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萧子敬,他从未站在萧昭业这一边过。但他为人中正,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置百姓于水火。 大雨倾盆,冲刷着这里的一切暗诡谲。 萧昭业现在会在哪呢?他若要知道自己的想法,会如何做想? 何婧英自嘲地笑笑,除了在昭纯殿还能在哪呢?何婧英从来自问从来不是一个怀大志的人,也从来不是一个圣人,但萧昭业他保不住天下,保不住何家,也保不住她。 她不想再跟萧昭业一起共赴火海,她只是想要自保而已。 “皇后娘娘!” 何婧英回头,发现昭殿外一个样貌陌生的女,从大雨里冲了过来。 那女连伞都没打,一身的衣服全都浸了,雨水从她的发丝间落了下来,模样甚是狈。 何婧英微微皱眉看着那女。 那女跪在昭殿门前说道:“娘娘,奴婢是徐贵妃身边的人,皇上请娘娘赶紧去昭纯一趟。” 何婧英眉头皱得更深了:“何事?” 那女急道:“是西昌侯夜闯了昭纯。” “什么?!” 这一惊之下非同小可。 难道事败了? 何婧英抬脚就往雨里走去,岁莲赶紧拿了把伞跟上了何婧英。 昭纯的殿门开,萧鸾身着铠甲,手持利剑站在昭纯中。萧谌站在昭纯门前,并未进去。 何婧英冷冷地看着萧谌:“萧统领可知殿内发生何事?” 萧谌垂首答道:“西昌侯有事要禀明皇上,皇上让臣在殿外稍后。” “萧统领莫要忘了自己的本份就好。” 何婧英抬脚走进昭纯殿,只见萧昭业衣衫不整地坐在踏上,竟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而他身后躲着七八个歌姬,身着薄纱,有的竟然只是拥了被子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徐佩蓉扶着萧昭业,站在萧昭业身侧,竟然是这殿中最镇定的一个人了。 何婧英也不知该觉得恶心还是可笑。萧昭业这般模样竟然连个女子都不如!枉为人君! 而萧鸾提剑站在萧昭业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徐龙驹跪在萧鸾身前,鼻尖几乎要贴着萧鸾的靴子。 何婧英冷冷地看着萧鸾:“西昌侯为何惊扰圣驾?” 萧鸾见到何婧英眼中竟是鄙夷挑衅道:“皇后娘娘该管的不管,倒是先来管微臣?不妥吧?” 萧鸾说的该管的不管,自然是指那些衣衫不整的歌姬。 何婧英厉声道:“本还不用西昌侯来教。” 萧鸾揶揄道:“也难怪,这一屋子七八个歌姬,要是换了皇后娘娘一个人来,也受不了吧。” 何婧英见萧鸾这般侮辱于她,即便知道他是故意挑衅,也难忍下怒气:“西昌侯可知这一句话已是欺君犯上!” 萧鸾不屑地看了何婧英一眼,但话却说得恭敬:“是本侯失言了,娘娘勿怪。” 萧鸾用剑尖拍了拍徐龙驹的面颊:“本侯是接到状纸,说徐公公占了寿县万亩良田,不愿田契的你就派人去打。寿县百姓因此家破人亡啊。” 何婧英目光凌厉地看着徐龙驹。徐龙驹鬓发散,向着何婧英连连磕头:“皇后娘娘,老奴老奴确实买了寿县不少田地,但老奴是给了钱的,也绝对没有打死人啊。” 何婧英冷冷地看着徐龙驹,事以至此徐龙驹就算再狡辩又有什么用呢?何况萧鸾哪里是来兴师问罪的,不过是杀儆猴罢了。 何婧英冷声道:“先将徐公公关押慎行司,着大理寺详加调查。”何婧英又抬眼看着萧鸾:“这等小事,就不需侯爷心了吧。” 萧鸾意味深长地看了何婧英一眼:“皇后娘娘怎能说这是小事?这等佞小人常伴皇上身侧,与皇上威严有损,本侯今就是为了清君侧而来。” 何婧英蓦地抬头看着萧鸾。萧鸾此番不过是拿徐龙驹来试探皇上而已。 徐龙驹即便有罪,但罪不至死,何况还是服侍了文皇帝与皇上两位的老人,从小就伴着皇上。 徐龙驹被萧鸾一席话吓得跪在地上,抖得像只鹌鹑。“皇上,皇后娘娘,老奴一时糊涂,还请皇上与皇后娘娘看在老奴服侍多年的份上,饶了老奴一命吧。” 萧昭业脸虽然沉,但颤抖地嘴角仍然出卖了他。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害怕:“侯爷,不必如此吧?徐龙驹跟着朕许久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萧鸾本身是与先皇有些像的,一改往昔恭顺的神情之后,更是与萧赜更加相似。他目光如炬地看着萧昭业:“皇上,我大齐将士在外征战保家卫国,此等小人却为了自己的私利侵扰百姓!这样的人怎可再留在皇上身边,让我大齐将士寒心?!” 萧昭业抬头看着萧鸾,因萧鸾肖似萧赜的长相,萧昭业竟然不敢与他直视:“侯爷当如何?” 萧鸾冷冷一笑:“当然是要皇上手刃此等小人,才能安我将士的心了。” 何婧英目光凌厉地看着萧鸾:“放肆!” 萧鸾嘲讽地笑笑:“皇后娘娘着什么急,皇上都还没说话呢。” 只怕这一次萧昭业服软之后,萧鸾必会得寸进尺。她一朝刺杀失败,想要再动手已是难上加难。此番萧昭业若是顺了萧鸾的意,只怕朝臣都会以萧鸾为尊。 萧鸾又看着萧昭业说道:“皇上若是不愿意动手,那就是寒了将士的心,老臣无颜面对先皇,只能辞去辅政大臣一职。” 萧昭业苍白地抬起头看着萧鸾:“卿这是何苦。”萧昭业的眼神又落在徐龙驹的身上:“不过……不过是个小人而已。” “皇上饶命!” 何婧英震惊地看着萧昭业麻木地拿起剑走道徐龙驹面前。 “徐公公,你下去继续找文皇帝吧。” 徐龙驹不住地磕头,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看着他成亲,看着他登上帝位,现在却用剑尖指着他。徐龙驹鼻涕眼泪糊了脸:“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何婧英劝道:“皇上,徐龙驹罪不至死!就算是死罪也应当大理寺来判!” 萧昭业又抬头看了萧鸾一眼,眼神惶惶无措,但萧鸾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并不言语。 下一刻,何婧英只见萧昭业微微闭了闭眼,剑从徐龙驹的膛捅入,背脊穿出。 徐龙驹倒在一片血泊中无力地挣扎了一下。最终瞪着眼睛咽了气。 萧鸾哈哈大笑,那声音响彻昭纯殿。他转身大踏步的走出昭纯殿,一个小太监赶紧跑了过来,为萧鸾撑了伞送他出。 何婧英认出那个小太监是之前在昭纯殿当值的太监。 何婧英怒从心起,一刻也不想在昭纯殿停留。这殿中的每一个人都让她厌恶。 何婧英刚转身,衣袖竟然被萧昭业拉住了,他嚅嗫道:“阿英。” 何婧英冷冷地转过身:“皇上还需要臣妾做什么?” 萧昭业似被何婧英冰冷的言语刺道:“阿英,不过是个太监。” 何婧英冷笑道:“养只狗都该有情了,何况是跟了皇上这么久的人?!” 徐佩蓉从角落里走出来,瞪着何婧英说道:“皇后娘娘,你怎么能这么跟皇上说话,不过……”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打在徐佩蓉脸上。何婧英冷冷地看着徐佩蓉:“你给本住嘴!” 徐佩蓉捂着脸,一脸委屈地看着萧昭业,却发现萧昭业本无动于衷。萧昭业看着何婧英,心中竟似受了极大的委屈:“阿英,今徐龙驹不死,死的可能就是朕!你看没看见刚才西昌侯的神情!他……” 何婧英好笑道:“皇上可知道自作自受的滋味了?” “你!”萧昭业有些恼怒:“那你要朕如何?先皇给朕留的是什么烂摊子?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国库竟然离了王氏就要见底了!边境也是,打不完的仗!朕登基之后就没一天太平子!“ 先皇的用意他丝毫没有理解,反而还要将自己窝囊、昏庸全都怪罪到先皇头上。 何婧英已经无力与萧昭业争辩,她失望至极地看着萧昭业:“臣妾求皇上做个好皇上,皇上能做到吗?” 萧昭业被何婧英的目光看得心中发,他看着何婧英哀求道:“阿英,朕把最好的都给你了,你……” 何婧英淡淡地笑道:“是你毁了我。” “你是朕的皇后!” “是!”何婧英直视着萧昭业:“臣妾是您的皇后,是一国之母,今是,明依然是。但臣妾错了,臣妾没有做好一个皇后。” 何婧英淡淡地扫了一眼躲在角落里的歌姬们:“今死的不应当只有徐龙驹一个。” 何婧英默默地转身,不听身后传来的尖叫。“是臣妾错了。” 早该动手的。 早该对萧昭业动手的。 现在自己却只能居于下风,是自己太过软弱心慈。 第二百五十九章 鹤顶红 何婧英手里捏着何胤给她的一份地契。这是萧练之前让何胤在危难时刻给她的。东海之滨的地契,一个不会被人扰的世外桃源。 但这世上,她真的能逃吗?东海之滨又真的能护她周全么? 她将手轻轻搭在自己隆起的肚腹上。她怀有龙裔,能躲到哪去? 萧鸾比她想象中来得更快。 萧鸾的大军几乎是与萧元达的捷报一同到来的。 自萧子良之后,皇城是第二次被围。就像一个宿命,你无论如何躲也躲不了,躲不掉昏君误国,躲不掉被当作妖妃祭旗的命运。 仅仅是一个月而已。一个月前徐龙驹血溅昭纯殿,现在就轮到了皇上。 岁莲惶急地跑了进来:“娘娘,里都了套了,听外面的人说,京城各处都走了水,大军要攻破城门了!” 何婧英抬头看着岁莲:“曹侍卫去云龙门前,已经跟本说过了。” 岁莲左右为难地看着何婧英:“娘娘,快走吧,现在走可能还来得及。” 何婧英看了看外面的天,暮沉沉,将天际都染了一抹血。何婧英平淡道:“岁莲,去为本备一桌酒菜。” 岁莲苦求道:“娘娘,这都什么时候了?干什么还要备酒菜啊?娘娘赶紧走吧。” 何婧英不容置疑地看着岁莲。岁莲抿了抿说道:“那请娘娘等一等。” 不一会儿岁莲就走了来,都是小厨房里现成的菜肴,好几道都冷了,但都是今天早上备下的,看着颜还是青翠可人。 岁莲摆盘的时候都有些躁躁的,酒壶里的酒都洒出了来了一些。“铛”地一声脆响,岁莲袖中掉出一支步摇,是何婧英不常用的那支。 岁莲顿时背脊都僵直了。 何婧英抬眼淡淡地看了一眼:“拿着吧赏你了。” 岁莲有些僵硬地将那支步摇捡了起来:“娘娘……” 何婧英不耐烦道:“你走罢。” 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