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洵勉强打起神,望着年渺跨了火盆,踏过红毡,静静立于喜堂,同自己相牵一道红绸,俯首贴着年渺耳朵悄声问他: “妙妙,你真的愿意么?” 从前,他以为自己和妙妙两情相悦,一心求娶,从未问过妙妙的心意,可那见过妙妙的师兄后,他又不确定了。 妙妙的心意,好像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年渺没有反应,连红盖头都无半点晃动,仿佛是一个被随意摆的玩偶,他心里一沉,更加低落了。 “怎么回事啊?还没拜过堂呢,少主就这么急着见夫人么?”喜娘调侃道, “凡尘的规矩,没拜堂前不许私语。”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以为是年轻人急不可耐,夸赞他们情好,陆之洵暗叹一口气,告诉自己,无论年渺愿不愿意,自己都要把这项任务做好。 赞礼者清亮的声音里掺了灵力,响彻四方,整个七星宗都听得清清楚楚: “赞礼——奏乐” 丝竹笙歌,应声而和,鸾凤和鸣,灵兽伴舞,仙乐飘飘,不绝于耳。 “一拜天地——” 湛湛长空,云飞度,天朗气清,光倾城,清清淡淡的浅蓝更衬得山大红愈发灼眼如火。 陆之洵的父母坐于高堂,意地望着自己英姿发面如冠玉的儿子,新妇被盖头和繁复的喜服遮住容貌,但也难掩绝妙的身姿,实属天造地设,最是登对。 双方亲友,含笑颔首,挑不出任何不,外面嘻嘻哈哈的孩童也屏住呼,好奇地往喜堂张望,毕竟太久没见过喜事了。 喜娘搀扶着年渺背过身面对着门,在快的笙歌中俯身。 “轰隆!” 还未弯下去,忽而一声震天动地的惊雷,灵兽惊恐逃窜,笙歌被迫中断,喜堂之外的人迸发出刺耳的尖叫四散奔逃,整个七星宗飞沙走石,地大红的鞭炮碎屑如急雨飞起又落下,耀眼的森冷剑光四处飞舞,没有伤到人,只是把所有红的东西破坏得干干净净,好好的喜事变成灾难现场,喜堂内的人惊慌不已,纷纷询问怎么回事。 陆之洵心里一惊,对年渺说了一声“我去看看”,便要丢下红绸出去,陆宗主呵斥住他: “你好好成你的亲,此事给为父便可!” 他召唤出本命法宝,想出门一探究竟,却不想有道白影如游龙翩至,立于门口,背对着光,看不清来者长相,只隐约有银光在他脸上闪烁。 陆宗主大怒: “敢问道友,因何扰犬子大喜?七星宗上下,有得罪过道友么?” 他定定神,这才看清来者脸上覆了半边面具,面容模糊,无法判断,但身姿拔如松,飘忽若仙,竟然看不出半点修为。 一时间喜堂安静得出奇,连穹顶飞舞的鸟雀都伏地瑟瑟发抖,用翅膀将自己埋起来。 陆宗主心里一沉,看不出半点修为,说明此人远在他之上,元婴?还是更高?这样的高手,为什么要来找他们七星宗的碴? 那人负手傲然而立,即使看不见容貌,两手空空,一身气势也得众人不敢抬头直视,陆宗主勉强撑着对方的威,出声问: “道友究竟所为何事?” 他无法抬头,只听到对方淡漠的声音,简短的两个字: “抢亲。” 陆之洵动都动弹不得,只觉剑光一闪,连接他和年渺的红绸断了,身旁空空落落,瞬间少了个人。 耳畔一句传音,只有他能听到: “陆之洵,你没有娶他,契约失效,好自为之。” 剑光消失,风止沙定,一切重新恢复宁静,如果不是山红都被破坏得干干净净,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过是瞬间的事,众人清醒过来,以为方才是一场梦,直到他们发现,红绸削断,新妇不见了,只有陆之洵呆呆望着手中的红绸,眼落寞。 众人叽叽喳喳凑过来,陆宗主扯住儿子: “怎么回事啊儿子?那个人说什么抢亲?他跟你有过节?” 陆之洵摇摇头,抬眼望门外望去: “爹,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北斗妖窟被大能尽数清剿,才让我死里逃生,同时让所有人幸免于妖兽之祸?” 陆宗主颔首: “自然,天降洪泽,是曲武大陆之幸,只是这位恩人神秘莫测……”他面一变, “难道是他?!” “是我们欠他的。”陆之洵轻声道, “这世上恐怕再也不会有年妙妙了。此事后不要再提了。” * * * 年渺头上仍然搭着盖头,一声不吭,被放下脚踏实地后也纹丝不动,像个随意摆动的布偶。季一粟像花烛夜一样,慢慢掀去他的盖头,拿摘掉他的凤冠,才看见他垂着眸,眼的泪。 “哭。”他冷声训斥,手掌覆上年渺的脸颊,用大拇指拭去泪痕的动作却无比轻柔,心跳要抑制不住蹦到嗓子眼里。 原来年渺一身红是这个样子,比他想象的还要绝千万倍。 他想着再看一眼就走,最后一眼,可是他舍不得,他做不到,看了一眼,就还想再看一眼,再多看一眼,眼睛便黏住年渺身上,再也移不开。 他接受不了,怎么都接受不了,年渺落在他人怀抱之中。 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完,还越来越多,季一粟被磨得没脾气,声音缓下来: “别哭了。” “我就哭。”年渺终于开口,他想象中的声音很大很有气势,然而被哭腔和浓浓的鼻音冲淡,只剩下软软糯糯的哀怨, “你不是不要我吗?你不是让我忘了你吗?还来找我做什么?抢亲?亏你也好意思说得出来!”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