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闭合的电梯门顿了顿,又再度缓缓打开。 傅云峥向前迈了一步:“小鹤。” 余鹤一下子冲进电梯,紧紧揽着傅云峥的肩。 傅云峥回拥余鹤,动作轻缓,如同小心翼翼地捧起余鹤无措的灵魂安:“没事的,小鹤。” 余鹤的落在傅云峥耳侧:“傅云峥,我你。你信我,我永远你。” 傅云峥点点头:“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 余鹤微微颤抖,不知道该如何阻止语言向傅云峥解释,他嘴动了几次,最终只能无力地重复:“我你。” “我也你。”傅云峥与余鹤额头相抵:“去吧,小鹤,我等你。” 余鹤松开手,退出电梯。 他转过身,没有再看电梯门,对李文泰说:“走吧,先去看黄少航。” 李文泰带着余鹤往地下室走:“是该先看看四少爷,四少爷好些年没伤得这么重过了。” 余鹤迈下台阶:“什么叫好些年没伤过了,之前他总是受伤吗?” “哎哟,缅北人养儿子跟养蛊似的,大老爷默许他们几个兄弟内斗,谁能力最强就把家业给谁。” 李文泰说的是中文,哪怕在拐子三的地盘,他也不怕别人听见,反正也没人听得懂,他低了声音: “大少爷废了,二少爷十几岁就死了,本来就剩三少爷一个人,结果忽然出来个四少爷,你说四少爷刚来缅北那会儿,三少爷得有多想死他。” 余鹤有些疑惑:“黄少航不是继子吗,也能挡了拐子三的路?” 李文泰脸上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这男人要是被女人给住了......那是有后妈就有后爹啊。” 余鹤:“你到底是谁的人,怎么连他们家的事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李文泰回头笑了笑,呲出一口黄牙:“这又不是秘密,全缅北都知道,做高利贷生意的寺萨老爷娶了位年轻美貌的华国女人,为了讨婆娘高兴,对继子比亲儿子都亲。可见无论多英明神武的男人陷进温柔乡都一样,昏头昏脑的,行事没什么逻辑。” 余鹤:“......” 妈的,怎么觉躺着都中呢? 继续往楼下走了两层,李文泰才推开一扇消防门:“这边,您小心脚下,有门槛。” 七拐八绕,他们又穿过了两扇门。 终于,在走廊的尽头,李文泰用钥匙打开了一扇铁门。 房间里没有窗户,也没有灯,是一片纯粹的黑。 余鹤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他探头望了望,正想回头说些什么,忽然被李文泰狠狠推了一把。 李文泰猛地把余鹤推进房间。 嘭的一声,房门落锁。 余鹤甚至不知道黄少航到底在不在房间里! 又被李文泰这个家伙骗了,下楼的时候还客客气气地跟余鹤分享八卦,到了关键时刻该怎么坑余鹤怎么坑余鹤,推他的时候一点也没手软,好险没给余鹤推摔了。 余鹤简直气死了,反身一脚踹在房门上,骂了一句脏话:“我*你妈!” 一声巨响过后,门外一点声音也没有。 余鹤在小黑屋里什么也看不见,他在墙壁上摸索着,并没有找到开关。 “余哥?” 黄少航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你真的来了。” “我肯定得来啊,你被揍成什么样了。”余鹤靠着墙,慢慢蹲下来,在这种环境中就是一个瞎子,他伸手往前摸了摸:“小航,你在哪儿?” 黄少航那边传来窸窸窣窣声音:“我在这儿,你别动了,我看见你了,我去找你。” 余鹤睁大眼睛:“你怎么看见的?” 黄少航说:“在黑的地方呆得久了,就能看见一点东西轮廓,你是不是从来没看到过?” 余鹤怕撞到黄少航,靠着墙没动:“我没看到过,晚上太一落山我基本就瞎了,有光的地方看东西都模糊。” 黄少航轻笑一声,他一点点向余鹤的方向移过来,声音虽然哑,但却藏不住淡淡的欣喜:“胡萝卜就这么难吃吗?” 余鹤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知道黄少航离他很近了,伸出手在黑暗中摸来摸去:“你到底在哪儿呢?” 黄少航握住余鹤的手:“这儿。” 黄少航手上黏黏的,是润的血迹。 余鹤捉着黄少航的手,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你手上都是血啊?” 黄少航和余鹤并肩靠在墙上:“是吗?” 余鹤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干着急:“你伤得重吗?” “还行吧,都是皮伤,看着吓人。” “那什么伤是看着不吓人,但实际很重的?” 黄少航没回答,反而问余鹤:“余哥,我可以靠着你吗,我有点累了。” 余鹤了肩膀:“当然可以,但是你一说有点累我就心慌了,电视上这么说完以后,基本上一闭眼就都死了。你不困吧?” 黄少航被余鹤逗得直笑,他一笑牵扯到身上的伤,疼得轻轻气:“嘶,我不困,你放心余哥,你胆子那么小,我肯定不死你身上。” 余鹤也笑了:“我什么时候胆子小了?” 黄少航将头搭在余鹤肩膀上:“余哥,你为什么回来啊?” 余鹤呼间全是血腥味,黄少航脸上的血浸透了t恤,渗到了余鹤肩上。 只有还在血的伤口才会这么快渗透衣服。 余鹤动了动:“你头上有伤?” 黄少航应了一声:“嗯,一点小伤。” 余鹤问:“在哪儿,我先给你包上。” 黄少航抬起手摸在余鹤脸上,鼻子、眼睛、眉,一直到额角:“大概这个位置。” 余鹤下t恤衫,用牙咬着衣角,摸索着撕开一条:“还是古代好,衣服布料多,这t恤衫一撕我都没法穿了。” 黄少航喉结微动,伸手轻轻在余鹤赤的肩膀一触,又烫手似的移开手:“那你不穿上衣冷不冷?” 余鹤扶着黄少航的头:“别动,不冷。” 地下室异常凉,墨的黑暗中,只有通风口呼呼作响的声音。 布条一圈圈在黄少航头顶,黄少航整个人被余鹤的味道包围着,他和余鹤靠得很近,甚至能受到余鹤的体温。 这种隐秘的亲近令黄少航全身战栗。 他口剧烈起伏,身上过电似的麻,无法抑制地发抖,连牙齿都在打颤。 余鹤摸了摸黄少航的脖颈:“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你冷?” 黄少航声音都是颤的:“我没事。” 第136章 余鹤把t恤衫搭在黄少航肩上:“可是你在发抖。” 黄少航说:“我没事, 我只是......” 只是喜你太久了。 他喜余鹤的时间实在太长,从上学的时候就开始喜,这种情愫具体萌发于哪一天已不可考。 年少的情动不仅没有随着时光推移而黯淡, 反而在黄少航人生遭逢巨变时,成为信念一般的存在。 在缅北那些难捱的绝望岁月中,黄少航始终坚信, 如果余鹤在,一定会保护自己。 无论身体和神上承受着多么大的痛苦,只要念着余鹤的名字,黄少航就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 可是太痛了, 真的太痛了。 在黄少航来缅北的第一年,他无数次想过结束生命,悄悄计划着自己的死亡。 他写了一封信,托回国的华人朋友带给余鹤。 华人朋友告诉黄少航,余鹤已经不在余家 ,说余鹤在奉城有名的销金窟工作一段时间后, 被一位有钱的大佬带走了。 听说那位大佬有些特殊的好。 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天,黄少航从死亡的衰败爬起身。 他得找到余鹤, 把余鹤从那个有钱的大佬身边带回来。 余鹤脾气那么差,从来不会曲意逢, 怎么在别人身边生活啊。 余哥会像自己一样害怕吗? 会像自己一样挨打吗? 会像自己一样被关在黑暗地下室吗? 余哥的眼睛看不见, 万一别人把食物扔到地上, 余哥也不能像自己一样找到怎么办? 黄少航想, 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得活下去, 我得找到余哥。 在漆黑无望的泥沼中,黄少航把自己磨成了一把淬毒的剑。 他变得完全不像自己, 因为他需要权力、人脉、地位,只有坠入地狱,从地底厮杀上来,他才有资格和那些大人物平起平坐。 从前看都看不过眼的脏事,黄少航亲手来做。 恶毒、狡诈、残忍、险,才是在缅北生存下去的‘优秀’品格。 他终于成了缅北有名的毒蛇,人们提起他,脸上会浮现既厌恶又恐惧的神。 黄少航也曾用这种神看过很多人。 可是那些人并没有因为他的害怕而怜悯他,所以他也不必怜悯任何人。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