出动不仅会扑个空,还会彻底暴自己的真实战略意图,让萧燕立即引军回撤,就此失去歼灭对方的任何可能。 可偏偏,赵宁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无法有任何实质依据——在这个夜晚,他无从知晓萧燕的后续主力是否已经出动。 赵宁能够依仗的,只有自己的判断。 判断对了,克敌在望,皆大喜;判断错了,战局糜烂,国家危殆。 “之前做出了那么多努力,费劲折腾了那么久,十三师与十一师也都付出了伤亡,不就是为了最后这一刻?” 赵宁目视前方,双眸如星,“在这最后一刻,我选择相信我们之前的努力,选择相信我们曾经付出的血与汗。” 任何关键时候的成败胜负,都不是这个关键时刻决定的,而是在此之前。 黄远岱举起酒葫芦,对着北方广阔的星海与山川哈哈一笑:“那就预祝大军旗开得胜!” 今晚的夜空与前几并无不同,璀璨的星河下是大团大团翻滚、的真气浓云,电闪雷鸣此起彼伏地点缀其间,每一次闪烁都能映亮如天外巨兽之眼般的真气漩涡。 大晋与天元的王极境高手几乎没有停止过手,在这几百里范围的战场上空,他们总是在捉对厮杀,一个人打累了亦或是打空了真气,就会有另一个人顶上。 为了尽可能看到更多敌军行动,也是为了尽量掩护自家军队的行迹不被发现,双方都铆足了劲在拼杀。现如今,王极境初期与中期的修行者,已经不可能找到隙穿越战场。 在这片云波诡谲的夜空下,赵宁纵目远眺,能从天边看到波涛如怒的炮火,它们映亮了一方天地,好似把山川都点燃了起来。 当他侧耳聆听,很容易便能分辨出战场鬼哭嚎般的声,大地似乎在嘶吼又似乎在嚎哭,炮弹、子弹、弹片破空的声音织在一起,组成了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腥乐章。 赵宁的面容始终沉静。 但眼中的光芒炽烈如火。 乾符以来,中原皇朝从未以灭国为目的,向草原主动发起进攻,赵氏跟孛儿炽君氏的屡次手虽然颇有胜绩,却基本都是在对方来伐的情况下被动击。 没有人喜一直被人打。 昔的天元王庭,如今的天元帝国,还有他们的可汗、皇帝元木真,从来没有停止过找赵氏的麻烦。 这口气,赵氏憋了很多年。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