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看着他走出小房子,声音很低地哼了一声,没理他。 江水走到外面,一回头,身后半个人影都没有,他刚要进去再找杨梅,杨梅就端着盒饭出来了。不过没拿正眼瞧他,而是径直走向一边的垃圾桶,把吃剩的盒饭扔了进去。 江水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她那盒饭本没吃完,还剩下大半。 杨梅用纸巾擦了擦嘴,一并丢进垃圾桶。 江水走过去,直截了当地说:“你跟我过来一下。” 杨梅站着没动,江水刚挪动的脚尖,他又给挪回来。 “杨梅。”他叫她。 杨梅像是什么也没听到,目不斜视地沿着树荫一路走。 江水跟在她身后,又叫她:“杨梅,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杨梅找到一片稍大些的树荫,站住了脚。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旁若无人地刷屏幕。 江水站到她边上去,低低地说:“杨梅……” 他话才刚开了个头,杨梅就收起手机,继续沿着路边走。 江水忽然觉得,杨梅这样,他今天能跟她说上话的可能不大。情急之下,他猛一伸手,就拽住了杨梅的手腕。 杨梅猝然停步,回头,没看他的脸,只低头看他拉住她的那只手。 江水很快就把手松了。 “杨梅,你能不能先站着不动听我把话说完?” 杨梅这才抬头看他一眼,豆大的汗聚集在他宽宽的额头,顺着他的肌理,从他的太一路往下。 “凭什么呀?”杨梅说,“上午你不是说了要我离你远点儿么?你下午就变卦了?” 江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想了一会儿才说:“我没说过。” 杨梅嗤笑一声,斜着眼睛看他:“你还想死不认账?” “没有。”江水说,“我说的是‘离我们的车远点’,不是‘离我远点’。” 杨梅半眯着眼说:“不同个意思么?” “不是同个意思,车是车,我是我,不一样。” 杨梅凉凉地笑了一下,说:“所以就是说,我不能靠近你车,但能靠近你,你是这个意思?” 话音未落,杨梅就往江水走了两步,离他近了,他们之间的身高差更明显,因为视角的缘故,杨梅必须仰着头才能与他对视。 江水的身体有咸咸的汗味,杨梅不觉得这味道难闻,这是男人的味道,是某种象征,就像男人壮的臂膀,结实的小腿,凸出的喉结一样,是的象征。 杨梅顺着风吹来的方向,轻轻气,把江水的气味留在鼻腔里。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柔下来:“说啊,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江水动了动,说不出话。 杨梅的眼神不加掩饰,意味太浓。 这个女人就像一座错综复杂的,拥有无数的弯和勾,却独独没有出口。 走进去,出不来。 江水呼着,她的香气就涌进来,沿着他的血管,融进他的血,直捅他的心脏。 这样不行。 江水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睛看向另一边,眉心轻蹙。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杨梅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说:“哦,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 江水的眼睛像是蒙上一层雾,夏风夹着搔人的气冲撞过来,涌进他的眼眶,吹散了那层茫雾。 他终于想起那个电话,对她说:“你为什么换教练?” 杨梅听了反应了一下,很快想起她昨晚托付给李的事。 她知道李能成事儿,但万没想到李办事效率这么高。这件事谁都知道不好办,因为没有先例。李倒是雷厉风行,她那个朋友也是,这个速度让杨梅稍有讶异。 “哦,换就换了,哪有什么为什么。”杨梅耸了耸肩,说,“把我换给谁了?” 江水说:“换给谁你不知道?” 杨梅点点头,脸不红心不跳:“嗯,不知道。不会是换给你了吧。” 江水不喜她这幅吃定了他的样子,就对她说:“我不会教你。” 杨梅无所谓地说:“不能吧,钱都收了,还能不教?” 江水磨了磨牙,说:“钱你随时都能拿走。” 杨梅笑了一声,说:“哦,那我学完再拿,行么。” 江水不说话了。 杨梅也不想和他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在树荫下伸了个懒,眼睛在场地内四处搜寻,问:“你车呢?你车在哪,吃完饭了,咱们差不多可以开始了吧。” 杨梅上江水车的时候,林还在吃饭,张西西也还没到,杨梅心情忽然不错,江水不情不愿地坐进来,杨梅嘴巴很甜地喊他一声“江教练”。 江水没应,杨梅就朝他伸手:“钥匙呢。” 江水看她:“我不想带你。” 杨梅慵懒地抬了抬眼皮,反问他:“江教练,你到底是不想带我,还是不敢带我?” 江水撇开头:“钱你可以拿走,你换人吧,换谁都行。” 杨梅不搭理他,倾身过去摸他大腿。 江水僵了一下,制止她的手:“你干嘛?” 杨梅说:“拿钥匙啊。” 江水捏着她的手用了力,她一定疼,但她神态自若,甚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等江水松开手,杨梅白而细的手腕上浮现一圈红痕。 江水打开车前屉,取出钥匙,递给她。 杨梅接住,说:“原来没藏在口袋里啊。” 她发动车,脚踩离合,挂上一档,然后转头问江水:“江教练,你说我们从哪个项目练起啊。” ☆、循循善的女人 江水表情淡淡,眼神很平,好久没有出声。 杨梅也不心急,就那么等着。 他看着车窗外,她就看着他。 时间很充裕,漫长的一个午后,夏炎炎,夏风阵阵,夏蝉鸣鸣。杨梅觉得很惬意,学不学车无所谓,她宁愿把时间花费在江水身上。 江水能受到脑后那道灼热的视线,可他偏偏不回头。他在沉思,在挣扎,在说服自己妥协。 车内太/安静了,江水脑子很,这是他和杨梅的拉锯战,他们就像是在拔河,他在绳子的这端,而她在那端。 绳子中央系着红的布条,在他们势均力敌的僵持下,不停地颤动着,颤动着,就像他砰砰跳动的心。 他开始觉得慌了,红布条渐渐往另一端移动,杨梅依旧很有耐心,她只是在那里坐着,看着,一动也没有动。 这时,杨梅的头顶忽然暗下一片,她还没回头,就听见林的声音传过来:“杨梅,水哥。” 林一手搭在车顶,身体矮下来,眼睛往车里瞟,他看了看杨梅,又看了看江水,最后又看着杨梅,说:“杨梅,你怎么在我们车上?” 杨梅说:“我跟着水哥学车。” 林瞪了下眼睛,有点吃惊:“你不是跟姓胡的学的么?” 杨梅:“我临时换了。” 林哦了一声,点点头:“换了好,我早就和你说过了,那姓胡的不好。” 林从车前走到车后,打开车门坐了进来,继续说:“幸好你换了教练,姓胡的就是个鬼。” 杨梅问:“你怎么知道的?” 林:“以前我看见过,一女学员被他下了毒手。” 顿了顿,他问杨梅:“你跟他学了两天,没看出来么?” 杨梅将视线投向身旁的男人,说:“嗯,他还没来得及对我下手。” 林舒出一口气,大喇喇地躺靠在椅背上,说:“你换教练是正确的决定,跟着水哥好的。” 杨梅有意无意瞥了江水两眼,点头说:“嗯,是好的。” 林直起身,头钻到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之间,还想继续唠嗑,就被江水打断:“别聊了,练车吧。” 林又坐回去。 杨梅弯了弯,问江水:“我们从哪个开始?” “直角转弯。” 杨梅按照场地内的顺序,把所有项目都走了一遍,轮到林,杨梅被换到车后座去。 她靠在椅背上,眼睛跟粘了胶水似的,黏在前面人的后脑勺上。 江水没往后看,也没指导林,只是坐着,也不说话。他余光里有面镜子,镜子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后座的人,他知道杨梅一直盯着他看,可他不给她一点反应。 杨梅终于移开视线,侧头眯了眯眼。刺目的光从车窗进来,打在杨梅的脸上,她半边脸都快热得烧起来了。 “为什么不开冷气?”杨梅问。她不能把车窗摇上去,那样会很闷。她只能挪股,往座位中间坐了点。 江水没回答,林就接口:“空调坏了。” “坏了?”杨梅下意识往车载空调看了一眼。 林点头:“嗯,修不好。这车老,是最早的一批,差不多要换了。不过我们是没机会坐新车了,好像是等我们这批人考出了再换的。”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