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暮江蓦地病了,高烧不退。 其实,她来时担心过,自己会不会水土不服,但头觉还不错,也就没多在意。 没想到,她身体确实脆弱的,只撑了一天多。 乡里只有诊所,去医院来不及也太远,苏晚黎便让副导去请了个诊所的大夫过来看,陈暮江觉是重冒,让大夫开了点药。 苏晚黎递药递水:“你昨晚都在发烧,没注意到吗?” 陈暮江接过水,伏身喝下药后,回:“可能烧糊涂了吧,没什么意识,早上醒了才觉得有些难受。” “小臂伤怎么样?昨晚事太多,没来得及问你。” 苏晚黎做笔录做到后半夜,又疏散了下集聚的粉丝,重新发了博文声明,安置好一切才回民宿。 “没事,不深。” 陈暮江抬臂看看,想起之前小区被通哥截住那一幕,有些相似。 “那个人能找到吗?”陈暮江看着窗问。 “听警察意思是有些难,不过应该有粉丝拍到人脸了,可以找人去查下。” 苏晚黎倒是没想明白,为什么昨晚陈暮江见人就叫住,如果不叫住人,或许也不会有后面这一出。 于是,她探问道:“认识吗?” “只见过一面。”陈暮江回忆。 苏晚黎点点头,有些担心:“没得罪人吧?” 陈暮江摇了摇头。 “行,那你休息吧,有事叫我。”苏晚黎不再多问,退出屋。 随门关上的还有陈暮江的眼,她很久没病了。 上次生病约是十几岁,那时照顾她的也不是父母,和现在相似无几。 正对落地窗,对光的强弱、挪移应该的,但陈暮江窝缩在被里,发着不见头的高烧,对光昏避之不及。 像是做了一个长久的梦。 在一座岛屿上,遇见一群海鸥,有女孩追跑上去,白的点点腾飞升空,像白漆到天上,她坐在其中一只的背上,越过山川江河,朝暮尽处俯冲。 海鸥消失,她掉落,被下坠、失重、晕眩裹挟着,沉入江心。 会溺亡吗?她不想,但水漫灌她的耳道、鼻腔、眼睛……一切一切,窒息、濒死、沉入,她快要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然而,那清透的江面有只晃悠悠的船,船底盖住她的一片光,的,好像那就是方向,是从江心攀爬出去的路。 船上没有人,几只海鸥填补了空的甲板,在有人从江里爬出时,它们毫不留情地再次飞走。 被救了,被没有生命的小舟救了。 有声音了。 窗帘严合,灯光尽无,脚步声清晰可闻,像幽灵般轻盈,而上掩埋的身体,沉如巨石,被浓夜袭至间,难以动弹。 屋外通亮,与屋内仿若两世,明得刺人眼珠,只想掐死灯泡。 “还在发烧吗?”苏晚黎问。 “嗯。” 裴轻舟轻轻关上门,面容憔悴,眼神茫然,像一枝枯萎的玫瑰花被扔进了垃圾桶。 “你去休息会儿吧,下午到这儿后,就没歇。”苏晚黎递给她一瓶水。 裴轻舟下午4点到,此刻是夜9点多,守了5个多小时,苏晚黎要去镇上和当地乡政府一起协调粉丝聚集的事,不开身。 “谢谢。我没事。” 裴轻舟接过水,望眼门,拧瓶盖,拧了几下,发现拧不开,冷冷笑过,放地上。 人真脆弱,没力气的时候连瓶水都要欺负你。 苏晚黎坐在裴轻舟对面的矮木椅上,目睹全程,伸手拿起地上的水,帮忙拧开,递给她。 “谢谢。” 裴轻舟接过,饮一口,没什么味道和觉,饮第二口,灌了半瓶。 依旧没什么味道,但填补了身体对水的渴望。人的反应机制像是天生存在缺陷,对一些很想要的东西总是后知后觉。 水从嘴角一边下来,像人的控制不住的泪,虽从眼角出,但滑下来的时候,毫无规律,在脸上胡搅蛮地点饰你的狈。 苏晚黎看裴轻舟,递了张纸,给她擦嘴角的水。 “谢谢。” “道叁次谢了。”苏晚黎偏头惨然笑笑。 “受人恩惠,不谢很没礼貌。”裴轻舟把擦过的纸团了个团,握在手里。 “其实她不常生病的,可能因为这儿温差太大,我也没顾上多关心她一下。” 这句话说的太过捻。 裴轻舟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攥了攥纸团,大小与最初比较缩了一圈,硬邦邦的。 她抬眸:“我能请求你件事吗?” 嗓子里像有辆被拖拽的大卡车,往外挤声,还有痛。 “你说吧。”苏晚黎迭起臂。 “能跟姜说,你需要我在这儿帮忙吗?” 她其实不太想求苏晚黎,但目前好像只有苏晚黎能这么跟姜要求了。 苏晚黎会意点头,想起什么,又说:“别道谢了,事不过叁。” 事不过叁还能这么用? 裴轻舟拽角笑笑,把挤到嗓子眼的“谢谢”回去。 两人没什么话说,一言不发地在房门口的小木凳上对坐了很久,可能因为各怀心事,气氛也不显尴尬。 直到屋里出现碰撞声,苏晚黎离得近,先裴轻舟一步进门。 “没事吧?” 苏晚黎开了夜灯,不至于刺眼,给陈暮江缓冲光亮的时间。 “没事,撞到桌角,杯子掉了。” 陈暮江拖着步子,站不太稳,想找东西扶,发现离得最近的椅背还要走几步,刚准备收手,被苏晚黎看到,过去扶了她一把,又坐回上。 苏晚黎正给陈暮江盖着被子,摸头量体温时,裴轻舟进门。 “37.8℃,还有点微烧。刚是去喝水?” “嗯,喝过了,不用倒了。” “再垫个枕头?”苏晚黎怕陈暮江靠太低,窝着身子不舒服。 “就这样靠着就行。” 说完,陈暮江斜头看到了慢步走近的裴轻舟。 脖的假两件式长袖衫,锁骨完整出,看起来很单薄,脸上的妆持久的有些暗澹,眉眼无神。 陈暮江余光里看到苏晚黎的衣服,围脖衣还穿了件绒绒的西装外套。 忽然眼睑酸涩,鼻腔像灌了铅水,喉咙卡了刺般说不出话。 裴轻舟手里还攥着那个纸团,原本已经干了,此刻又起来,她走得越近攥得越用劲,大小又不停地缩,像是要把它攥得凭空消失才罢休。 以免被人发现纸上的狈。 两人没说话,但目光一直在靠近的步子里对话。 苏晚黎坐在尾,看着裴轻舟到边后,她看向陈暮江,而陈暮江像是受到尾的目光,用力搬视线望过去。 很微妙的,视线相接未及一秒,苏晚黎起身:“暮江,那我先走了?” “好。”陈暮江点头。 关门声响起,裴轻舟将纸团进兜里,张手在里面擦了下汗,依旧站着没说话。 陈暮江坐在上,苏晚黎的背影从她的余光里消失后,所有的视线都给了裴轻舟攥紧的手,也没说话。 两人顿了几秒,像是在等外面的脚步声完全消失。 “穿的是不是太薄了?”陈暮江抬眸问她。 是真的觉得她会冷,身子骨本就小,看起来孤孤单单的,衣服再不穿厚点,人就没热气了。 让人很心疼。 “来得急,没时间换,我不太冷的。”裴轻舟眼角有些红。 屋里只开了夜灯,有光但不亮,两人的表情也是朦朦胧胧能看清。 陈暮江牵勉强笑笑,从被里拿出手,去握裴轻舟的手,裴轻舟躲了一下,但被疲弱的眼神困住,又乖乖回握住陈暮江的手。 凉的触,像冻了很久的树皮,褶痕明晰。 “坐进来说话吧。”陈暮江牵动下她手说。 被里很暖和,陈暮江挪挪身,让裴轻舟坐自己坐过的地方,有余温,裴轻舟不用再暖被窝。 “我可以自己再暖个,你身体还没好,再着凉怎么办?” 裴轻舟伸手摸摸那边,很凉,起身要换位置,被陈暮江环摁住,又摁坐回去,陈暮江觉到她身上很凉,抬手给她拢拢被子聚温。 “我微烧,暖的快。” 上手还没放开,陈暮江补充说:“别反抗我,让我一直用劲儿,我现在很虚,只能拦你一次。” 说完放手,裴轻舟没再拒绝,正正身,调个舒服的坐姿,不挨陈暮江一丁点儿身体,连手都没有。 她真怕自己身上的凉让陈暮江病又重。 一点点也怕。 两个都靠着背,中间隔条一掌宽的隙。 陈暮江看她祥子很想笑,心里又有点甜,去握她被子里的手:“冒发烧而已,不用这么夸张。” 手都不敢牵了。 裴轻舟下意识想挣陈暮江握过来的手,但想到她说自己虚,就没反抗,也没回握。 她看着褶子遍布的被子,殷忧道:“可苏晚黎说你昨晚就开始发烧了,一直烧到现在,而且是高烧。” 普通冒发烧不会这么严重的。 这就直呼人大名了,连苏导都不称。 陈暮江笑了笑:“好歹人是我师姐,比你要大7岁,我都不怎么称大名的。” “现在我们说的重点是称呼?重点是你的病情,陈暮江。” 裴轻舟突然就有点恼了,但控制住了,语气还好。 觉出来她是真的很担心,陈暮江握握她手,安抚说:“有药,吃一吃就好了,再不济可以打针。” 再不行还有开破腹,总之,不会死。 默了一会儿。 身体逐渐变暖和,裴轻舟觉自己手热以后,才回握陈暮江。 “累不累?什么时候来的?” 裴轻舟摇头:“不累,韩诚载我,早上收拾完东西9点出发,下午四点多到,但姜其实不让我来。” 可能觉得人生病了,说话都详尽很多,而且挑人听的说。 有人阻拦,但还是来了。裴轻舟知道陈暮江一定会喜最后一句话,所以说的时候也看着她眼睛。 想看虚弱的人展出灿烂的笑,未尝不是取悦。 “为什么不让你来?”陈暮江眉尾始终含笑。 “说有采访,和你一起。” “和我一起啊?” 一起。如果多个字就好了。 “嗯,你不知道吗?”裴轻舟动动腿。 “手机可能没电了,也没空看。” 裴轻舟想了下,也是,在被子里用脚踝划了划她的腿,似宽。 又想起来想问的事:“你小臂?” “和上次差不多,皮外伤。” 其实要比上次深一些,大夫说可能会留疤。 裴轻舟松开握着的手,寻她受伤的小臂看,发现裹得面积大。 拧眉,担忧地问:“会不会留疤?” “不会。”陈暮江开臂,握她手:“你腹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手术。” “嗯。” 二人没再对话,恍惚的灯里,中间的隙被挤的愈来愈小,最后肩抵着肩,靠在一起。 隔壁男人和女人的息,蓦地传进规规矩矩的屋里。 声音是刚开始,两人没有对视,保持一个姿势一直听着。 男的低,女的高亮,息声想两缕不同的音符织在一起,一阵密,一阵疏。 陈暮江低头看了看裴轻舟,人听的像是快睡着了,忍不住动了动肩。 她说:“隔音原来这么不好。” 平平的语气和息声对比强烈。像是有人静享受黑夜,有人濒死般呼。 “我睡这儿是不是不太好?” 裴轻舟动动头看她,头发拥着陈暮江的脸,像茂密的叶拥着枝干,下颌骨清显,张张合合地在夜。 陈暮江笑说:“担心我难以自持,还是担心你自己把持不住?” 一起听了很长时间的息声,但都还只是牵手和相靠,她们自控力可算上乘。 “我是担心你休息不好,而且明早被剧组的人看到不太好吧?” 苏晚黎有给她另开房间,而韩诚因为房间不够,去了别家民宿住。 不接话了,不想打扰隔壁极致的愉悦。 陈暮江挪开肩看她,裴轻舟觉到后也跟着看她,两个人视线相合,像在审看对方的自控力到底有多好。 隔壁息声隐约变大,要高了,她们心里都这么猜,但面上未展丝毫心迹。 彼此只用目光记录,对方随即将达致的起伏声而渐起的变化,猜测到底是因谁而生。 等隔壁沉叹结束,她们说话。 “还不吻我,在忍什么?” 她手指都要被裴轻舟磨磋出沟窝了,像没放药的药碾子。 窸窸窣窣,光影缓移。 裴轻舟乖巧地靠过去,肩碰肩,微微仰头,吻陈暮江同样不停磨碾的。 一只沾的手攀爬进船舱急不迭,陈暮江如此受。 顾人身子,只瓣相磨,裴轻舟浅吻一下,便想退开,但被陈暮江扣住后脑勺,回深吻。 “我也忍不住了。”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忍的呢? 从裴轻舟进门那一刻,从看到她单薄拖步靠近的时候,又或是在自己烧梦中听到裴轻舟声音的时候。 在得到同等回应的时候。 陈暮江处于等待的位置太久,在初次得到回应时万分欣喜,而病痛让这份欣喜放大数倍,像一张密不透风捕江的网,网住所有江河湖海,将波浪翻涌都盈纳于心间。 裴轻舟吻得轻软似水,一含就化,小心谨慎地,怕太烈的吻碰碎这块有裂痕的玉,避着有伤的小臂,动作轻微,也不逾越,收起所有的放纵,呵护备至。 然而,陈暮江刚好相反,她急切想要更多,犹如恶疾逢良药,只想悉数下。 肩靠肩的亲吻,不够得劲儿。 觉到谨小慎微后,陈暮江抵在她上说:“坐身上吧,我省力些。” 想揽她的手是受伤的小臂,揽过去会有点疼,另只手还想扶握她的颈,想做的动作多,所以费力些。 “可以吗?”裴轻舟惴惴问。 只是坐腿上而已,但她的语气像是会把人碎,诚惶诚恐。 陈暮江被逗笑,不想破坏气氛,啄了啄她的,绵声说:“快点,我们不做别的。” 只是亲吻。 “谁要跟你做别的。” 裴轻舟娇娇的嗔怪一声,但还是拉着被子,从里面攀爬到陈暮江身上,跨坐到她并拢的大腿上,拢被子盖住她们,只头。 笨手笨脚的,有些可。 陈暮江笑笑,趁机从她兜里掏那个纸团,裴轻舟是想躲,但一看她是用受伤的小臂在掏,便没再拦,任人动作了。 纸团的,陈暮江捏了捏,笑问:“为我哭的?” “那是我喝水擦嘴角的纸,陈编。”裴轻舟笑得比她,拿过纸团,又装兜里。 是擦嘴角的纸,但也有为她生出的狈,与泪无异。 闻言,陈暮江略有失望,悻悻笑过。 彩的旗被驱赶下,淡黄的氛夜灯围拢着天花板,不敢向下看,窗帘帮忙挡一挡落地窗外明亮的眼睛,让两股橙香尽情挥发。 姿势刚刚好,手握住时,陈暮江着绷带的小臂能靠在裴轻舟腿侧,不会生疼,另只手扶在颈上,指间被头发卷,的。 “再量下体温?” 裴轻舟捧着陈暮江的脸,觉还很热,甚至有些烫。 “你是想量量我为你升温多少吗?” 不常与她这般直白地调情,但陈暮江今天格外想。 “你是不是烧糊涂了?说话都变得这么没羞没躁。” 还十分拨人,声音像是吻的风发出的鸣,好听的让裴轻舟想没掉。 “不用量了。” 还想与你亲吻,陈暮江用眼睛同裴轻舟说。 听懂了。 裴轻舟主动前倾身子,手拉着被角到陈暮江肩上,递吻给她,而陈暮江很心切,刚碰上,就轻着颈,让人往前。 反差。 彼此描摹遍对方的后,陈暮江便想顶开裴轻舟的牙,钻舌进去,裴轻舟觉察到了,退一点,她上笑笑说:“真不做别的,我例假来了。” 而且,怕你身体受不住。 她有在克制尺度。 “嗯。” 陈暮江几不可闻地保证。 然后,裴轻舟才放心将自己付与她品尝,微启,舌便像开闸洪的,猛钻进口腔内,想把一切冲陷、淹没、填埋,移为平川。 迫不及待。 太热,所以允许被子偷懒,只围到她们际。 陈暮江十分动情,微烧让意识朦胧。吻中,她瞄见裴轻舟领口内,罩点儿灯,影与肌肤分明的沟壑起伏不止,让人更迫切地想要控制这副躯体。 手沿际覆上时,裴轻舟从吻中逃离,出声,眼底情涌动,看陈暮江。 不是说了不做别的吗? 陈暮江着,听裴轻舟着气,抵到她颈间,落一吻,低声解释:“忍不住…很想摸…” 笑了,裴轻舟格外开怀,她约是半辈子都没想到,镜头前酷似冷淡的人,会窝缩到她颈间说忍不住,很想摸她的身体。 猛地想给她更多。 于是,裴轻舟贴在她耳边说:“我说我从不等人,是因为,我喜的话会主动追求,不择手段的追求。” 所以,不等。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