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有什么特别的?” “嗯,也没什么特别的。” 杨梅忽然觉得这些千千万万的人调侃她的名字本不算什么,他们觉得她奇异也好,个也罢,她都无所谓。 倘若没有这些千千万万个人,怎样才能反衬他的与众不同。 张西西把全部项目又练习一遍,从坡道上下来后,就下车走了。她家里有喜事儿,得提前走。林是她男朋友,也跟着一块儿走了。 整辆车里,霎时间空了不少,只剩下副驾驶的江水,和后车座的杨梅。 江水还没做出任何反应,杨梅就先下了车。 她并没有走掉,而是走到车前,坐进了驾驶位。 江水看着她慢条斯理地系安全带,说:“你要干什么?” “练车啊。”她回答得理所当然。 “回你自己的车里去。”江水说。 “胡教练车里除我之外还有三个人,场地里练车的人又那么多,每个项目都得排队,等轮到我了,黄花菜都凉了。” 江水看着她拖手刹:“那你也别找我。” “为什么?”杨梅问,“因为我没跟着你?” 江水躲开她灼灼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说:“你报的是自动挡,我这是手动挡,完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 “……”杨梅不信,说,“我以前学的就是手动挡。” 江水听了扭过头来,眼里有浅浅的波澜,像是江在笑:“然后学不会对吧。” “……”杨梅抿抿嘴,说,“我会学会的。只要你肯教我。” 她低下头,轻轻去掰档位,没掰动。 这辆车实在是太破旧了,很多硬件都不好使。档位像牛一样顽固,需要使劲才能推动。 杨梅手中用力,想将档位挂在一档。可不知是她力气太小,还是这个档位真的太难挂,无论她怎么使劲,档位都纹丝不动。 她有点急,脸上云淡风轻,可握着档位的手收紧了。 江水就支着下巴在一旁看着,甚至悠哉地打了个呵欠,挪开视线之后,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没踩离合。” “……”杨梅下意识地往脚下看去。 她的长裙飘逸,松垮地遮蔽掉她的双腿。她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江水:“我要不要把裙子起来?” 江水问:“起来干嘛?” 杨梅:“给你看啊。” “……”江水撇开头,答,“不用。” 杨梅松开离合,轻点油门,车子缓慢行。 江水侧目望着场地边伸出的树枝,淡淡地问:“你场地里哪个项目比较弱?” 杨梅说:“我……哪个项目都比较弱。” “……”江水淡淡地看她一眼,然后指着某个方向,说,“你先到直角转弯那里去。” 直角转弯在最靠近驾校大门的位置,一般教练车驶进来,教练总会按照从近到远的顺序来教导学员,而最先训练的项目正是直角转弯。 杨梅慢腾腾地开车过去,一边低头找直角线的起/点,一边说:“其实这个项目我还可以,我比较害怕倒车入库。” 江水静静地看着车子过白线,转头对杨梅说:“好,停下。” 杨梅踩了刹车,不解地看着他,他说:“你下车。” 话音刚落,江水便打开车门走下车,一转身看见杨梅还坐在车里,就低下/身子,望向里面:“下来啊。” 杨梅没动,只是问:“为什么叫我下车?” 江水直起身,右手搭在窗户上,杨梅在里面看不见他的脸,但能清楚地听见他的声音。 他说:“我教不了你。” 杨梅轻轻地笑了出来,绷得很紧的笑,好像是拉长的弹簧。 “你怎么这么固执。”她说。 江水没出声,杨梅扭头去看他,却发现已没有他的身影。回过神来,江水就出现在她的左边,替她打开了车门。 杨梅抬头,又看见那双黑而沉的眸,好像在说——你不也这么固执。 杨梅无计可施,只好从车里下来。 江水探身进车厢,将车钥匙拔了下来,进口袋,然后很快把车门关上。 转过身,看见杨梅还没走,他也不记得要打声招呼,从她身侧擦过就走。 杨梅跟着他转身,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一种意味:“你昨天跟我说,觉得不值得就不要来。” 江水脚步微顿,却并未回身,杨梅不往前走,也不向后退,就那样笔直地站立着,仿佛一株坚毅的杨树,孤独地守望。 “我来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因为我觉得值得。”杨梅说,她不管江水有没有在听,她就是站在那里说,“我觉得值得,因为——起码我来了,就能看见你。” 江水倏然转身。 杨梅赤/而又直白地上他的目光,在对上他眼睛的时候,甚至还下意识地扬了扬下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像一只发出了某种讯息的孔雀。 江水神无异,只是瞳孔缩了缩,像湖面上开的涟漪,只不过他的涟漪是往圆心紧缩的。 杨梅觉得,她再一次看见了黑的漩涡,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往里面跑。 江水什么也没说,可杨梅知道,她的讯息,他接收到了。 ☆、惹女人生气的男人 红黄的光线仿佛透明的轻纱,轻柔地罩在江水和杨梅的头顶,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隐形瓮,独独将他们与外界隔开。 杨梅又听见了江水的脚步声,依旧行走在潺潺的水中,与以往的不同之处在于,这次是向着她走来,而不是背离她走去。 某种时候,他们之间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气在缓慢地动,好像铺成了一张有粘的大网,粘住了他和她。 江水却执意要打破这种神秘气的运动。 他将头侧向一边,低低地说:“你去找胡教练学,我不会教你的。” 杨梅听了不急也不恼,甚至没有表出一丝能称得上情绪变化的变化。她只是慢悠悠地朝前迈了两步,目不转睛地看着江水,说:“江水,你会教我的。” 江水紧紧看着她,她忽然笑了一下,笑容很笃定:“不信?那我们要不要来打个赌?” 江水明显对打赌这件事没什么兴趣,他难得蹙了蹙眉,嘴轻轻动,片刻之内却什么也没说。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单调地重复前一句话说:“你去找自己的教练,我不会教你的。” 杨梅着风,捋了捋遮在眼前的碎发,说:“你这人真没意思。” 江水自然垂落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紧握了一下,他又看向一边,声音没有什么起伏:“还有两个小时,你好好学车吧。” 杨梅说:“那你呢?” 江水看她:“我不会教你。” 杨梅好笑地看他一眼,说:“我又没让你教,我只是问你,这两个小时,你要干什么。” 江水看了看场地,又看了看自己的车,说:“我回家。” 杨梅嗤了一声,说:“还没到时间你就想溜?” 江水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林他们已经走了。” 杨梅说:“好啊,那你就回家吧。” 话音刚落,她就抱着转身走开。她笔直地走,耳朵能听见身后的动静。 江水收拾了一下,轰地一声离开了驾校。 杨梅连脚步都没停一下,更没有回头去看。 晚上照例是李来接她,孙威还在出差,杨梅就跟着李到了老地方吃晚饭。 上楼的时候,服务员见她俩又来了,鞠躬的时候眼睛都在笑,明显是认出她俩了。 杨梅就开玩笑:“李,咱俩老是出来下馆子,家里的厨房该哭了。” 李听了就笑,颇有自嘲神地补上一句:“照你这么说,孙威老是到外面出差,他睡的那半边该哭了。” 走进雅致的包厢,杨梅关上门就问李:“这几天孙威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李给自己和杨梅分别倒了一杯大麦茶,听了就嘁了一声,说:“他会给我打电话,呵,太从西边爬起来。” 杨梅皱了皱眉,说:“那你知道他到哪里出差吗?” 李摇头:“不清楚,反正我也不兴趣。我心自己的工作就够烦的了,哪儿有空心他。我心他了,他又不会来心我,那我心他干嘛?” 杨梅抿了一口茶,问:“这几天你工作很忙?” 李摆了摆手:“就那样,差不多吧。” 杨梅说:“你脸不是很好,是不是太累了?从明天起你就别接送我了,好好休息吧。” 李大大咧咧地说:“哎呀,哪有的事,是我自己瞎忙。你家去驾校又没有直达车,等出租又不方便,还是我送你吧,反正就这么几天。” 杨梅抿嘴,坚持地说:“不了,你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反正就这么几天,我自己想办法吧。” 李听了叹了口气,说:“都怪你那个教练家和你家两个方向,太远,不然你可以叫他顺道载你。” 杨梅笑了笑,没说话。幸好胡教练的家和她家是两个方向,不然她想拒绝都没有理由。 菜很快就上来,都是很清淡的小炒,杨梅点的。 杨梅不太吃油腻的东西,不健康,还容易发胖。在家里自己做饭的时候,她都是尽量少放油,少放盐,绝不放味。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