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贵妃把随行的几个人安排在阁楼守着,她只身一人进了阁楼,一见许培的面,开口便道:“本给你的信你也看过了,你可愿意帮帮本救四皇子出来?” “信,臣已经看过了,不过臣以为救四皇子这事还要从长计议。”许培颔首道。 两人离了约莫半丈远的距离,阁楼里的光线又昏黄不明,如贵妃瞧不见许培面上的神,微微一顿,方冷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培道:“臣以为,皇上把四皇子暂时关押入狱,不过是事发突然,一时生气之举,等气消了,自然会把四皇子放出来的,娘娘且稍安勿躁。” 如贵妃伺候昭平帝多年,在这些事上自诩比许培更了解昭平帝,她就是摸清了昭平帝的情,才会想出这样的计策对付太子。只是害人不成终成害己。如贵妃怎么也没想到,她用来对付太子的法子,最后应验在了自己儿子身上。 如贵妃无声的叹了口气,她心里太清楚,出了这样的事,以昭平帝的子,不论过去多久,也不会气消,更不会难她的儿子。 可这种话,如贵妃不能跟许培讲,若告诉许培这些,那四皇子对于许培而言便是一个毫无价值的人了,这样的一个人,许培一定不会帮忙相救。 不论心里如何焦躁担心,如贵妃面上也不敢不分毫,微微一仰脸,气定神闲的说道:“我要你帮忙救四皇子出来,也不止是为了救四皇子。” 许培疑惑的瞧了如贵妃一眼。 如贵妃缓缓转过身,躲开了许培的目光,“有件事你大概还不知道,皇上的伤只怕很难痊愈。” 如贵妃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太医虽有说过昭平帝的伤难以痊愈,但那说的是他腿上的伤,而不是身上的上。 许培并不知这件事,乍听如贵妃这话本是不信的,可皇上已多不上早朝,前两天他同几个大臣一起进面圣,皇上气瞧着也照实不好,这样想着,许培对如贵妃的话却是将信将疑了。 如贵妃眼睛余光瞟了许培一眼,见他沉思着并不说话,接着说道:“皇上如今龙体欠安,现下连朝政也不能照常处理,这样下去会如何,勋国公当比本清楚。” 许培眉心一锁,皇上龙体抱恙,不能早朝,不能处理政务,长此以往,即便不禅位,那也必要指派其他人监国。而依着如今的形势,皇上膝下本就只有两个成年皇子,四皇子又出了事,那监国的大权必然全部落在太子手里了。 这不是许培想要看的。 勋国公府虽自皇后进后一直和太后走的近,但许培心里却有自己的打算,依附太后也好,把女儿嫁给太子也好,都不过是他谋权的手段,只是时间长了,许培发现,太子并不是一个可以任由他拿捏的人,自己女儿在太子眼里也没什么存在,即便扶持太子登基,他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久而久之便生了异心。 加上自己最宠的儿子莫名惨死后,许培对太子更是不,这才私下亲近如贵妃和四皇子,想要连手搬到太子,甚至不惜做出在围场设下陷阱的事。 如果皇上的伤,迟迟不得痊愈,太子掌权,一旦查出这些事,那后果…… 许培后背骤然生了一层冷汗。 如贵妃一直观察着许培的神,见他面微变,勾一笑,又道:“如今之计,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你我联手,请皇上放了四皇子,也请皇上让出手里的大权。” 如贵妃念着牢狱中的儿子,如今的她哪里还有什么退路,只能孤注一掷往前走。 许培并不能理解一个母亲的心里,怎么也没想到如贵妃会有这样的胆子,面骤然大变。 * 裴瑧也是重生回来的,这件事,对于苏妧来说,犹如一场梦一样,即便过去了几天,再次回想起来,仍恍恍惚惚,让她觉得不真切。 自从那和裴瑧互相知道了重生的身份后,苏妧的心情一直都很复杂,特别是想到裴瑧亲口承认,前世如贵妃所做的一切他其实都知道。 苏妧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样的事实,她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这几每次见到裴瑧,又开始想要躲避逃走。 让苏妧觉得奇怪的是,裴瑧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固执的迫她面对他。裴瑧几次来太后中,每次苏妧见了他总会寻个理由躲开,而裴瑧也默认了这种行为,苏妧躲着他,他也没有执意要来见她。 这样过了几,苏妧心里越发七上八下,不知道所措。 而这时候的皇之中,也悄悄蔓延着一种趋紧张的气氛,皇上的伤迟迟没有好,四皇子又忽然被下了狱,裴瑧连着几,常常往太后中来,祖孙二人经常关起门来说话,一说便是大半天。 苏妧虽不懂闱之中争权夺利的事,但也明白如今中的局势,只怕会有大事发生。 不过两,太后忽然提出要到京郊的护国寺拜佛,面上说要替皇上祈福,可苏妧总觉得这事没有那么简单。 护国寺是皇家寺庙,建在京城外五公里处的清河河畔,这寺庙戒备森严,平也不对外开放,是个极其僻静的地方。 苏妧和钟嬷嬷陪太后来了护国寺。 这个时节的护国寺掩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之间,虽比不得承德避暑山庄,但相较于中,却是凉的多。 护国寺原本是一个消磨时光的好地方,可苏妧待在这里却并不安心,她脑里想的念的,全都是裴瑧。 前世两人之间的旧账,苏妧都记得,裴瑧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能就那样不顾及她的受要了她,她恼他气他,可心底深处,却又忍不住为他担心。 寺庙里的生活很悠闲,苏妧每一早起来,陪太后念经诵佛以后,便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只是因为心中有所牵挂,这子过的便只觉无比漫长。 山中几,不知世上已过了多久,而里又发生了些什么事。 太后年岁大了,习惯了早睡,而苏妧近来总是觉少梦多,每伺候太后睡下后,苏妧总会带着青竹在寺庙内四处走走。 夏夜的护国寺内,很是清寂。漫步走在寺庙之中,抬头可以看见漫天繁星,低头可见山间的树木高低起伏的轮廓。 偶有钟声伴着诵经的声音从佛堂的方向传来。 这样的地方,适合思索心事,也适合放空自己。 这,等太后睡下后,苏妧照例带着青竹从太后住的禅房中出来,照例带着青竹一路沿着小路四处走走。 太后住的这地在寺庙后院,跟前面的佛堂有一墙之隔。这院里种了许多常青树木,另有一块池塘,池塘面积不大,但因和外面的清河想通,水极深。池塘东侧不远处,有一座小巧的八角凉亭。 苏妧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随便逛了逛,等走的腿有点儿乏了,便进了凉亭。 青竹一直跟在苏妧身后,见苏妧一路一直用手抓挠右侧的胳膊,不问道:“姑娘可是被蚊虫咬了?” 苏妧向来有些招蚊子,每年夏天身上必是少不了驱蚊的香囊,今个起的有些晚,临出门的时候忘记带了,这会儿在外面逛了一圈,便就让蚊子咬了。 青竹道:“那咱们回去吧?” 这会尚不到戌时末,苏妧便是回去也是睡不着,与其憋在屋子里胡思想,她倒更愿意在这里坐一会。 “这会还早,你回去帮我取个驱蚊的香囊来吧。” 青竹转眸望了望四周,有些不放心。 苏妧却是笑了,“护国寺这地方,一般人进不来,再说,太后来的时候,也带了不少侍卫了,不会有事的,你快去快回,我就坐在这儿等着你。” 青竹想了想,觉得苏妧说的这话也在理,微微屈膝一福,转身一溜烟的走了。 苏妧眼看着青竹的身影消失在沉沉的夜之中,她一人在凉亭里坐了一会,站起身,眺望向不远处的池塘。 今夜月极好,水银般的月光洒落在静谧的池塘上,折出一层淡淡的光华。 苏妧眼睑微垂,怔怔望着不远处的池塘,时远时近的诵经声,伴随着阵阵蝉鸣,越发衬得这夜恬静怡人。 忽而,一阵时轻时重的脚步声打了这宁静的夜。 苏妧只以为是青竹回来了,转过身,却看见一个陌生的身影正一步步向她走来。 来人身量不高,穿了一身广袖襦裙,头带帷帽,瞧不清长相。 苏妧本能的生了戒备之心,见那人一步步走来,悄悄的将自己头上带的一支发簪取了下来,握在手里。 那穿广袖襦裙的女子走到凉亭前,伸手掀开帷帽,出自己的脸来。 苏妧打量了一眼来人的长相,微微一蹙眉,“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人正是淑贞郡主,许茹雅。 “我有皇后娘娘的牌,怎么会进不来?”许茹雅面无表情的抬眸望向苏妧,“我特意来这儿,是有话要和你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自从知道许茹雅便是前世害她的人以后,苏妧对这人实在是一点好也没了,这会大半夜的,许茹雅不知怎么突然跑了出来,还口口声声说有话要同她讲。 苏妧心里多少有些不安,想了想,握紧了手里的朱钗,“你要说什么在这里说就是了,这里也没有旁人。” 许茹雅没有说话,重新带上了帷帽,转身往池塘走去。 太后突然要来护国寺祈福的时候,苏妧便觉得里大概有事要发生。这几苏妧一直待在寺里,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概不知,今夜许茹雅的突然造访又是为了何事,苏妧心里其实很好奇,也想从许茹雅身上打听下里的情况。 见许茹雅一声不吭的转身走了,苏妧犹豫了一下,捏着手里的簪子跟了过去。 许茹雅停在离池塘一步远的地方,似是听到了身后苏妧的脚步声,微微偏了偏头,却没有说话。 苏妧缓步走到许茹雅身边,率先开了口,“你到底有什么话要同我讲?” 许茹雅没有回答,反问道:“你知道我为何会来这里吗?” 苏妧心道奇怪,她为何会知道这种事情。 许茹雅似乎也认为苏妧不会知道,不等苏妧开口,又自顾自的说道:“勋国公府被太子的亲卫围起来了,我是从家里连夜逃出来的。” 苏妧不知外面的事,乍听许茹雅说这番话,一惊,瞪大眼睛看向许茹雅。 许茹雅头上带着帷帽,瞧不见她面上的表情,只听她喃喃又道:“我父亲已经被太子扣下了,明,家里应该也会被抄,我什么都没有了……” 苏妧不知勋国公府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听许茹雅说来说去都是这些,不道:“你为何和我说这些,你家里的事与我何干?” “与你何干?”许茹雅突然提高了声音,“你倒好意思说这种话,如果没有你,这一切又怎么会发生?太子这么对勋国公府是为了要替你出气吧!你毁了我一辈子不够,你还要再毁我这一世?” 因有裴瑧这个同样重生回来的先例,在听见许茹雅这番话时,苏妧虽有些惊讶,但很快便缓过神来,微微一蹙眉,质问道:“什么叫毁了你一辈子,还要再毁你一世?” 许茹雅缓缓转过身,说话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渗人的森冷的,“说出了你大约不会相信,我是活过一世的人!” 苏妧觉得事情变的越来越有趣了,听许茹雅这般自以为是的口味同她说这样的话,苏妧觉得有些好笑,不住微微抿一笑,“是吗?那我倒想问问,我前世是怎么死的?” 苏妧原本还苦恼前世的债,今生要怎么跟许茹雅算起,今倒好,这人不但自己找上门来了,还主动提起了从前的事,既然如此,那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算算帐。 许茹雅原本以为说出自己是重生回来的,一定会把苏妧吓得面容失,没曾想苏妧不但没有表现出一丝害怕,反而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问她前世是怎么死的。 前世怎么死的,当然是被她害死的。 许茹雅隔着帷帽上的面纱,看了苏妧一眼,虽视线模糊,但她总觉得苏妧眸里的神异常冷凛,就连周遭的气氛也跟着变得有些怪异。 “怎么?你不知道吗?你不是说你是活了两世的人吗?你不是说我害了你两辈子吗?那你连我上辈子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吗?”苏妧见许茹雅不说话,连声质问道。 在许茹雅的记忆里,苏妧一向都是孱弱无能的,上一世她轻而易举的要了她的命,这一世她同样简简单单的便给她下了药,许茹雅一直觉得她可以轻而易举的拿捏苏妧。 可此时此刻站在眼前的这个人,却让许茹雅觉得陌生无比,她带着一种迫人的气场,一声声质问,问得许茹雅竟是说不出话来。 苏妧握着手里的朱钗,缓缓向许茹雅走了两步,“上辈子明明是你害死了我,可你却敢说我毁了你?到底是谁毁了谁?” 许茹雅连连后退几步,终于缓过神来,“你……?难道你……” 问题没有问完,苏妧也没有回答,但一瞬间,彼此心里都明白了。 两人隔着一步远的距离,对视了片刻,许茹雅忽然冷冷笑了,“难怪,我就说为什么前世明明要成为后妃的人,今生却换了个身份进,还早早的巴结上了太子,原来是个重生回来的,一早就知道要发生的事,所以赶在皇上的南巡的时候就早早的巴结上了太子,你这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响啊!” 苏妧听许茹雅这番颠倒是非,羞辱她的话,大怒,斥道:“你胡说,我从没巴结任何人,更没有巴结过太子!” “你没有?你还敢说没有?”许茹雅盯着苏妧的脸,“你若是没有,太子为何会为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做些他从前本就不会做的事!” 说话间,许茹雅不由想起前世太子为了眼前这个狐媚子所做过的事,他为了她,竟是连自己的命也不在乎了,若不是被了心,太子那样一个向来情清冷的人,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出那样疯狂的事。 这个前世就从她手中抢走太子的人,这一世,再次毁了她的人生。 许茹雅越想越气,渐渐失了理智,突然伸手抓住了苏妧的胳膊,用力一扯。 苏妧被许茹雅这样猝不及防的一拉,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跌倒。 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