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渺目光下移时,自然而然落在了越沧海面前的新坟上,只看了片刻,没有说什么。 “‘寒无带’是归家的象征,据说将它放在坟墓上,可以指引惘的亡魂找到方向,在寒节和未亡人见上一面。”他伸手将纯黑的飘带递给对方,抬眼放轻了声音, “你要么?” 越沧海静静地看着他的手,迟迟没有动静。 没用的,这些虚无缥缈的传说都是安活人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再也回不来了。 可年渺一直伸着手,他没有反应,年渺也不动,比起不知所措来,更像是固执,非得要他挑。 半晌,他到底伸出手拿了一,俯身系在坟墓上,看着那长长的寒无带被夜风吹得朝着西方飘飘摇摇,如同无声的指引。 年渺小心翼翼地走在混石块砂砾的山坡中,绕过一座又一座坟墓,将手中的寒无带依次系好,直到一不剩,回头望越沧海在原地凝视他,便小跑过去,十分练地将手进他的掌心,小声道: “回去么?” 越沧海没有回答,只是合拢了手掌,牵着他往家里走去。 大概是夜风太凉,吹了太久,年渺的手是冰凉的,不过对方本就是冰寒之体,太暖了不见得是好事。 看不见一丝月光,但是年渺在,就好像有明灯似的,可以照见前方的路。 “其实我刚才是骗你的。”一路都是沉默的,临近家门口,年渺才缓声开口,似乎纠结了许久,才终于愿意承认自己的过错, “我是察觉到你的气息后才跟上去找你,随便找了个借口,但我不是故意想跟踪你,就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回家……” 越沧海淡淡“嗯”一声,算是回应,打断了他有些无措的解释。 年渺抿起嘴巴,低下了头,有种说不出的低落和沮丧,在进门的时候,一点点将自己的手了出来。 越沧海停住脚步望向他: “我没怪你。” 年渺低头看自己的脚尖,也跟他一样轻轻“嗯”着,长而密的睫微微颤动,像是寒中冻得哆嗦的鸦的羽。 老人家的屋子是漆黑的,说明已经睡下了,倒是厨房还亮着等,橘黄的一团,在漆黑的夜中十分明显。 空气中弥漫着油炸的香气,有糖的甜,也有咸鲜,混在一起温暖又安逸,越沧海的确好几天没有回来了,此时才看见小小的后院中放了好几筐东西,都用布盖得严严实实。 “你饿了么?”似乎想要打破这样的寂静,年渺缓声问了他一句多余的话。 越沧海反问: “怎么现在还在做饭?” “是祭品。”年渺被他一问,说话比刚才顺畅许多,音量也大了一些, “因为祖坟太多了,要准备的祭品也多,我准备今晚上完,也差不多了。”他顿了顿,小心望向对方的眼眸, “虽然是祭品,但是不忌讳的话,活人也是可以吃的,我就是一边做一边吃……” 他说着说着,自己反倒不好意思地笑了,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好,很快抿起嘴巴努力收敛着。 越沧海: “……行。” 年渺便快步走向厨房,化开被他冻住的火焰,让锅重新烧热,越沧海看到灶台上一盆盆全是油炸之物,各式各样的炸果子,酥饼,圆子,丸子等等,都是温热的,香气扑面而来,袭了身。 “都是才好的,可以吃。”年渺随手指着灶台上的盆邀请他, “我去找你了才停下来。” 越沧海: “……” 他没有动,只看着黄灿灿的油锅噼里啪啦炸着,年渺站在锅边练地将一盆小麻花倒进去,直到变成金黄后才快速捞起来放在盆里,兴致地端给他: “尝尝?” 又是充期待的闪闪发亮的眼睛,越沧海无法拒绝,在蒸腾的热气中拿了一,慢慢咀嚼着。 微甜,异常酥脆,香气十足,莫名有种悉的味道,让他忍不住拿了第二。 “好吃么?”年渺有些迫不及待地问他。 “……嗯。” “太好了。”难得得到肯定,年渺高兴不已, “我师兄以前也最喜吃这个,我第一次做饭就是给他做这个……” 越沧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整个人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又是师兄。 两个人在一起时,没有一次年渺没有提过“师兄”两个字,每次都是“我师兄”如何如何,跟他的相似之处或不同之处,无论他做什么,都会被对方拿来跟“师兄”比较。 一开始,他还能假装不在意,勉强忽略过去,可是次数太多了,多到他本无法忽略,多到他本无法不在意,多到他已经甚至产生了厌恶和反。 他知道年渺从小是被师兄带大的,情非比寻常,屡屡提到多是无意之举,可他就是越来越无法接受,以至于听到这个称呼,心里就跟被糯米堵住了似的,闷气短,怎么都疏通不开,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甚至发苦发涩。 “不早了。”对方似乎还要喋喋不休,回忆和师兄的过往,他面无表情,硬生生打断了对方, “该睡了。” 他说完看也不看年渺,径直走出了厨房,回到二人的卧房之中,却站在门口犹豫不决起来。 他还没有在夜晚回来过,今天是第一次,这间屋子名义上是他的,实际上早就归属于年渺了,所有的东西和布置都是年渺一个人办的,还没进门就能嗅到冰雪一样清冽又带几丝甜的香,是独属于年渺的气息。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