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阙这样想着,角的笑意就更深了。 这时,身后的卧房内忽然传来了桌椅碰撞的轻响,随后又是一声抑的惊呼。 楼阙一惊,慌忙转过屏风,冲了进去:“站住!” 一道人影慌慌张张地正要逃离,却在门口被楼阙一把扯住了衣袖:“谁许你进来的?!” 那人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一张俏生生的小脸上梨花带雨。 竟然是刚刚成了府中笑料的陈四小姐大驾光临。 楼阙脸沉了一沉,下意识地往桌上瞟了一眼,果然看见那幅画已经不见了。 “拿来。”他冷着脸伸出了手。 陈景真脸惨白,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后背却撞在了那半扇关着的门上。 “桐阶,”她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了声音,“你要什么?我没有拿你的东西!” 楼阙没心思看她耍赖。 他毫不客气地把陈景真的胳膊扯了过来,伸手往她两只袖子里摸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什么。 “我说了,没有!”陈景真又羞又怕,眼中却又似乎了一点异样的神采。 楼阙没有辜负她的期待。 他暴地抓住她的肩,把手伸进她的怀里掏了几下,果然摸出了一张折起来的纸:“这是什么?” 陈景真见抵赖不过,立时换了一副面孔。 她站直了身子,眯起眼睛上楼阙的目光:“不错,我是偷了你的大作。——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画的是落桐居三少吧?” 楼阙的脸沉得好像要滴下墨来。 陈景真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三少在我们面前一向人模人样的,要不是看到你这幅画,我是做梦也想象不出她会出那样的表情……” “闭嘴!”楼阙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陈景真不怒反笑:“你这么慌张做什么呢?让我猜一猜吧:她的这幅模样,到底是你自己心里的那点儿龌龊的想象,还是——你其实早已经成了她的入幕之宾?” 楼阙忽然勾了勾角,目光依旧沉沉地看着她:“陈四小姐,你想怎么死?” 陈景真掩口笑了两声,神情十分愉悦:“看来是被我猜着了!在朱家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看她的眼神不对劲!那种偷摸狗的事,你们两个已经做了很久了吧?” 楼阙点燃蜡烛把那张纸烧掉了,神情已经恢复了平淡:“陈四小姐马上要做二哥的侧室了吧?今后见面,我还得唤你一声‘陈小嫂’,你今出现在我的卧房里,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 陈景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中出一丝凶光:“昨之事,本就是那个毒妇害我!是她把楼闿骗到书房去强我的!你知道我喜的是你,如果不是她……” 楼阙冷声道:“你放心,就算她没有及时出现,我也不会喝你的茶。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再多生事端了。” “多生事端?”陈景真苦笑起来,“我确实是在多生事端!昨天我被人算计,莫名其妙地失了清白……我原想着这府里只有你一个人是正人君子,或许能帮我做主……谁知道那毒妇竟会是你的姘头!我来求你,简直是自己往人家的刀刃上撞,哈哈……” 楼阙再次冷下脸来:“陈四小姐,我记得那茶里的脏东西是你自己放进去的吧?你自作孽不可活,这会儿嘴里不干不净的骂谁呢?” “哈!”陈景真又笑了,“你待她还真是有心,连旁人骂她一句都听不得!你大概忘了你们的身份?楼阙,你猜我敢不敢把你们的事说出去?” “随便。慢走不送。”楼阙回到桌前坐了下来。 陈景真却不走,反而一脸决然地跟了进来:“桐阶,你一定要对我这么凶吗?我虽然有时候会做糊涂事,可那也只是因为我喜你——如今我这身子也给你摸了,你是不是该对我负责?” 楼阙忍不住,笑出了声。 陈景真咬住角强忍下怒意,走上前来:“我并不想拿你们的事来威胁你,只是……我也不过是一个喜着你的可怜人啊!你可以宠着她护着她,为什么就不能怜惜我……桐阶,如今我脸面尽失,也没有什么豁不出去的了——让我服侍你一回,好不好?” 楼阙以手扶额,一脸无奈。 陈景真以为他心下松动了,忙趁热打铁,红着脸向他扑了过来:“桐阶,我不会给你麻烦的!你愿意跟她好,我也不会拦着你……我求你把我留在你身边,我不想嫁给楼闿!我讨厌他!” 楼阙侧身避过,向外面扬声叫道:“钟儿!” 钟儿从门里蹭了进来。 楼阙脸一沉:“这女人是怎么进来的?外面守着的都死了不成?” 钟儿委屈地道:“她说是替二爷传话来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奴才们哪里知道……” 楼阙站起身来,厉声斥道:“什么时候一个传话的也能擅自进我的卧房了?如今门上的奴才们是越来越出息了!回头自己到管家那里领罚去,今后再有这种事,立即给我逐出府门!” 钟儿忙躬身应了,楼阙便又吩咐道:“你亲自送陈四小姐回去,就说在园子里捡了个似疯似傻闯叫的人,认得是慎思园的就给送回去了,请二嫂当面把人收好,莫再放出来丢人现眼!” 陈景真闻言,靠在书架上摆出了一副死也不走的架势:“我没疯也没傻!桐阶,你这样对我,当真就不怕我把你们那件事……” “陈四小姐,您还是给自己留点儿脸吧!”钟儿走过来拦在两人中间,面无表情地道。 陈景真见对方真要撵她,立时又急了:“楼阙,你真的要这样对我?你最好想清楚!我在你的卧房里呆了这么久,又形貌狈衣衫不整地被人送出去,你猜旁人会怎么想?你真的以为你能撇清得干净吗?” 楼阙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钟儿已替他笑道:“陈四小姐放心!你衣衫不整地从这儿出去,旁人至多不过说你无,昨勾引了二爷,今又来勾引五爷——多大点事儿呢!我们爷是不肯捡破鞋的,二爷知道这件事之后多半也不会再要你,你自己将来的去路,可要好好想清楚了!” 陈景真呆了一呆,脸上现出了几分惧,终于被钟儿连推带搡地撵了出去。 楼阙忙开了窗子打算透透气,却听见陈景真远远地嚷道:“你说楼阙不是捡破鞋的,难道那个寡妇就不是破鞋吗?她一嫁进来就跟楼闿勾搭在一处了,那时候你们主仆还不知道在哪个荒山野岭风餐宿呢!她那些见不得人的腌臜事,慎思园的人可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你骂我之前最好先想想清楚,你主子自己勾搭上的那个可也不是什么好货……” 楼阙“砰”地一声关上窗子,重重地将手中墨汁已干的画笔丢回了桌上。 梦中说梦 说: 记得收藏哦~(* ̄︶ ̄) 第46章 我要嫁的是您家五公子 次,郑娴儿早早地起身梳洗了,细细地描画了眉眼,又耐着子坐在镜前盘了个云顶髻,穿了件石青绣合花的齐襦裙,外罩一件月白半臂,带着丫头小枝悠悠然地进了宁萱堂。 她是寡妇,原不必到婆母面前晨昏定省。所以楼夫人对她的到来颇意外:“你今怎么这样早?莫非是《百寿图》遇到了麻烦?” 郑娴儿浅浅一笑:“并没有什么麻烦,时间上也赶得及,太太放心。” 楼夫人闻言便点了点头,向她笑道:“刚刚你安姨娘还说起你,可巧你就来了——今早大夫来看过,说是铮哥儿已经大好了,你大嫂心里对你可念得很呐!” “我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可不敢居这个功。”郑娴儿谦逊地笑了笑,自己寻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抬头,对上一双微微发红的眼睛,她的笑意加深了。 对面坐着的正是楼阙。自从郑娴儿进门来,楼阙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 此刻四目相对,楼阙的脸上现出了几分怒,目光微凝,无声地质问:昨晚,为什么不开门? 郑娴儿趁旁人不留心,偷偷地向他抛了个媚眼儿,无声地挑衅:我偏不开,你奈我何? 楼阙瞪了她一眼,脸上的怒气消失了,角缓缓地出了几分笑意。 过了片刻,他张了张嘴,无声地说道:“好看。” 郑娴儿得意地扶了扶发髻,心道:当然好看,特地打扮了来勾你的,梳了一早晨呢! 夜里晾着他在冷风里吹了半宿,天亮了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来馋他,这就是郑娴儿对他抢走那幅刺绣的惩罚。 楼阙显然明白郑娴儿的意思。并且,他很乐在其中。 这会儿安姨娘不知说了句什么,楼夫人和其余几人正笑得畅,一时无人注意到这边。楼阙趁机向郑娴儿的部瞄了一眼,眼角气地勾了一下,右手放在腿上缓缓地比了个抓的动作。 郑娴儿微微低头,舌尖调皮地探出来舔了舔嘴角,同时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圆圈,姿态优雅地上下摆动了两下。 楼阙的眼中有亮光闪过。 郑娴儿若无其事地转头看向楼夫人,脸上却仍然能觉到那道炽热的目光带来的温度。 笑意不由自主地爬上了眼角。 楼夫人忽然向这边看过来,疑惑地皱了皱眉:“闳儿媳妇,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郑娴儿忙坐直了身子,笑道:“许是刚才走得急了些……” “太太!我要见你们家太太!”廊下忽然响起一声带着哭腔的高呼,打断了郑娴儿的解释。 那是陈景真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杂的脚步声。 瑞儿掀帘子看了一眼,脸微变:“陈四小姐好像受了什么刺,蓬头垢面地就闯进来了!” 果然,她话音未落,陈景真已闯进门来扑倒在了地上。旁边四五个丫鬟婆子拉拉扯扯的,竟硬是没拦住她。 楼夫人的脸沉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陈四姑娘这是怎么了?瑞儿,还不快把人扶起来?” 瑞儿闻言忙过去搀扶,陈景真却趴在地上不肯起身,口中哭道:“真儿已是走投无路,求太太替我做主!” 楼夫人脸上出了怜悯的神,手里的佛珠飞快地转动了起来:“好孩子快别哭,好好说话!这是怎么了?听说你表姐动了胎气,莫非慎思园的人趁她病着给你气受不成?” 陈景真拼命摇头,脸泪痕纵横:“太太,真儿没脸见人、没脸活着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楼夫人见她哭得实在厉害,语气不由得愈发严厉了几分。 在场的安姨娘和胡氏同时摇头,表示什么也不知道。 郑娴儿是知道的,但楼夫人看过来的时候,她却也作出一脸茫然的样子来,缓缓地摇了摇头。 大麻烦要来了,傻子才会自己往前凑。 楼夫人向堂中环视一周,见无人应声,只得叫人去慎思园问话。 这时陈景真忽地转过身来,向楼阙哭道:“桐阶,你真的那么狠心,到了这个地步都不肯帮我说句话吗!” “阙儿,怎么回事?”楼夫人的目光看了过来。 郑娴儿忙看向楼阙,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楼阙被点到了名字,只得抬起头来,沉道:“我不知内情,实在不敢妄言。这件事,还是由二哥自己来说比较合适。” “为什么要听他说!”陈景真状若癫狂,“我不喜他!我恨他!他不过是兽发作强占了我的身子,凭什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让我听他说!他欺辱了我,你们不说替我做主,却全都众口一词劝我给他作妾,这是什么道理!这是哪里的王法!” 楼夫人大惊失,攥紧佛珠猛然站了起来:“你说什么?那孽障……那孽障他欺辱了你?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前天中午!”陈景真再次哭倒在地。 楼夫人大怒,随手抓起坐榻上的小矮桌用力一掀,杯碟茶碗立时碎了一地。 安姨娘吓得脸煞白,慌忙起身离座跪了下来。郑娴儿和胡氏也只得跟着站起,连劝“太太息怒”。 宁萱堂的丫头们伶俐,没多久便把楼闿和脸病容的朱金蓝请了过来。 楼夫人喝令二人跪下,厉声问:“你们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从实说来!” 朱金蓝勉强跪在地上,额头见汗,摇摇坠。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