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玄度忽然动了,但不是继续前行,也不是掉头回去,而是方向一转,去了别处。 清瑶继续跟着他。 他去了妖界。 这一路行来,他一会儿换个方向,一会儿换个方向,有时还迂回,倒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又或是寻什么地方。就这般不眠不休地飞了两天,就在清瑶困得快要从飞行器上掉下去,准备不跟的时候,他终于落了地。 清瑶跟着落下去,只听脚底下嘎崩一声,低头一看,惊得一把抱住洛洛。 洛洛也是战战兢兢,道:“少主,这是什么地方啊?地上为什么有这么多白骨啊?” 经她提醒,清瑶才发现这里的环境确实不大对劲。 地上的泥是黑的,放眼望去,荒草丛生,白骨铺地,空气中徜徉着薄薄雾气,风不知从何处吹来,黏腻腥臭,让人浑身都不太舒服。 清瑶不大想往前走,想和洛洛一起找到地方补觉,可是看着玄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前方的雾气中,她又跟了上去。 “少主,咱们别跟了吧,我觉得这地方有些不对劲。”洛洛扯着她的胳膊道。 “就是不对劲才要跟啊,万一他是来此处自尽的怎么办?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清瑶道。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发现前面是两山中间的一线天,光线昏暗,地势十分险要。 若换做平时,这种地方清瑶是打死也不会进去的,但是今看到玄度径直走了进去,她便也不想怯,拖着洛洛跟了进去。 山壁上十分,长了厚厚的苔藓和茂密的藤蔓,藤蔓上长着黑的叶子,开了指面大小的花,花瓣是鲜红,在黑枝叶的衬托下有种妖异的美。 走在前面的玄度似乎也被这种花所引,停下脚步,伸手摘了一朵,捻在指尖看着。 清瑶见状,本也想摘一朵来看,可她越看这花越觉得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 待她想起来时,忙冲前面的玄度道:“喂,不就是求不成被拒绝了吗?这点事也犯不着去死吧?我告诉你这花名叫渎神花,是可以杀死神的花,你要是把它吃下去,会死得痛苦无比,凄惨无比的!你若这般死了,我就把你的尸体搬去给那只金乌看,让你在她心中形象全无!” 玄度一言不发,丢下花继续往前走。 清瑶手抚口,暗暗松了口气,快步过去将他丢下的那朵渎神花捡了起来。 洛洛惊慌道:“少主你刚才还说这花不好,现在自己又捡?” 清瑶看着花道:“可是它真的很好看呀!”她想了想,施法将那朵花嵌入自己的水耳坠中,问洛洛:“这样好不好看?” 在法术的加持下,那朵花像是画上去的一样。 “好看是好看,可是这样不对称了啊。” “这还不简单?”清瑶又摘一朵,嵌入另一只耳坠,冲洛洛一左一右地展示自己的耳坠,笑颜如花:“这样对称了吧?” 洛洛:“……”她本意是想让她不要把这种花嵌入贴身之物中来着。 再往前走,雾气和腥臭味越来越浓,还隐隐听得水一样的声音,而且这水声也与别的水声不同,觉很沉重很粘稠似的。 清瑶掩住鼻子,走出一线天往前面一看,此处雾气倒稀薄了,眼前是一条黑的河,两岸白骨累累,河水如黑的墨汁,散发着一股恶臭,缓慢地淌着。 玄度就站在河岸边。 清瑶反应过来,失声道:“这莫不是书上说的秽河?没错,书上说渎神花多生于秽河之侧。玄度,你不是要跳下去吧?” 秽河,世间最污秽之河,书上说,它秽恶不堪的河水甚至可以污染上古神器,使其失去神,若是神族跳下去……那简直不可想像。 玄度面对着秽河,不动不语,就仿佛闻不到空气中的恶臭一般。 “不过是小小情劫而已,真的犯不着以命相抵啊。你想想你爹娘……我的意思是,他们生养你一场,你的命难不成就这般轻,因为得不到一只金乌的心就连命都不要了?再说你现在得不到不代表你以后得不到啊,活着一切皆有可能,死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清瑶努力地想要开解他,说了半天口干舌燥,他却恍若未闻,她有些气恼起来,道:“你若真的跳下去,我就去把那只金乌绑来,扔下去陪你!” 话音刚落,一股灵力扑面而来,将她冲得后退几步。 “我已说过了,我不喜你,为何还如此苦苦纠,你没有尊严的吗?”玄度头也不回,冷漠道。 清瑶双颊瞬间涨得通红,道:“谁纠你了?我不过就是想来告诉你,你就是个有眼无珠的混账东西!哼!”说完转身就跑了。 洛洛忙跟上。 脚步声远去之后,四周安静下来。 玄度摘下挂在脖颈上的离火心玉,久久地看着。 它虽然质地似玉似金,却始终如朱雀绒羽一样温暖,像是幼时受过的娘亲的体温。 睫颤抖,一滴泪砸在离火心玉上,溅成汪洋大海。 “对不起,娘,真的对不起……” 他握着离火心玉,哭着在河边跪了下来。 第116章 清瑶带着洛洛离开秽河后,飞了一段距离就又落了下去。 洛洛不解:“少主,怎么又不走了?你不会还想回去找玄度吧?” 清瑶道:“谁要回去找他?我喜他时他如珍宝,我要是不喜他了,他就是……他就是……”她低头四处逡巡,狠狠一脚踩在一丛小草上,一边碾一边道:“他就是泥里的一棵草。” 洛洛看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噗嗤一声。 清瑶瞪她。 她忙收起笑容绷着脸道:“那少主你落下来干嘛啊?” 清瑶打个哈欠道:“困啊,你不困吗?先找个地方睡一觉再回去。” “哦。”洛洛遂去检查周围环境。 此处是个山脚,她担心有野兽,折一树枝四处拍打灌木草丛,拍到某处灌木丛时,只听一声兽吼,灌木丛中突然冲出来一只头生四角的牛。 它浑身雪白,长而柔顺,如蓑衣一般披在身上,虽形状像牛,但冲洛洛一张嘴,却是口利齿。 洛洛:“啊啊啊啊——” 不远处正坐在树下休息的清瑶闻声而起。 作为兵神之女,她再怠于修炼,对付这样一头恶兽还是绰绰有余的,一刀就把四角牛的牛头给砍了下来。 “你没事吧?”她收起灵体,问洛洛。 洛洛摇摇头,心有余悸地看了眼那头牛,道:“少主,这什么牛啊,怎么长了一口尖牙?看上去不像吃草的,倒像是吃人的。” “它本来就不是牛,它叫獒因,的确是吃人的,胆子大破天,竟然连神的也想尝一尝,死得不冤。这里脏了,我们去别处吧。” “少主,你快看!”洛洛突然又大叫起来。 清瑶无奈:“你又在一惊一乍什么?” “小姐你快看这牛的肚子!” “肚子怎么啦?” “它肚子在动。” 清瑶回身定睛一看,那牛尸的肚子还真的在动。 “怎么回事?该不会刚了什么活物吧?既遇到我,也算它命大。”清瑶走过去,从收纳法宝中出一把长度适中的小刀,让洛洛帮忙将獒因长长的体起来,小心翼翼地划开獒因的肚皮。 一团被胞衣裹着的东西从獒因腹中滑了出来。 清瑶往后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道:“这什么呀?” 那东西在胞衣里奋力挣扎,不久便破开胞衣钻了出来,四肢跪地开始吭哧吭哧地吃胞衣。 洛洛看着那浑身漉漉,长着白,牛头牛脑的小东西,喃喃道:“好像是个小獒因。” 小獒因吃完胞衣,东倒西歪跌跌撞撞地走着,嘴里发出“嗷嗷”的叫声,声音尖细稚。 清瑶娥眉紧皱,无措地用另一只手抓着握刀的那只手,扭过头对洛洛道:“怎么办?我杀了一个母亲。” 洛洛看着那只孤独无依的小獒因,也觉得这是个悲伤的故事,站在原地一筹莫展。 主仆俩发了一会儿愣,清瑶收起小刀,过去抱起那只小獒因,道:“我让它失去母亲的,我对它的余生负责。” 说罢,她放出飞行法器。 洛洛以为她要回瀛洲,谁知她方向一转,竟掉头又往秽河那边去了。 “少主,不是说好了他是草,不回去找他的吗?”洛洛道。 清瑶道:“生命可贵且只有一次,一旦失去就没有后悔的机会。就算他是个与我无关的路人,我也再回去劝他一次吧。” 主仆俩忍着恶臭穿过一线天来到秽河旁,四处寻找,不见玄度踪影。 洛洛道:“不会已经跳下去了吧?” 清瑶忙道:“你别瞎说。”嘴里这般说着,眼睛却一动不动紧盯着河面。 黑的黑面一如既往地静静淌,又能看出什么异样? 清瑶不死心,沿着河岸找来找去。 洛洛道:“在人间跳河的人都会把鞋在岸上,这里没有四皇子的鞋,我觉得他应该是已经离开了。” 这话清瑶听,点点头:“应该是的。”却仍忧心地四处张望。 这时她猛的一僵,随即喜道:“我爹爹出关了!” 洛洛知道她在兵神大人闭关的府前下了一道结界,兵神要出关,就必须破了她布下的结界,所以她才会有所应。当即也十分喜,道:“兵神大人闭关这么久不见少主,定然想念极了,我们回瀛洲吧!” 清瑶点点头,临走又看了秽河两岸一眼,这才与洛洛一道进入一线天。 御器回瀛洲的途中,她到底放心不下玄度,让洛洛帮她抱着小獒因,自己时不时地将观世镜拿出来看招摇山那边的情况。 两天后,她从观世镜中看到玄度回到了皓月峰的石殿中,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兴高采烈地回家与爹娘团聚去了。 玄度回到招摇山,白曜便来向他禀报,说他不在的这段时,神后来找过他两次,承干带着霓羽来找过他一次。 “承干来找我何事?”玄度问。 白曜道:“他想向你借取万物生给霓羽疗伤。” 玄度点头:“待会儿我拿给你,你辛苦一趟,给他送去。” 白曜道:“承干殿下离开时说了,好久没与你相见,待你回来后,叫我用飞翎术传信给霓羽,他要亲自过来。” 玄度沉默,良久,道:“也好,你去吧。”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