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那只怀表。 杨叔在看见什么的时候就皱起来眉头。 主子,您 碎衣随意的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我知道,大局为重嘛,您放心,我心有数,那就劳烦杨叔了,快些送过去。 碎衣早就知道杨叔不喜他太亲近林,连带着也不喜林,说他样貌过盛,怕是祸害。 他是个老古板,虽然是个蛮族人,却是国子监出身,教条的很。 要碎衣说,什么祸国殃民的美人与欺上媚下的小人,不过是坐在高位之人不住惑,自己做的选择罢了,却偏要说什么怪祸害一类。 人就是这样,惯会将自己的过错推卸到外物身上。 见碎衣不耐烦,杨叔叹了口气,应了下来。 他神无异,岔开了话题。 罢了,就暂且忍耐一下,算算子也差不多了。 他是绝不会容忍自己选定的主公身边有这样不稳定的因素存在着的。 刚开始他并不在乎林,但是当碎衣逐渐会因为林而推迟计划与前进的脚步时,他就开始注意林。 他秉着一个臣子的本分去劝谏,但是碎衣我行我素惯了,敷衍都懒得敷衍,不在乎就摆在表面上。 他是个忠臣这是无疑的,他追随碎衣,无关私,因为他在碎衣身上看见了一种新的可能,他坚信着碎衣是能给自己的部落带来新生的人,他有预,那将是足以传千古的变革。 说不定,他们将结束四处浪的野蛮生活,生活的像原人那样安稳、平和,人人都能吃肚子,而不必忍受严寒与饥饿。 为了这种新的可能,他将不惜一切斩断所有的阻碍。 自然也包括林。 他以为碎衣也许是少年心,喜好颜,毕竟那是鲜活的连他也忍不住为之犹豫不决的美,他永远都不会长久的注视着林,但那些一瞥而过的瞬间已经足够动摇人心。 这种动摇无关其他,只是人向往美好的本能,他不得不承认林是个很好的孩子,但是,这世界总是更多的偏向手握权柄的人。 动摇的是碎衣,沉溺进去的也是碎衣,而承担错误的是林。 他赌不起族人的未来。 英雄也不应该在这些东西之腐蚀了初心。 为此,即使承受碎衣的暴怒,付出他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 他喝完药,吃完了绿豆糕,要抱一抱周烟。 心里不觉得害怕只有难过,但是很快又高兴了起来,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他拉着周烟咬耳朵。 娘亲,我能要一个妹妹吗? 周烟就笑。 林见周烟不应,犹豫了一下。 那弟弟也可以,要乖一点儿的。 周烟抱了林,脸颊贴上林的,有点凉,这个年龄的孩子不该是这样的,他们敢在冬天里赤着手去玩一整天的雪,永远暖和的像个小火炉,林正在一点一点失去生机。 周烟知道林是个嫉妒心很强的孩子,他连碎衣的醋都吃,时时刻刻都要霸占着自己的娘亲,碎衣在他小的时候,时常逗他说要去给林抱一个更乖的弟弟妹妹回来。 林一听就急,踹碎衣一脚,就啪嗒啪嗒跑到周烟那里,捉了衣角,乖巧的不像话。 他是在跟周烟说,你看,我多乖,没有弟弟妹妹会比我更乖了。 周烟意识到,林长大了,作为母亲,她不能让林担心。 于是她是也小小声的在林耳边说话。 不要,我们就要林好不好,再养一个,家里会养不起的。 林想严肃一点,但是他没有绷住脸,偷偷笑了,笑完又皱了眉头。 周烟接着摸了摸林的头。 人小鬼大的,净瞎担心,娘亲啊,可厉害了。 林在周烟怀里窝着,想了想,嗯了一声。 娘亲最厉害了。 碎衣也厉害,爹爹呢?他是将军,也很厉害。 就只有阿撒洛比较傻,但是他也厉害,他力气大的很,能把林举起了,打架肯定吃不了亏。 林就有点小失落,好像就只有他还是个哭朝娘亲撒娇的小废物点心。 虽然林一直相信,他将来也会很厉害很厉害,但是现在他没有时间长大了。 于是林就开始想他的小马跟喵喵了,小马一直有马夫照顾着,还有片草场可以跑。 只有喵喵,一直跟着林,跟着军队里吃饭,除了林什么都没有。 林小时候老是跟着周烟,他喜周烟,非常非常喜,比大多数孩子喜自己的母亲还要喜的多。 但是他再喜周烟也不会整天跟周烟腻在一起。 所以,林时常会觉得寂寞。 从那时候他就想要一只小狗,林会给它喂好吃的,会教它跟人握手,跟它玩你丢我捡的游戏,而它摇着尾巴,吐着舌头,整天乐呵呵地跟着林,时不时从林手心舔走一块点心之类。 周烟做活的时候,林可以抱着它,坐在旁边搭把手。 虽然喵喵现在大了点,林可能抱不动它了。 但是林从来没有想过这种情况,那只小狗还没有长大,而他已经跑不动了,跟不上它的脚步。 林这辈子,好多人承担着他的生命,照顾着他,他还是头一次,负担起其他的生命。 他依赖于他人活下来,被依赖的失去了依赖着的并不是不可以,林失去周烟碎衣苏凌然他们却不行。 那时候,光是茫然与害怕,都能将他垮,更不要提自己生活这样的难的事情,他这么笨,什么都不会。 吃饭还挑食,生病了不会煎药,喝完药要吃点心。 喵喵也是一样,它因为林活下来,依赖着林生活,算起来,它还不一岁,是个比林还小的宝宝。 林不是个称职的主人,他没有老是陪着小小,喂食也是心血来一阵,其余时间都是身边的侍女与侍卫照顾小小。 他以前不觉得心虚,总以为以后还要很长,他有的是时间可以挥霍,现在却到愧疚,他不能对一个生命,这样不负责任。 他习惯的去问周烟。 我的喵喵怎么办啊? 周烟心里有点难过,这孩子察觉到了。 没事的,娘亲跟林一起照顾吧,你这孩子肯定会忘记给它喂饭的,娘亲帮你记着。 那娘亲你不要忘记了给它喂饭,它块头大,吃的有点多。 无碍,娘亲有钱,养的起好几只喵喵。 林不放心的又补充道。 娘亲,碎衣出去打猎的时候你让他带着喵喵吧,喵喵喜跑一跑。 娘亲带你去新宅子,那里大的很,有成片的园子,碎衣还圈了一座山头做猎场,跑的开的。 于是林就放心了,他声音慢慢小了。 娘亲我困了。 睡吧,娘亲给你看着灯呢。 * 黑暗,有如同灵巧的猫一样在屋檐上行走,就像进入大海的鱼,一下子四散开来。 周烟自然不会忘记通知碎衣,出于一个母亲的细心,她还派人去给苏凌然去了信,附了太医详细的诊断与自己的见解,这世上,在毒上没几个能越过她去。 这毒妙就妙在,它之前悄无声息的腐蚀了人的身子,却不显一点迹象,如今一朝崩溃,所以的一切都展在明面上,周烟一打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就是这样才更加绝望,她比谁都清楚,没有余地了。 第120章 林家幼子 周烟是个很细心的人, 她做事周到的很, 林在她这里, 她每隔一段时就叫人去给苏凌然去信,信里都是些林的琐碎小事儿。 她是尝到做父母的滋味了,自然也知道父母的心思, 无非是孩子吃什么玩什么,过得高不高兴,有没有受委屈。 他的喜怒哀乐好像都是那样值得关注,他开心的时候你觉得足,他伤心了,你就觉得难过,就好像有人在你的心上行走,他跌了一跤,还没有开始哭,你就开始心疼。 负责的暗卫据以前整理资料的手法, 事无巨细的记录了下来,难免有些死板啰嗦, 苏凌然却很以为是一种乐趣, 他很喜这种琐碎, 有一种天然的安稳与喜。 读信的时候,好像他也远离了战场, 来到了一处安全又和平的地方, 含着笑看幼子玩乐, 有时候还能与林一道去跑马打猎。 林跟他骑着的小马一样, 好像有着用不完的活力,卯足了劲儿往前冲,一点都不在意路边的鲜花与风景,他跟他的小马都年轻的很,挥霍的起。 他们把鲜花踏在脚下,这样也毫不在意。 而他就跟他的老伙计就慢慢在后面走,他的老伙计耳朵有一处缺口,肚子下面还有一道伤痕,这个家伙平时懒散的很,年纪也不算小了,但是这个懒散的家伙在战场上可比还凶,还远远不到退休的时候。 苏凌然收到信的时候正好是难得的空闲,派出去的斥候还没有回来,时刻都不放松的苏凌然还特意摘了头盔,嘴角还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以一种放松惬意的心情展开了信。 然后他嘴角的笑意就消失了,他还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与心情来面对这件事的时候,就有斥候飞速跑进了大帐里,脸上还带着未干涸的血迹,那是张十七八岁的年轻脸庞。 他刚从战场最前线回来,那里是最危险的地方,他有很多同伴死在了那里,斥候很容易折损,也许下一次就轮到他了,但是现在这张年轻的脸上是兴奋的,那是喜悦,没有谁比他们更盼望和平,而现在,战争即将结束。 他重重的单膝跪下,声音比什么时候都响亮。 报!西边大捷!敌人正往东集结。 苏凌然将信放进前,战甲护住了他的心脏与那封信。 他说不出什么滋味,心里空的,所有觉都变得迟钝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心口有些疼,缓慢的蔓延,钝痛逐渐就变成了撕心裂肺的疼。 他想了一会儿,似乎过了很久,他才依稀记起来,哦,他是郑国的元帅,现在,他的士兵正在等待命令,他们即将获得胜利。 苏凌然握紧了手里尚未松开的长,长总是暗沉的,血渗了进去,已经洗不净了,再也回不到光亮的身,苏凌然声音有些沙哑与疲惫,却带着一如既往的坚定。 主帅要是动摇了,整支军队就会溃散。 召集人马,一队往西收尾,一队守营,一队随我往东,战! 他沿着这条路已经行走了太久,以致丢了很多东西,但他还要走下去,不能停留。 即使有个小小的声音藏在他心底,小小声的叫了一声,父亲。 烽火燃起,大军排列整齐,虎一样蓄势待发。 * 夫人,小公子喊您呢。 周烟闻言,放了手里的汤勺,身后有小丫鬟上前接手,玉米排骨汤,林最喝,他也吃,煮到绵软,抿一下就从骨头上下来,都不用费力咀嚼。 从前他能吃一大碗,还不知足,最后还要吃点甜的,现在,他只喝一小碗汤,连点心也不要了。 周烟平也是不怎么进厨房,只是兴致来了做一做,她大可给下面的人去处理,自己陪着林走过最后这些子,但这对周烟来说有点残忍了。 那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从那么点个小个子,花了十几年,长成现在这么一个好看的少年,站起来比她还要高一点了,却最撒娇耍赖。 现在却要一点一点的枯萎。 这太折磨人了,她下意识就想逃离,找些由头,让自己得以息一会儿。 但是林一喊,她就心软了,想立刻到他身边,抱抱他,亲亲他的脸。 周烟这辈子没什么不能放下的,她其实凉薄的很,一生结了很多人,却没什么朋友,再好的关系,左右都离不开一个利字。 唯一个林,捧着一颗纯白的心递给她,把她放在心上。 他会跟她生气,会跟她耍心眼,会闹脾气,但是只要看他一眼,稍稍冷淡一点,还没来得及挑起眉梢,他就慌了,等不及别人哄,就急急忙忙的来抓你的衣角,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要亲亲抱抱。 这给了周烟一种错觉,这孩子好像一直在,一回头就能看见他讨好的朝你笑,着你要吃那个要玩儿这个。 你觉得烦了,就算借着什么由头发了脾气,他觉得委屈,赌气不理人,随便哄一哄,他就又朝你笑的毫无芥蒂。 这种永远都有一个人毫无理由的站在你这边的觉真的很让人眷恋。 就好像她再怎么坏,再怎么不讨人喜都没有关系,在林那里,她还是最好的那个母亲。 而这个这么无条件站在她这边的人,是那么好看又讨人喜的林。 周烟还想过很多次,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从前不要想孩子,但是这也没什么意义,她注定没有孩子。 都说她娇惯林,其实她才是被娇惯的那一个。 怎么会有真正冷酷的人呢?生而为人,就注定会伤心难过,人就是人,情这种东西,控制不住的。 就连碎衣,那个群里活生生撕咬出来的孩子,不也是忍不住靠近,再靠近一点,心甘情愿的收起利爪,陪着他玩闹,有些可笑的计较那些细小又琐碎的事情。 * 阿撒洛盘腿坐在林前的毯子上,周围摆了一地的小玩意,他拿了其一个,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摆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林。 林从前活动的时候他陪着林闹,而现在林闹不动了,他也安安静静的玩。 阿撒洛知道,林不想一个人,他自己一个人会害怕,林没有说过,但是他的眼神是这样祈求的,不要让我一个人。 周烟进去了,阿撒洛就很自觉的开帘子去了外室,外室也铺着厚厚的毯子,阿撒洛出来又找了个角落,盘腿坐下。 他机械的把玩着手上的东西,有点失魂落魄,有点,不知所措。 很奇怪的觉,这是他第一次,妄想抓住什么东西而徒劳无功,拼了命也不行。 也许是为了保护自己,阿撒洛对痛觉这类负面的觉很迟钝,他不觉得自己有多可怜,但同时的,他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就一定要拿到,不计后果的去拿到,不怕受伤不怕死亡, 反正他不怕疼也不怕死。 从那时他就得到了疯子的称号。 而现在,小疯子有点难过。 因为他喜的那个人要死了。 * 周烟进去的时候已经将自己的心情收拾好。 林看见她一下子就眉眼弯弯,笑了起来,他说了什么,周烟没有听清。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