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安说的平静,三娘子听的竟也非常的平静。 那千盼万念的人,那早该出现的人,这会儿真的已经踏足皇了吗?三娘子聪明的不动声。 现在的情况,本没有机会让她和裴湘月先发制人。 之前蕙妃在东寝殿中和她说的关于靖安侯府的那番话,裴湘月是不曾听见的,可此时此刻。裴湘月却仿佛认定了自己的夫君早已倒戈在了八皇子的麾下,那三娘子就更没有理由这般轻率的相信他陆承安所说的话了。 “大哥愿意让我见一见二爷?”心有不定,却不表示她心无奢想。 “三娘子!”裴湘月有些诧异的看着三娘子。 “大嫂,或许事情真如大哥所言,是有万般曲折的呢?”三娘子很明白裴湘月脑中的思绪是怎么转的。 眼前的情况其实还是很好说清的,首先很明显,陆承安是带兵埋伏在此地的,为的就是截断此时此刻要去养心殿的人的路。 而如果眼下,是太子,哦不,是新帝一方大获全胜占得先机已平的话,那陆承安的埋伏就等于是多此一举了,东那里也肯定已经有人去通传好消息了,她们之前就不会觉是在坐以待毙了。 但既新帝没有获胜而眼前又是一片太平的话,那就说明现在双方还在胶着着,商谈着,所以各路进出口的要道才会设了人来盯梢看守。 可是,陆承安身子弱是有目共睹的,如果是陆承廷他们掌控了局面的话,又怎么会让陆承安出手帮衬? 所以,陆承安是敌是友,眼下真的很不好说。 “呵。多谢二弟妹信我。”陆承安笑了笑,一阵轻咳之后嘴角溢出一抹苦涩。 “那就烦请大哥把二爷喊来吧。”三娘子也不傻,眼前是机遇和圈套各一半的机会,她若全身而跳,只怕到时候得不偿失。 可没想到陆承安竟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就吩咐了身边的一个侍卫几句,那侍卫闻言应声就跑开了。 三娘子见状,看了看一旁的裴湘月,然后又大了胆子问陆承安道,“敢问大哥,方才我们这边过去探路的侍卫呢?” 陆承安闻言又冲一旁的人使了个眼,那人便快速的后退了两步,然后从黑暗的角落里押出了一个手脚被捆绑、嘴里被了布条的侍卫。 三娘子定睛一看,果然就是他,便微微的放了放心,正犹豫着要不要让另一个侍卫先赶回东去把目前的情况转告给蕙妃娘娘的时候,前面不远处便传来了急急的脚步声。 三娘子顿时屏住了呼,耳边似乎只剩下了自己的心跳声。 这整整一天的时间其实并不难捱,更多的时候,她面临着大局骤变的混,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细辨自己的心情。 仿佛只有晌午那一会儿,她坐在石阶上漫不经心的晒着太的时候。三娘子才真真切切的想了一会儿关于陆承廷的事。 他可安好?是否已经从东林校场平安出来了?又是不是已经率兵赶至皇? 无数的问题盘旋在三娘子的脑中,那种彷徨和担心一度得她不过气来,正如现在一样! 此时此刻,那渐渐靠近的脚步声似一盏拨开她眼前雾的灯,视线所及,是骤亮的光,有一个模糊的身影破雾而来,轮廓清晰的那一刹那,三娘子耳边回着陆承安对裴湘月说的话。 “月娘,这下你总可信我了吧?” 三娘子只觉裴湘月的呼微微一重,可即便如此,周围的气氛中分明还凝着挥之不去的对峙和疑惑。 “大嫂……”陆承廷的那张脸终于显现在了明亮的灯烛中,他喊了一声裴湘月,目光却一直锁在三娘子的身上。 三娘子怔怔得看着他,只觉得这一刻,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人瞬间完了,若不是裴湘月还拉着她,估计她这会儿腿软的应该连站都未必站得住了。 “月娘,你来,我和你说两句话。”见几人都只愣愣的站着却没有人先开口,陆承安便打破了周遭的凝固。 这一次,裴湘月没有反驳。缓缓的迈开了步子就跟着陆承安走了。 而觉到身边一凉,三娘子顷刻间也回了神,便立刻吩咐了一旁另一个侍卫道,“你去和蕙妃娘娘说一声,就说世子爷和二爷都已经在养心殿这儿了,我和世子夫人晚一些就回去。” “是!”侍卫领命而退。 三娘子这才疾步走上了前,伸出手就触上了陆承廷清渣隐显的下颚,问,“东林校场那边出事了吗?” 陆承廷点点头,反手握住了三娘子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中轻轻的摩挲着。“余安赶的快,我们刚刚被围困住,他就来了。” 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将那一刻的危险万分全散在了淡淡的笑意中,但三娘子知道,那应该是一场格外惊心动魄的围困。 毓妃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的,校场的那个机会,若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就会让陆承廷他们全军覆没的。 三娘子不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紧张之下,她开始絮絮叨叨的和陆承廷说了起来…… “幸亏云姗妹妹之前和我说过想带我一起进去看看蕙妃娘娘。我才会觉得娘娘忽然要设宴请人这件事透着蹊跷。可大嫂那儿又是收到了帖的,我也不敢马虎,这才让余安赶紧先去找你,有个戒备的心总比这什么都不做准备……” 话说了一半,有温热的气息缓缓的封住了她的。 三娘子顿时闭上了眼睛,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整个人抖得要命,是那种抑制不住的,就如同寒风中瑟瑟悲鸣的雏鸟一般,好像随时随地都会晕厥过去一样。 可陆承廷的吻像一副药,绵柔中带着蛊惑,只是角的触碰,就让她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周围还有人,眼前是大局未定的剑拔弩张,但三娘子竟不管不顾的伸出手就攀在了陆承廷的脖颈上,她像个逆水的人,紧紧的抓住了眼前唯一的浮木。 这一刻,是真的安心,比之前见到太子爷时还要安心,比身处孤立无援的东还要安心。 三娘子想,如果眼下这局面真的扭转不过来了,只要能和这个男人死在一起。似乎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一时之间,她脑海中闪过很多面孔,总觉得有很多话想和陆承廷代。可正当她微松开了想唤他的时,他竟一改方才浅浅的温柔,发了狠劲的开始长驱直入。 三娘子慌了,就算不顾养心殿里头的情况,可周围还站着很多的侍卫呢,哪里是可以让他这般肆意妄为的时候? 她挣扎着转过了头,躲开了他的猛烈,大口呼后蹙眉看着陆承廷,可只这一眼。三娘子就心酸了。 她从来没有在陆承廷的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担忧和害怕糅杂在一起,让这个素来所向披靡顶天立地的男子此刻看上去特别的无助和惊慌。 三娘子一怔,不由放下手改环住了陆承廷瘦的身,然后出了一个自认还算自然的笑意道,“我没事,娘娘也很好,东里还有几位夫人也都平安无事,不过……萱妃娘娘没了,毓妃……” “很快就没事了,皇上已经在和武泽将军对谈了。”陆承廷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 “八皇子赶到了吗?”三娘子关切的问。 陆承廷摇了摇头,“被我们的人截在了官道上,说起来也是天助,他们抄近道走了徐州山路,可这两天徐州连下雨,山路泥泞,他们本来能更早一点到的,却在徐州耽搁了半。” 三娘子闻言,不由松了一口气。 所以,这一世还是和上一世一样,新帝登基,天下大定,风云微变,她的夫君,要起势了。 ☆、第112章 惊变?幽香如故(下) 在裴湘月的记忆中,陆承安是很少对她笑的。他们夫间,有的更多的是一种墨守成规式的相处模式。 其实她很清楚,靖安侯府之所以看上他们裴家,看上自己,更多的还是因为裴一白。 裴一白的妙手回,确实让陆承安的身子好了很多,新婚那晚,她在他的身下,是能觉到属于男人的那种张力和冲劲的。可是,笫之事却不代表夫之心,裴湘月很清楚,陆承安的心,不在自己身上。 刚才,跟着陆承安往外走的时候,裴湘月下意识的回了一次头。 灯火通明的路上,陆承廷旁若无人的将三娘子紧紧的拥在了怀中,素来冷面的侯府二爷,竟也有那么温柔似水的一面……裴湘月心中悸动,不知为何,在看着眼前那抹同样修长却略显瘦弱的身影后,她竟又生出了那种无比的厌烦之。 “世子爷想带我去哪里?”裴湘月的步子缓了下来,并非害怕,而是不耐。 “找个能说话的地方。咳咳,我们说说话……”陆承安转过头,笑的有些无力。走之前,他屏退了周遭所有的侍卫,此刻,围绕在他们身边的除了无尽的月和寒凉的夜风之外,就只剩下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声了。 其实本来陆承安是想等养心殿的一切结束以后再去找裴湘月的,可谁知,她就这样巧不巧的先撞了上来。好像冥冥之中是有注定的,上天希望他和她在结束以前能敞开心扉,哪怕她不愿听,他也能说上一说。 “来,屋子里还有热茶。”见裴湘月不说话,陆承安便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偏房道,“那是平大臣来递折子的歇脚处,边上就是养心殿,父亲和大皇子还有武泽将军正在里面。” 父亲…… 裴湘月猛的抬起头,有点不可置信的看着陆承安,却见他已经缓缓的转过身,走了几步,然后推门进了屋。 屋里果然略暖和一些,桌上还有温茶,之前好像有什么人在这里坐了很长时间。 裴湘月跟进去的时候,陆承安正好取过了两个干净的杯子,倒了茶,将其中一杯推到了她的面前。 “你说父亲……”裴湘月低头看了一下那杯茶,只觉自己嗓子紧得犹如被人掐住了整个脖子一般,并非口渴,却难受的要命。 “月娘,为何刚才你看到我都不见得万分放心,可看到二弟却觉得他分外可信呢?”陆承安端起茶喝了一口,了几下气,幽幽的不答反问。 裴湘月一愣,忽而笑道,“世子问这话不觉得心虚吗?我当时进即为人质,和蕙妃娘娘她们关在了一起,娘娘是支持着谁的这些年天底下但凡有个眼睛的都能看得见,毓妃谋,太子爷顺位继承大统,可你却……” “可我却没有和二弟一样,收到里传出的假谕,所以你认定我是八皇子一的同谋?”陆承安接下了她的话。 裴湘月垂了视线,没有回答。 “是,你们都是这样认为的,连毓妃都以为父亲暗中支持了八皇子,所以我这个世子爷也一定是八皇子这边的人。”陆承安冷冷的一笑,“当”的一声搁下了手中的杯盏,笑意凉凉。“只可惜你们都猜错了。” 裴湘月一愣,抬头看向了陆承安。 “你怎么不想想,若我已经是八皇子的人了,毓妃为何还会特意把你传召进作为人质?既我们是夫,她都信我已经替她办事了,为何还要再动你的念头让我分心?” “我……”裴湘月的心忽然举棋不定起来,“那父亲……” “一事,我从头至尾都没有给过父亲肯定的答案,毓妃会把你一同传召进,为的从来都不是牵制我、牵制父亲,为的是……” “你们把裴家……把一白如何了?”裴湘月顿时恍然大悟,脑子如被人用锤子重重的砸了一下一般。疼得清醒了七分。 “裴家人没事,裴一白被关了,应该也是命无忧的。” “应该?”裴湘月笑得人都颤抖了,“陆承安,我裴家欠了你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优雅镇定如裴湘月,这次也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揪住了陆承安的衣领,眼中迸出的是骇人的怒意。 陆承安被她用力一扯,当下就重重的咳了一声,他下意识用手一捂,指间竟缓缓的出了一丝丝的鲜红。 裴湘月定睛一看,无意识的就松开了手,心也跟着漏跳了一下,“你怎么……”夫一场皆是缘分,她怎么可能视无睹! 可谁知,陆承安竟淡然的反手擦了擦溢出嘴角的鲜血,慢慢的坐下了身子,一边从际掏出了干净的帕子,一边漫不经心的擦着手道,“不,月娘,是我欠你的,是靖安侯府欠了你们裴家。” “为什么?”裴湘月忍住了悲恸,咬着牙不让眼中的酸涩化成盈盈清泪,可是她心里是真的难受,为眼前这个男子不值,为自己的姻缘不值,为了…… “天福二十四年的那场水患,你以为折进去的只有武平侯府,裘家,越伯侯府,齐王府他们几家而已嘛?”见裴湘月瞪大了眼睛,陆承安笑道,“全帝都,但凡在皇上跟前说的上话的人大多都是有份的,你说,天家能不气吗?可气了又怎么办?要罚,对,肯定要罚,可罚了之后呢?所有的公卿贵胄,难道全部都要翻个底朝天吗?皇上也不傻,他若真的这样做了,岂不是等于自掘坟墓?” “我们裴家就……” “裴家是清,泰山大人不屑做这样的事。”陆承安看着裴湘月,眼底有浓浓的敬佩之情,“可是月娘,你知道官场所利,有的时候不是说一句我不同合污就能手不染污的。” 裴湘月沉默了。出身高门大户,她能听懂陆承安话中的无奈。 是啊,结营私固有人心之,可很多时候也是骑虎难下的一条不归路。一个家族,一方利益,在遇到大事的时候,只凭一己之力也是很难去铺开局面的。 百姓都以为贵胄世家有钱有权有人脉,可就拿裴湘月来说,自己娘家也算是家大业大的公卿之府了,但是直到嫁进靖安候府,裴湘月才见识到了什么叫“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处事之道。 银子,对裴家这样的大户来说。够吃穿住行,却不够拓宽仕途。这也是为什么裴一白一直将入为官这件事视为虎猛兽一般嗤之以鼻的原因。 朝中势力众多,可不管是哪一股,都不会是干干净净的。裴一白就是不希望同合污,才会直到现在都不肯正经的接下太医院的职位。 “那么多钱,父亲也不是拿不出,可也是伤筋动骨的事儿。这时候毓妃娘娘出面了,几句话,给了皇上一个台阶,就把靖安侯府保下来了。”陆承安轻蔑一笑,“可是保下来又如何,太子爷盯着呢,这么大的一个漏,若是等到太子爷上位,连毓妃都是自身难保的,你说,靖安侯府躲得掉么?” 裴湘月跟着也坐下了身,表情沉郁,一脸的苦涩。 “我反对过,可父亲几句话就将我驳了个一干二净。诚然,父亲也是有私心的,这两年,皇上为了固权,把很多原本手握政要的朝臣的权利都分散开去了。父亲原本在内阁还说得上话,可光是最近这五年内,内阁的人就换了两拨,每换一次,父亲的暗权就少一分,这些年,他坐高位已经习惯了,你让他突然去看别人的脸行事,他怎么可能拉的下脸。” “可储君已定多年,父亲凭什么认为八皇子就有资格可以代替太子爷?”裴湘月也嗤笑了起来,“毓妃就算再得宠,萱妃娘娘可是先皇后的亲妹妹,先皇后可是万岁爷心中唯一的挚。”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