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一直在那棵梅花树下站着,便不觉得累么?” 桂棹站在永安殿门之前,朝着站在远处梅花树下的观若走过去,“今已经是除夕,明就是新年了。” 她们同样被困于永安中已经一月有余,无人打扰,便又恢复了旧时称呼。 她将一件披风披在了观若肩上,“大人,这最后一,您可不能再了风寒了。” 自从被关在永安中,或许是那一夜花费的心力太多,也或许是上林苑的夜晚实在太冷,观若又病了一阵子。 如今的身体,倒是和她刚刚离开梁的时候差不多了。 吴先生给的那张药方她虽然仍然留着,梁帝也并没有收回她请太医院的人为她医治的权利,她也并没有再让人配了丸药过来。 在后之中不能轻易吃药,有时候反会成了毒,真正误了卿卿命。 观若笑了笑,自己将披风的带子系好了。 而后道:“今年的梅花的确开的好,倒也不光光是上林苑里咱们心照顾的那一株而已。” 用以引梁帝的那一株。 她望了桂棹一眼,“你还记得绮年殿之外那座空置殿之中的梅花么?我刚刚到南郡的那一年,它也是开的很好的。” “那时候没有发觉萧宅之中的异常,还以为只是从秋到冬,百花寥落,因此只能见到那一株梅花而已。” 到了,原本应当姹紫嫣红开遍,才发觉原来所有的光都被萧翾拒绝了。 “萧宅之中,原本就只有几株梅花,并一株梨花而已。梨花是开在江琴师院子里的,那是她们江家的家徽。” “一株梅花在绮年殿之外的那座殿——那里原本是萧大人祖母的院子,也是那时老人家遗留下来的。” “剩下的梅花,便都在陈郎君院中了,每年他都将它们照顾的很好。” “每一次奴婢们去他院中帮大人传话,他都会赠一枝梅花的。” “奴婢和兰桡都得过,在梅瓶之中,夜里做梦都是梅花香。” 观若伸出手去,拂落了梅花枝上的雪,“有时候宁静下来,对着这一株梅花,恍然间会觉得自己是回到了江陵城里。” 那时候她不出门,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而如今,她的生活之中似乎处处都是麻烦。 “你还记得今年,上巳曲水觞,陈郎君出门访友,访回来的一株梅花么?” 那一她见到了晏既,在濛濛细雨之中与他分离。 又在夜晚澹澹月光之下,与萧翾、陈郎君、萧翎……许多的人一同饮酒作乐。 “白发青衫,苍头玄鹤,花前尊酒。问梅花与我,是谁瘦绝,正风雨、年时候。” 观若轻轻诵着当陈郎君高歌的那一阙《水龙》,忍不住叹道:“除夕又至,也不知大人与陈郎君如今如何。” 她再看见梅花,总是要想起来陈郎君。他几乎已经成了她心里梅花的代名词。 数月以来,她没有萧翾的一点消息。或者,这也算是一种好消息。 可今又是除夕,是萧翾最喜的节了,不知长生殿中,又会奏起何等样歌曲。 桂棹知道观若此时陷入了伤之中,忙道:“大人可知寿公主的梅花妆?” 观若不知桂棹为何此时提起来,思绪也飘的远了。 “《太平御览》之中说,宋武帝女寿公主一卧于含章殿檐下,梅花落公主额上,成五出花,拂之不去。” “皇后留之,看得几时,经三,洗之乃落。女奇其异,竟效之,今梅花妆是也。” 桂棹点了点头,“近来在殿中无事,奴婢和兰桡围炉夜话,忽而想起这件典故。因此夜折梅花,用胭脂试着绘了绘,觉得还不错。” “娘娘要不要试一试?” 观若下意识地要拒绝,困于永安中,她并没有装扮自己,欣赏自己的心思。 可是见桂棹兴致,也难免不忍拒绝,“好,你们来给我画。而后也教一教我,我也帮你们来画。” “今夜是除夕,也只有我们三人在一起,是过节,找些事开心开心才好。” 桂棹便笑起来,同观若并肩站往殿中走。 兰桡早已经候在殿中,手中拿着一枝清早起时折下的红梅花。 见桂棹和观若并肩进来,料得她们已然说好了,便笑着上前来,格外要观若注意她的额上,而后不无炫耀地道:“大人,您瞧,好看不好看?” 观若随手拔下了自己发髻之间的一支金钗来,簪入了兰桡发间。 “便是不化这妆也好看,化了之后,更娇娆了。只是发间太素了一些,反不不住这梅花妆的丽了。” 兰桡便笑:“您对这些事好像越来越有见地了。” 应当是从年初开始的,在她想通之后。就像是她与晏既定下白首之盟之后,常常和那时的“穆犹知”请教妆饰之事一样。 后来她们在一起,她的确教会了她很多。那么袁音弗呢?李氏的军队已然在南郡全军覆灭,她如今又在哪里。 桂棹和兰桡簇拥着观若在梳妆台前坐下,提起笔,蘸着胭脂,开始在观若额间描画。 笔尖是冰凉的,像雪,一瓣一瓣地落在她的额间。 干涸成梅花的花瓣,将要点最后一瓣时,忽而有内侍走了进来,兰桡不自觉地停了笔。 那内侍跪了下去,声音尖细“启禀娘娘,郭大人说他有事要求见您。” 永安中的“郭大人”,是孟移。 他已经为她传递过消息,也为她带来了许多消息。 观若点了点头,在片刻之后见到了神情肃穆的孟移。 他站在殿中央,径自跪了下去,“娘娘,今夜除夕,在宴之后,陛下会过来与您一起守岁。” 观若的脸别开了,她示意兰桡继续画下去。 这于她而言,算得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还有。”孟移抬起了头,想要开口,看起来却有些艰难。 他一直没有把话说下去,观若有些好奇地别过了头,做出了聆听的模样。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