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 那时他的徒弟,是怎样回答的呢? 他垂眸思索着,发现即使过了很久,他依然清晰地记得当时的答案。 “我以前读过一篇文章,文里说‘木直中绳,以为轮’。木头是直的,车轮是弯的,就像人,总是会改变。”那时他的弟子弯着眉眼,笑得像一只狡黠的狐狸,“可我偏不。” “我就要做那笔直的木头,一辈子都不要变成车轮。” 没有经历过世间黑暗,少年总是抱着天真的想法:“我呀……宁折不弯!” …… “为国为民的心非假,对我们的情谊非假……”宋兰亭清浅的声音散在风里,“可其他东西,都不是真的。” 比那报平安的木头先送到的,是熹微搜寻回来的、一些染了血的面人残片,那些残片已经看不出是些什么了,浸着厚厚的血,早已没了原先的颜。 他追溯源查下去才知道,原来那些残片是子虚打算送给他们的礼物,可是那些礼物,却最终成了他遇害的催命符。知道这个消息后,书院里,人人内心都似憋着一团无形的火。 宋兰亭的内心比他们还要复杂,如果那阿英说的都是真的,那秋狝之时,帐中那人必然为假,但微小的细节都能做到分毫不差———这不可能是一个人的手笔,只能是一个势力有预谋的举动。 那个势力是好是坏,究竟要在燕国境内做什么,他一概不知,但现在的燕国,再也经不起飘摇的风雨了。刘衡为一郡郡守,尚能引出如此巨大的危害,更何况是如今声名更盛的乌子虚? 风中送来了哭声,他派去的人正在向百姓讲述那些鲜为人知的事实。 那些殚竭虑、舍生忘死的夜,应该被人知道。除了子虚,那些在鼠疫之中为国尽忠的人,也该被人记得。 无论子虚背后的人是谁,至少摆在眼前的,是他救了一郡百姓,这份功绩不应被抹杀。子虚是个好孩子,但她身后的势力却未必,后这个势力若要利用这份功绩,要她对燕国、对她在意的人不利,那又该是多痛苦的抉择?他不仅是子虚的老师,也是燕国的司徒,他必须考虑这种可能。 最好的方式……宋兰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就是让乌子虚这个身份以逝者的名义名留青史,若是她背后的人想做些什么,在乌子虚“身死”的情况下,影响力都要小得多。 她报了平安后,熹微仍旧查不到她的消息,也许是她背后的人救下了她,又给她的行踪做了掩饰。 无论子虚还能不能回来,还会不会回来,这都是如今局势下,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百姓愚昧无知,容易煽动,却也最淳朴、最真挚,那一个个真实的故事讲出去,便收获了一个又一个红红的眼眶,没有什么艺术加工,没有什么白雪,只有永远痛苦的呻,低矮抑的棚屋,缭绕不去的药味,彻夜不熄的烛火……只有一条条被焚烧的生命,一排排留下的陶罐,一夜夜燃不尽的烛火,以及目看不到尽头的血。 ———那是真实又悲怆的故事,浸透了比那滴血花灯更多的、诉不尽不干的血与泪。 就像戏文里常写的,为国尽忠的人总是走得早,上天总是妒英才。 “阿娘———”之前拍着手夸花灯好漂亮的小姑娘早已哭肿了眼眶,“阿爹———” 她软糯地哭唤着,手直直的指向上方,那是滴血花灯的方向:“我想要那个花灯!” “小孩子瞎说些什么!”她的阿娘也是泪面,却仍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胳膊,“那花灯是能随便要的吗!” “我不是想要带回去!”小姑娘哭着说,“我只是想把它点亮———是不是只要花灯亮了?大哥哥就不会死啊!” 孩童的心总是最纯粹的,他们想不到什么太复杂的东西,会将一切往最美好、也最简单的方向去想。 “把花灯点亮,大哥哥就不会死了!”她抓着她阿爹的胳膊,红红的眼眶对着他,眼里是全然的期盼,从小到大,她阿爹都是家中的顶梁柱,也是她觉得最最厉害的人,“是不是呀?阿爹,是不是呀?” 她的阿爹避开了她的视线,她又转头去看周围其他的大人,那些大人纷纷狈地躲开,不敢与她对视。 她脸上的失望之越来越浓:“为什么不能点亮……为什么不能点亮那盏花灯呢?” 难道那是一件很难的事吗? 所有的大人都心知肚明,点燃一盏、或是几盏花灯并不是难事。但她所期盼的,才是真正的难事。 小姑娘环视了一圈,见没人应和她的话,气鼓鼓地跑到一旁的柱子下:“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灯点亮,故事里的大哥哥就会回来了! 在她准备付诸行动的时候,有一双苍老的手拉住了她,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那个老人了她头顶的小揪,笑道:“这些事情,不该你们孩子来。” “你们去把那些花灯点起来吧。”那个老人回过头,对着站在他身后的青壮年说。 他无疑是一个很有威望的老者,那些青壮年虽面迟疑,却没有违背他的话。早已不再滴血的花灯被摘下,替换了新的烛芯。 那些滴血花灯被一一摘下、点亮,又重新挂回原处。 百姓注视着他们一行人慢慢地走,慢慢地点,慢慢地做着那些无用功。但越来越多的人,跟在了他们身后,是沉默、庞大、无声的队伍。 第一盏被点亮的滴血花灯又熄灭了,站在附近的百姓迟疑着,除了点灯无用的原因外,更多的,其实来源于他们对那滴血花灯的敬畏。 熄灭的灯在那一排亮光里黯淡着,像是月亮的晴圆缺。 但这一次,沉默的人群中,有人默不做声地攀上了木柱子,替换了那花灯中已经暗淡下去的灯烛。 花灯被再次点亮,光从中心向四周蔓延,从这一刻起,整个燕京的滴血花灯,再没有一盏熄灭———因为总是有人守着,在它熄灭的那一刻替换它。 它们从黑夜亮到黎明,在哭声里、在脚步声中,像是一盏盏祈福的长明灯,亘古不灭。 第185章 自请入楚 ◎“我自请入楚,生死不论。”◎ 脑海里系统提示音一直叮当作响,声望值还在攀升,祝凌痛并快乐着。 在叮叮当当的背景音之中,祝凌点开了称号[永恒白月光]的详情——— 【一、玩家佩戴该称号与人谈,谈对象对玩家有印象且好度为正向时,有一定概率触发谈对象心事。 二、玩家佩戴该称号与人谈,谈对象对玩家陌生且好度为正向时,有一定概率触发谈对象与玩家谈论所闻之人。 三、玩家佩戴该称号与人谈,谈对象对玩家有印象且好度为非正向时,有一定概率触发谈对象与玩家共赴黄泉。 四、玩家佩戴该称号与人谈,谈对象对玩家陌生且好度为非正向时,有一定概率触发谈对象与玩家相相杀。 五、玩家佩戴该称号在人群中行走,遇到恨情仇事件概率增大,遇到烂桃花概率增大,烂桃花异变桃花煞概率增大。 六、玩家佩戴该称号在特定国家中行走,获得“薛定谔的猫”功能,即在特定国家百姓眼里,玩家属于生死叠加状态,生死随缘,活着的存在无限降低。 (注:[永恒白月光]称号杀伤力巨大,请玩家谨慎使用,一旦开启,一小时内不得卸下。)】 祝凌:“???”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永恒白月光]这个称号是系统自动给她开上的吧?! 前四项就算了,后面两项是个什么鬼?! 第五项恨情仇的概率增大,还要异变成桃花煞?哪个白月光活的这么苦? 第六项那个特定国家,就差直接说是燕国了!还“活着的存在无限降低”……她又没死,为什么要降低存在啊?! 千言万语在祝凌心中凝结,最后化为一句老生常谈的咆哮——— 狗策划,拿命来!!! 【要不我们以毒攻毒?】系统小圆球看热闹不嫌事大,【我记得你还有一个称号[平平无奇的非酋],要不我们把那个也开上?】 祝凌翻出了那个她快要落灰的称号——— [平平无奇的非酋]说明如下:佩戴该称号,有50%的概率使对方倒霉,有50%的概率使你倒霉,因为没人知道,非酋到底能非到什么地步。 系统小圆球还在怂恿她:【到时候我们看看这两个称号谁厉害,桃花煞加上50%的倒霉,肯定很有意思!】 祝凌言又止,止又言,最后意识小人忍无可忍,一把抓过系统小圆球开始,语气咬牙切齿:“你有没有考虑过,万一那个50%的概率应验,被叠加的倒霉蛋是我呢?” 系统小圆球在祝凌的意识小人手里挣扎抗议:【我觉得———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嗯……非到这个程度吧!!】 祝凌:“……” 你可闭嘴吧。 和系统闹了一通后,祝凌终于在玩家面板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屏蔽按钮,将叮叮当当的声望值提示短暂地屏蔽了二十四小时。考虑到[永恒白月光]那六条让人一看就心肌梗的使用说明,她决定立刻找一个偏僻的角落,将这一个小时捱过去再行动。 她从意识里调出了系统地图,因为之前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系统地图已经开始自动加载了,小半个九重的路线都加载出来了。祝凌经过谨慎对比后,选定了一座偏僻的废弃石桥。冬寒冷,正常情况下,没有人会选择去桥边挨冻。 在挑着小路去那里苟过一个小时前,祝凌在小摊上顺手买了一张面具扣到脸上,希望在看不到脸的情况下,称号的威力能降低点吧! 但……她显然低估了被特意强调过的[永恒白月光]这个称号的厉害之处,更低估了第五项的触发概率。 花灯节游人如织,她挑的已经是尽可能偏僻的小路了,却依然撞上了不少狗血的现场,比如——— “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喜你的,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你骗人,我不信!我们可是从小青梅竹马!哪有突然冒出来的外人?” “我真的有心上人了!” “我不信,除非你告诉我他是谁!” 两人撕扯着,似乎是那道女声先妥协,她崩溃地吼出声:“我喜你舅舅!” 祝凌的脚步一转,立刻就想要离开这是非之地,系统小圆球在意识空间里拼命阻止:【等等!别走啊!!!先让我把这个瓜吃完!!!】 祝凌:“……” 就这样一耽误,那两个人的对话已经继续了——— “我舅舅虽说岁数只比我大两岁,但他已经定亲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默默地喜他,我没想过要说的!” 另一道声音似乎崩溃程度并不比她低:“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 “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我和我舅舅有七分相似,我愿意做他的替身,直到你愿意回过头来看我一眼!” 祝凌:“……?” 为什么这故事的走向这么狗血离奇? 她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到底是称号[永恒白月光]带来的威力,还是因为有了[永恒白月光]这个称号后,她才遇到这样的现场。 一心吃瓜的系统小圆球也很震撼:【这、这么刺吗?!】 而那两人对话还在往后——— “你不必为我做这么大的牺牲,不值得的,不值得的!” “我愿意!我愿意啊,只要你点头,明天我就叫我娘去你家提亲!” “你真的心甘情愿吗?” “我对天发誓,我此生只你一个!” 随后就是花前月下,互诉衷肠,祝凌脚底抹油,当场开溜。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