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爸爸——那个照片里都极少出笑意的男人,只有少数的几张照片里能看到他专注的看着妈妈,嘴角噙着一丝细微的笑意,出两个极浅的梨涡。 林木呆滞了好久,直到定好的闹钟响起来,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打开了窗户,把窗台上那枝海棠拿了进来。 现在不是海棠的花期。 不过无所谓了。 不能拿人类的常识去套妖怪的事情。 林木把花枝进了小细颈花瓶里,收拾了一下草草的吃过了早饭,急匆匆的去上了班。 林木挂念着书柜里那个果子,到得很早,办公室里另外两个谁都没来。 他把门带上锁好,上了二楼,走上了平台。 “我要找一个……黑的果实,树叶有点像杨树。”林木说完顿了顿,想到昨晚的梦,迟疑的补充道,“很大的树,有黄的花。” 他话音刚落,脚底下的平台微微一震,左手边的书架次第打开,载着他到了一个书架前。 一本书从里边飘了出来,哗啦啦的翻了几页,然后停在了他面前。 帝休木,无忧树。 叶状如杨,其枝五衢,黄华黑实,服者不怒。 作者有话要说: woc我上爸爸了[ntm 第14章 帝屋。 林木把帝休的一些资料拿出来,看了看时间,也不急着下去,直接站在平台上翻看起来。 他一翻阅,就看到了一幅稍显悉的画面。 那是一张绘卷,绘卷上画着一株苍青的大树,葱葱郁郁遮天蔽。 虬结的脉与一团团横向生长的枝条像极了黑松,茂盛的鲜花与绿草绵延的山谷里或蹲或躺着一些奇形怪状异兽,睡得四仰八叉的,林木大都不认识。 山谷里淌着清凌凌的山泉,从后方的山峰中蜿蜒而下,与还残留在他记忆中的模糊梦境极其相似。 林木甚至能够听到山泉叮咚淌,鸟雀轻啼的声响。 比之梦中所见的要更加清晰几分。 帝休的资料很少,少到每本册子里都只提及了那么一两句。 大多都是在谈及某个事件或者某个妖怪的时候被提上一句。 而被提及的内容,通常都是果实。 帝休比较通俗的叫法是无忧树。 叶片有些像杨树叶,枝叶向五个方向恣意伸展,花是黄的,而结出来的果实却是沉甸甸的漆黑。 家里那颗果实就是帝休的果实,吃了之后能使人忘却忧愁,在妖怪之中有市无价。 果实的数量极少,而且都被几方势力给垄断掉了。 以至于普通的妖怪和生灵只能蹲在山谷外边,虔诚而卑微的乞求着里边的帝休能够仁慈的赐予他们些许的福音。 众生皆苦,都盼着能够忘却忧愁。 哪怕不能得到果实,被帝休的力量照拂一二,能够短暂的抛弃烦恼安然的快乐上一段时间,也是极难求到的缘分。 何况帝休果远不止是能够使人忘忧这么简单的效果而已。 对于妖怪而言,被惑心神、走火入魔、杀戮太重……等等一系列可能会造成重大后果的病,都可以用帝休果来解决。 林木翻了老半晌也没翻到关于帝休成的相关内容,只翻到了几个一直监视掌控着那座山谷的几方势力。 山谷在大荒中部一片叫苦山的山脉里,被几个势力十分严格的控制着,防止有别的妖怪进入。 只是偶尔也会有大妖怪踏入山谷里去待上一段时间,因为有着安抚作用的不仅仅只有帝休果,还有这棵树木本身。 而有帝休在的地方,草木旺盛,毫无争斗,连最珍贵的灵药都能放肆生长。 林木翻看着那个山谷的记载,上边是这么写的:帝休在几方大妖的照拂之下生长极好,并未如同其他上古奇木一般遭到破坏和炼化,直到三十年前,帝休整棵树神秘消失,而那几个经常出入山谷的大妖却并没有震怒,而是干脆利落的封锁了消息,全当无事发生。 再之后,就再没有帝休的消息了。 林木翻来翻去,始终没翻到帝休成的内容,更别说帝休成之后的长相了。 要不是在最初那张照片里看到了帝休本树,家里还有那颗在记载里被疯抢的果实,林木甚至都有点不敢认他爸爸是不是帝休了。 林木把剩下的一些资料翻完,发现的确是没有任何相关内容的。 不过林木倒是能猜到三十年前,帝休从大荒里消失之后去了哪里,大约就是到了中原,他妈妈找到的深山里,然后跟妈妈相遇了。 至于到底是怎么来的,又是什么时候成了,林木一无所知。 也许那些经常出入山谷的一些大妖怪会知道,可那些大妖怪,林木一个都不认识。 稍微称得上眼的也只有其中一个,晏玄景的父亲,九尾狐晏归,青丘国当代国主。 可惜的是,林木从那一次惊鸿一瞥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那个超好看的狐狸了。 但收获很大。 林木翻开最开始那幅绘卷,看着上边葱郁的树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好歹是明白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 这么看着,另一半的血脉来头不小。 林木想,怪不得妈妈死憋着一句话都不提他爸爸。 就从他爸爸要被几个大妖怪联手遮盖着才能护住这一点上来看,对自己的血脉闭紧嘴是最妥当的做法。 至于那颗留下的果实,林木有个不太好的猜想。 果实是用来使人忘记忧愁的。 爸爸把果实给了妈妈,应当是知道妈妈有着难以忘却的愁绪,同时他又无法陪伴在妈妈身边照拂她,才会给妈妈这颗极容易引来抢夺的果实,希望她能够吃掉它,忘记忧愁。 妈妈能有什么难于忘却的忧愁。 她不在意打她的外公,也不在意钱财,种个盆栽天天都能傻乐上好久。 林木所能想到的妈妈的哀愁,就是每次她打开相册的时候微红的双眼。 林木沉默了好一会儿,不愿再想下去,他合上资料,给资料室里的怪道了谢,资料放回了书架,一边下楼,一边摸出手机来,给妈妈的老师发了条消息过去。 他想要拿到他妈妈在回来之前的时候参加的项目,有机会的话,也许可以找过去看看。 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林木把消息发过去,收好手机,打开了楼梯间的门。 楼下大黑已经来了,这会儿已经变回原型躺在地上团成了一个球,一动不动的。 林木走到他旁边,蹲下:“你在做什么?” “在自闭。”大黑闷声闷气的说道。 林木看着团成团的狗子:“自闭什么啊?” “老太太家人开始发讣告,准备葬礼的请柬了,没我的份。”大黑说着有点委屈,他抬头看向林木,然后卡了两秒,脑袋探过来嗅了嗅,“你怎么回事啊?妖气突然暴涨起来了,还好闻。” “啊?”林木低头瞅瞅自己的双手,又嗅了嗅,“我觉不出来。” “你刚接触这边当然觉不出来。”大黑说完,忍不住更加凑近了几分,使劲嗅了嗅,然后脑子一懵,软绵绵的瘫了下来。 那是一种令人极度舒适的滋味,就像是在柔软绒毯的包裹下慵懒的躺在了温暖的光中。 有青草与花的香气,有风掠过树梢的沙沙声,远处似有环佩叮咚,有水清凌凌的淌过,还有隐隐约约的丝竹乐声,合着美妙的唱遥遥的随着风传过来。 这滋味舒服美妙得令狗子忍不住想要翻出肚皮,用最柔软脆弱的地方拥抱这个美好的世界。 这份觉来得过于突兀凶猛,大黑距离林木很近,这股气息劈头盖脸的蒙下来,让大黑软绵绵的倒在地上,微微眯起眼,整只狗浑身上下每一都写着字,甚至还翻出了肚皮。 活像是一只磕猫薄荷磕嗨了的猫,一副到升天的样子。 这样子有点眼。 就好像在林木看的那幅画卷里,四仰八叉的躺在帝休树荫底下的异兽。 ——真的就跟磕猫薄荷磕嗨了的猫没什么两样。 大黑躺在地上,只觉得神清气的,什么自闭什么苦恼什么忧愁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心情明朗,世界一片美好。 但他的理智依然在,懒洋洋的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嗯,清楚自己的血脉了。”林木说道。 大黑来了兴趣:“哦?是什么?” 林木摇了摇头。 大黑懂了,估计是什么不适合说出来的血脉。 需要保密的血脉很多,就像是人参娃娃总是需要躲躲藏藏一样,很多妖怪的存在本身就会引来掠夺和杀戮,保密很正常。 大黑也不介意,在林木那股清冽妖气的影响下舒舒服服的打了个哈欠,眼看着要到正式上班的时间了,刚准备变回人形,就被门口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 大黑抬头轻嗅:“人类的气味。” 林木点了点头,转头去开了门。 门外是个生出了些许白发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黑的西服,头发打理得很正气,十分温和儒雅,对林木微笑了一下,问道:“您好,请问大黑先生在吗?” 有了昨天那个妇人的前车之鉴,林木也意识到有些人类很清楚妖怪的存在。 他点了点头,让开了门:“在的。” 中年男人抬脚走进这间办公室,看了一圈也没看到自己要找的人,最终目光跟趴在地上的大黑狗对上了视线。 他脸上的笑容一滞,显出了几分惊愕的神情,连声音都提高了,有些变形:“大黑?!” 大黑狗“汪”了一声,没有开口说话。 中年男人愣了许久,长长的呼出口气来,转头看向了林木,迟疑着说道:“我母亲前天去世,昨晚来了我的梦里,告诉我要来这里找大黑,好好谢他……它。” 林木眨了眨眼,意识到眼前这人恐怕是救下了大黑的那位老太太的儿子。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