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抿嘴笑了笑,抱了一下杨母,说:“谢谢妈!” “去!叫你爸爸把地上那箱猕猴桃开出来,猕猴桃可是好东西……” 等杨母洗好碗从厨房出来,杨梅已经剥好猕猴桃,放在水晶碟子上:“喏。” “我不吃,你吃。”杨母在一旁沙发上坐下,瞟了杨父一眼,他正看报纸,没接收到那严肃的眼神,杨母啧了一声,手背拍过去,打在杨父胳膊上。 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往下一滑,杨父定睛看了看杨母,什么也没说,乖乖收起了报纸。几秒钟,正襟危坐的。 “咳咳。” 杨梅循声看去,杨母刚好也看着她,眼神一对接,杨梅心中就道不妙,想开溜也没办法,她跑再快顶多是只兔子,她妈妈可是捉兔的鹰。 果不其然,杨母立马进入正题—— “关于你和小江的事,我和你爸爸已经讨论过了,我们的态度是——坚决不同意!” 杨梅不动声地看了看杨父,后者坐得端端正正,眼睛却无意识地瞧着地面。看这样子,是绝不打算手这件事了。 “不管你和那个小江在一起多久了,从现在开始,你就当没这回事。”杨母义正言辞,俨然像是裁决高下的法官,“像他那样的条件,妈妈都不会同意你和他朋友,更别说男女朋友了。这是一辈子的事,不可以马虎。” 杨梅把水晶碟子放下,一声不吭,平静地听着。 “不过呢,你现在已经到了结婚的年纪了,这一两年结婚生小孩最好。所以你要开始准备相亲了。”杨母说,“这个相亲对象嘛,爸爸妈妈会给你把关,让你相的,都是条件好的男孩子,要是能成,尽快把婚事定下来,也了了咱们家一桩大事。” 说到这里,杨母停了一下。屋里没人说话,显得过分安静。杨母又假意咳嗽一声,对着杨父。 杨父立刻会意,小啄米地点头:“是是是,你妈妈说的对!” 杨母这才意地嗯了一声,矛头又指向杨梅:“趁你在家这几天,我会再安排你和傅立业见一次面,你好好准备准备,别再像昨天似的,那么没礼貌。” 又安静下来。 过了几秒,杨梅说:“我不要相亲。” 杨母打算循循善,声音格外温柔:“怎么的呢?” “没怎么,你说的,我都不同意。” 杨母说:“是不是不好意思?我和你说,现在的人啊,足不出户的,友圈子又小,所以需要相亲。你别觉得害臊,大家都相的。你看看你那个高中同学,也是相亲的,找了个公务员,现在子多幸福,孩子都一岁了。 “要说条件,你不比她好啊?你长得漂亮吧,比她会挣钱吧?她能找个公务员,你怎么不能?所以说啊,妈妈给你挑的这个傅立业啊,条件是相当不错的。我看他对你也是有兴趣的,你跟他谈谈看……” “不。” 杨母一阵哑口,说了好一通,杨梅油盐不进,心里不免又烦又急:“你怎么这么倔呢?啊?立业一表人才的,工作又好,家里条件也不错……怎么样都比你找的那个好!好了十万八千倍!” “我喜江水。” “有什么好喜的?哪一点值得你喜了?啊?没爹没娘的,还什么什么——给人当司机?!笑死人了!你就找这种男人啊?嫁给他,以后喝西北风去啊?” 杨梅蹙着眉站起,说:“人穷,志不可穷,这样的男人才可靠——小姨说的,你不也赞同的么?” “话是没错,但你傻啊?这种话都是说说好听,谁真要找个穷鬼嫁了啊?” “小姨夫不就是一点一点起来的么,小姨不也跟着他一路走过来了。他们孩子都打酱油了呢,多幸福。” 杨母嘁了一声,直觉得自己听了天大的笑话似的:“你小姨是一直穷过来的!你和她能比?也不看看我们家条件怎么样,你从小吃过一点苦么?” “你不要这么武断,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吃苦。” 杨母听了更来气:“你愿意吃苦!我能看着你去吃苦?!” 一阵剧烈的咳嗽——这回是真的。 杨父匆匆去抚杨母的背:“别急别急,说话慢慢的,别伤身体。” 杨母用力捋自己口,腾出一只手指着杨梅:“总之,你和那个姓江的要断掉!” 杨梅慢悠悠地摇了摇头:“断不了。” 杨母差点拍案而起:“你说什么?!” 杨梅深一口气,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肚皮:“我怀孕了妈妈,江水的。” 黄昏的时候下了一场暴雨,到深夜,雨停了,窗外滴滴答答,成了夜晚唯一的声音。 隔壁不持续传来说话声,这么晚了,杨父杨母还未入睡。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事烦心。杨梅很愧疚,但并不后悔。 她静静地躺着,五官之中,耳最锐。仿佛能听见这座城市最边缘的海声,澎湃汹涌,一下一下撞击入她的心。 这片海,什么时候才有风平浪静的一天。 暴雨歇了,像是揭去一层朦胧的纱,城市的夜灯渐渐清晰明亮起来。 江水把老板送到地点后,在楼下倚车等候。 刚下完雨,空气中有一股特殊的、好闻的气味。在中,他对着夜空点了一支烟。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回头去看,人面孔。 “小江?”胡教练瞪了瞪眼睛,确认没认错人,这才又走近两步,笑呵呵地说,“真是你啊?你不是去北京了?怎么,又回来了?” 盯着那辆白宝马看了几眼,指着刚进去的人说:“现在是给人开专车啊?” “是。” “哦——”胡教练拉着声音笑了一会儿,开玩笑似的说,“哎!那你可是越活越回去了啊。” 后面又有人过来,是王野。很络地搂上胡教练的脖子,咧嘴笑道:“什么越活越回去?老胡,人家工资肯定比你高!” “那是,那是!” 工资高,也高不了多少。但却远不如教练体面了。 “咦?你那个女朋友呢?” 江水看着胡教练:“在家。” “哦。”胡教练品味了一下,摸着下巴套话,“嘶——看来你们是好事将近了吧?” 没等江水回答,他又开玩笑说:“行啊你,小江,这么多教练里,就你最叼了。看看,你北京么也去过了,老婆么也泡到了。你人生赢家啊!” 又是这种开玩笑的语气,讽刺的实意。 江水把烟捻了,转了话题:“你们来?” “我们来夜宵的。”附近就有热闹的大排档。 “哦,那你们去吃夜宵。我在这等。” “一起去?” 江水冷淡地笑:“不了。” “那我们先走了?”胡教练回头望,“办好事儿通知一声!” 江水冲他们颔首,很快,那两道烦人的身影就在眼前消失了。 烟蒂早冷了,笑也淡了。 对着冷的空气,他长长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如果能办好事,他谁也不想通知,只有他和她,去哪儿都好。只要他和她。 可现在…… “江水!走了!” “好。” 替老板把后车门打开,等他坐稳了,关上车门,一路小跑绕回驾驶位,启动车子。 “江水。” “是,老板。” “我下个月就出国了。你……下家找好没?” 江水对着后视镜摇头。 “哎,那你得加紧时间了。下个月之前找好新工作,不然心里多慌啊。” “……” “需要帮忙说一声,尽我所能。” “谢谢。” “这段时间如果有人要司机的话,我就推荐你了啊。” “谢谢!” 现在……他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多几个□□,不眠不休地工作,快点把结婚的钱攒够。 ☆、穿婚纱的女人 一入冬,天气立刻冷下来。南方冷,风刮过来像冰刀子,杨梅缩了缩头,大半张脸都藏进围巾里,只出一双乌亮的眼睛。 她走近星巴克,点了一杯榛果拿铁,坐在临窗的位置等李出来。 星巴克旁边就是李的公司,此刻正是上午十点,杨梅刚起不久,就从家里优哉游哉地过来。她出门的时候,江水已经不在了。 她最近特别懒。下意识去摸肚皮,不自觉地笑了笑。 懒也是情有可原。 店门被推开,带进来一阵冷冽的寒风。杨梅瑟缩了下,两名妙龄女郎走过,点了热饮以后在她身后的桌旁坐下。 大概是和李同个公司的,因为穿着一模一样的制服。 “喂喂,你知道么,那个,再婚了。” 另一个一头雾水,了一口差点苦到心里去,皱着眉道:“什么啊?” “就那个啊。” “谁啊?” 四下看了看,手遮到嘴边,声音得很低:“你那个上司。” 恍然大悟:“哦——李啊。” “嘘!小声点!”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