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连灵芝都有些诧异,她不重新思量了一下林的分量,原先她就对林极有好,现在怕是更要重新细细思量了。 林在那边是能听见他们的谈话的,他听了两耳朵,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没有在意了,只顾着吃点心,那是糯米裹着果炸出来的,咬开还热着,稀奇的是里面的果还凉的,林以前没见过,这点心又致小巧,这时候一吃就停不下来。 姜子瀚拿折扇打了下他的肩膀。 莫贪食,这东西不好消化,到时候晚上又要叫肚子不舒服。 林记吃不记打,只顾一时痛快,这时候吃的高兴是一回事,到时候难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往旁边挪了挪。 我就再吃一点点。 姜子瀚不听他胡扯,直接示意灵芝收了起来,林的话十分没有可信度,他就是个嘴胡话的小混蛋,贪食贪玩儿,受不得一点委屈。 林果然不高兴,闷闷不乐的往后仰,躺在毯上,翻过身去,不看姜子瀚。 姜子瀚笑了一声。 你倒是脾气大,留着点肚子,回去让厨房里给你做点别的。 林还是不高兴,没理姜子瀚,许是悉了,他近没了从前的那份拘谨,愈发放肆,他两三下了自己的袜子,赤着脚往马车壁上踩。 车壁是用了深棕的梧桐木做的,他踩上去显得脚莹白的很,甚至有些刺眼了。 林一身皮都是雪白的,小时候更是呼呼就像只雪团子,长大了也怎么都晒不黑,整上树爬墙的,还是那般柔滑,周烟和几个照看他的丫鬟就极羡慕。 但是她们都不敢夸林白,生的好。林不许别人说他白,一说就要跟人急,他小时候不在意这些,本来小孩子就生的白皙些,他也不怎么打眼,等他长大了些,碎衣常常取笑他,比个小姑娘还要白。 姜子瀚就盯着林的脚,抬手取了下来,绸缎一样,软软的,滑滑的,他一时没忍住,用拇指摩挲了两下林的脚背。 林怕,笑了两声,赶紧了回来。 姜子瀚又闭上眼睛。 当心点儿,当天莫要着凉了。 林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这马车小,放一个炭盆就已经有些热了,着的哪门子的凉。 ***** 林去冬猎算上来回,总共用了半个多月,半个多月没回家,林再怎么玩,也有些想家了。 又正巧最近江州大雪,姜子瀚接了赈灾的差事,不方便带着林,索就直接放了林半个月的假。 林倒是没有什么不舍,他连个样子都不做,自己高兴的很,当场就蹦了起来,想去抱灵芝的,被灵芝一眼瞪了回来,灵芝在姜子瀚面前一向不会跟他胡闹,他也不难过,自己抱着柱子瞎开心。 被姜子瀚笑着骂了几句小没良心。 他好多天没回去,想周烟了,想玉米排骨汤了,当晚就嚷嚷着要回去,被灵芝好说歹说劝住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了,一边打着盹一边说着要回家,连早膳都没用多少,姜子瀚见他实在没心思用膳,叫灵芝给他装了些不怕凉的点心之类的放在车上,就送他回去了。 送走了林,姜子瀚也得出发,他看了看林剩下的半碗白粥摇了摇头。 到底是年岁小了些。 灵芝附和。 林公子小孩子脾,藏不住事儿。 那一头的林嫌马车慢,懊恼自己没有骑马。 马车只能送到林府门口,进不了府里,马车刚停,林就跳下了马车,连点心都没有拿,一溜烟跑进了府里。 周烟的院子偏僻了些,他跑到院子里的时候额上已经有了细细密密一层汗。 院子里的小厮正在忙乎着干活,林跑过去都没有注意,也就谈不上什么通报,林直接就到了正屋里。 门是开着的,正堂里没有人,只隔着帘子看见后面影影绰绰的人影,他直接开了侧屋的帘子,还没见到人就嚷开了。 娘,我饿了,不想吃点心了,想吃油条豆浆,你让人给我去买一点。 他话还未完就停在了那里,屋里周烟正和人谈话,看见他来了,不知为什么有些慌,站了起来。 怎么突然回来也不来个信,你看我也没有准备什么,吃的也都得先做,街上东西不干净,我让厨房里给你做碗馄饨吧。 林直到她说完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站在那里,顿了一会,才放下帘子。 周烟旁边坐的,是碎衣。 林有些冷淡,瞥了一眼碎衣,没理他,故意对周烟道。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碎衣知道他这是生气了,也站了起来,凑到林面前,笑着道。 我给你找了一匹好马,给你养在老家以前的庄子里。 要是以往,林早就别别扭扭的问碎衣是什么样的马,是深的浅的,子烈不烈这样的问题。 今却什么都没说,只冷哼了一声就绕开了,亲亲热热的坐到周烟旁边抱着她的胳膊撒娇。 娘我想吃嘛,你给我去买,什么干净不干净的,人家好好做生意,你不能这样说。 碎衣难得有些头疼,站在一旁。 周烟笑着戳了下林的额头。 呦呦呦,碎衣没来的时候问我,现在来了你倒是摆起了架子。 林捂住耳朵,倒在榻上,矢口否认。 没有没有没有,我才没有。 周烟懒得理他。 好好好,没有就没有,我去给你看看有什么能吃的。 说完就开帘子出去了,她是希望林和碎衣关系亲近些的,这样,到时候多少念着旧情也会护着点林。 这孩子她实在是不放心,又没个长辈或者兄弟姐妹照看,万一她有什么事儿顾不上,那可真的就毁了。 碎衣虽然有长辈和兄弟,但那些虎视眈眈野心的长辈和兄弟还不如没有,但他和林不同,他从来都不是个孩子,他是匹孤,硬是自己打下一片天下。 林倒在榻上,背对着碎衣,心里已经想好碎衣待会道歉,他要怎么端架子,来回几次再原谅他,他躺了一会,好半天没有听见动静,忍不住回了一下头。 刚刚回过头就对上碎衣的脸,近的连他的呼都可以觉到,林忍不住后退了一下。 碎衣闭着眼,躺在他身边,堪堪半环着他睡着了。 就像拥抱着他一样,林小时候是和碎衣一个屋子的,林小时候睡觉不老实,常常一觉醒来身上就已经没了被子,滚在了下。 碎衣小时候睡觉就抱着他,林夏天嫌热,不让抱,他就仗着自己手长脚长,堪堪环住他。 现在他也是这样,就是脸上有些疲惫。 林伸手捏了捏碎衣的脸,有些不忿。 这就睡了,真是坏碎衣。 碎衣笑了笑,闭着眼,知道自己理亏,倒是没有制止林。 净使坏,别气了,我真的走不开,这次赶了好久的路赶回来,你又在冬猎。 想了想他又说道。 我给你找了匹好马,等以后我陪你去看看。 这倒不必了,又带不回来,再说二皇子殿下给我了一匹马,听说是好马,皇帝赏的呢。 第42章 林家幼子 碎衣沉默了一下,过了一会才说了声。 好。 他声音有些沙哑,林只当他赶路累了,对刚刚自己发脾气难得有了点愧疚,他翻了一下身,离碎衣远了点,给他让出一大半榻,自以为很体贴的缩起身子。 要知道碎衣最喜跟他挣了,自己占那么大一块地方,还老是挤他。 碎衣轻笑出声,将他拉近了点。 离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林也没挣扎,碎衣向来喜这样,这又不是夏天,窝在一起也不热,若是夏天林就要叫了,说碎衣身上都是臭汗味,其实碎衣极洁,身上也没有什么体味儿,他每天都要出去骑马箭,每次回来都会沐浴,身上只有清清的皂角味儿。 碎衣随意的把胳膊横在林小腹上,貌似不经意的问道。 你那匹马是哪里的?听说好马都在边域那边。 灵芝好像也说是什么边域蛮族那里的马,反正跑的很好,就是脾气差了点,上次就发脾气蹄子。 林没敢跟他说自己差点摔下来,只是轻描淡写的带了过去,他还惦着碎衣说的那匹马,他虽然已经有了一匹,但是,碎衣给的肯定是好马,林贪心,比小孩子还要贪心,那一匹他也想要。 碎衣也没有多关心这个,好马几乎没几个脾好的,蹄子也不算事儿,但事关林,他还是多了句嘴。 你骑马的时候在身上佩把刀,我给过你一把小弯刀,那个就很好,你拿去别在里或者靴子里,这样不小心跌下来的时候,你就反手刺进马脖子里,它就不会踩着人。 他说完就没有再开口,闭上了眼,好像很疲惫,林觉有些动了动。 被碎衣又往怀里带了带。 别动,陪我睡会儿。 林现在是背对着碎衣,微微曲起腿,靴子踩在碎衣的膝盖上,被碎衣抱紧怀里,像孩子抱着自己的娃娃那种抱法。 林撇了撇嘴,倒是没有再动,打了个哈欠,他早上太兴奋,醒的早,现在也开始觉得困了。 碎衣却没有睡着,他快马赶了两天一夜的路,本来是很困的,现在却觉没了睡意。 林的头发就在他鼻端,他嗅了嗅,突然就张口咬住了,咬的很紧,他鼻子和眉因此皱起,像只咬住猎物的凶狠恶。 林刚刚说,他有的那匹马是边域的马。 晋国万里河山,平原居多,百姓安居乐业,连马都情温顺,子温顺了,便不会想着跑的更快,所以这里养不出真正的千里马,这里的马脖子短,四肢短而且壮,跑不快,还比不上边域的驴子大。 谁都知道,最好的马在边域。 那一片贫瘠的只能长出稀疏杂草的草原上有敢和群对上的凶悍马群,一望无际的地形让它们无处躲藏,那里没有跑的慢的马,跑的慢的马都进了野兽的肚子。 它们脖子四肢都修长,情暴烈。 晋国这里的好马都是边域运过来的,近年边域对晋国多次进行劫掠,和晋国关系十分紧张,边贸早就不再进行,但是惊人的利润让一些马贩子铤而走险。 边域那边的贵族和领主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们也需要钱来养活自己的军队。 但最好的马不会被运过来,任何马贩子都不敢贩卖这种马,它们被心饲养,将来是要做战马的,马贩子只要敢贩卖一匹,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处死。 碎衣这次带来的那匹马,就是这样一匹将来要用作战马的马。 即便是他,要带这么一匹马过来也是很不容易的。 可林刚刚说,不必。 碎衣瞳孔骤缩,这一刻,他就是一匹撕咬着猎物的。 他以为,林一直是他的,是他当年从战火里把他捡回来,那时候他还是个岁孩童,林连走都不会走,瘦小的不像一个三岁的孩子。 那时候很,街上到处都是士兵,路边随处可见折断了的武器,逃难的人一波一波的往城外跑。 碎衣是跟着自己的叔父随军队来的,他当时岁,刚刚能骑稳战马,即使是好战的蛮族也不会让这么小的孩子上战场,这并不是个好差事,但是他别无选择。 他的母亲是个被抢到边域蛮族的汉人女子,虽然父亲是大首领,但他一出生就不受宠,母亲视他为辱,从未给他半分怜,父亲子女众多,不会在意他。 周围的人也对他冷眼相待,连侍卫和侍女都看不起他,觉得他出身卑,因为他有一半的汉族血统。 那时候几个蛮族女人为了自己的孩子能继承首领之位争权争得厉害,他被夹在间,处境堪忧。 他只有靠自己,他自己去求的叔父,那个男人答应了,他喜野心的孩子。 但叔父也不会特别关照他,叔父只答应了一个机会,如果他能抓住,才表示他有被拥护的潜质。 碎衣跟着军队一直躲在后方,他还太小,只能勉强跟上大部队。 在攻城的时候,碎衣在那一阵混里跟大部队走散了,没了马,街上到处都是晋国士兵,他割了蛮族样式的辫子,换了衣服,混进了难民堆里。 他就是在那时候碰见的林,瘦瘦小小一个孩子,走路都不利索,跟在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身边,碎衣不知道那个老人是不是乞丐,因为那时候所有人都跟乞丐没什么分别。 那个老人应该是林的爷爷或者外祖父,又或是仆人,反正无所谓,现在林在碎衣身边。 那个老人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用水泡了,喂给林,但林还是咽不下去,他一直哭闹,碎衣不喜林,这让他觉他自己也是那么弱小到无助。 碎衣觉得,林活不下来,那个老人也活不下来。 晋国士兵冲过来的时候,他也觉得他自己活不下来,但他活下来了,那个老人替他挡住了刀剑。 他将碎衣护在身下,只来得及对他笑了笑,温热的血就了他身。 碎衣觉得他真傻,林也傻,他当时坐在一旁的角落里拿着沙子往嘴里,还一直咯咯笑。 第43章 林家幼子 林坐在那里, 碎衣看过去,他就看着碎衣,不知道哭, 也不知道跑。 碎衣想也没想就将林扯了过来,自己身体微微弓起, 将林藏在了腹下。 他欠那个老人一命,他得护好林。 从今以后,他背负着他的命。 林也省心, 乖乖的抓着他的胳膊, 不哭不闹, 一动不动,像只正在蝉蜕的蝉。 碎衣觉得他可能是个傻子,但他不关心这个,傻子对他来说可能更好, 至少傻子不会背叛, 他养一个傻子, 总比养匹会咬人的来的轻松。 碎衣和林躲在尸体下面,从白天一直躲到晚上。 直到天大黑了,碎衣才带着他出来,又经过一番波折才找到了大部队。 叔父自然是不愿意再养一个麻烦的小孩子, 林太小太瘦弱了, 好像又在战受了惊, 呆呆傻傻, 瘦瘦小小的, 找人家收养都难的很。 最后碎衣没有回去,他留在了晋国,接手了晋国的势力,这几乎是相当于放弃了首领之位。 他慢慢筹划,他当时什么都没有,他不付出任何信任,他不放心任何人,就将林也放在眼皮底下,放在毒夫人身边,成为棋盘一颗毫不知情的棋子,围绕着这颗棋子,他筑起层层城墙与屏障。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