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浩淼显然也知道萧冀曦现下心情不佳,没有再试图与他说话。于是接下来的路上,萧冀曦沉默的坐在那里,决心把自己伪装成一座会呼的雕像。 他没有打算真的叫兰浩淼把自己拉回家去——叫自己上司干体力活会不会被挟私报复他不清楚,但他清楚自己家附近没准正有几个虎视眈眈的监视者。 所以他与兰浩淼作别之后,很是花了一点时间才走回家里去。 萧冀曦站在门口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家里进来了人,但等他掏出打算看看造访者是谁的时候,窗户被推开了。 “把你手里的东西收起来,去买点蒜。”白青竹手持一黄瓜的造型看起来有点滑稽,她从窗户上探出脑袋和半个身子,身后背景是有点暗淡却又依旧保有灿烂的暮霭。 萧冀曦看着她,觉自己被深秋冷风冻到僵硬的身子又在逐渐的回暖,不过与温度无关。 然而一开口照例是拌嘴的气势。“这么冷的天你真的要拿拍黄瓜当晚饭吗?” 随着一声愤怒的吃不吃,窗户被关死了。 萧冀曦最后还是配合的买了蒜,比起自己的厨房被炸掉他还是更宁愿吃凉菜。 不过他最后还是额外拎了一只烧回去,对自己说理由是得吃了才有神接着陪他们在这盘波云诡谲的棋局上走下去。 “今天怎么不在书店里呆着?”他帮白青竹切黄瓜的时候,很纳闷的问道。 白青竹正伸手去拿盐罐子,闻言手忽然狠狠的抖了一下,幸而还没有拿到东西,不然非要给摔了不可。 萧冀曦察觉出一点不对劲,停了手里的菜刀。方才单调的切菜声音停下以后,厨房里忽然安静的有点渗人。 “我今天看见我哥了,差一点,就差一点......”白青竹深深的了一口气,脸煞白。“要不是那个张姑娘碰巧对旁的店起了兴趣,我大概今晚就不能竖着来见你了。” 本以为是遇见了什么大事而十分紧张的萧冀曦听见这番话不由得笑了出来。“不会的,顶多是我明早没法竖着出去。” 这个玩笑话没成功的让白青竹笑起来,她抿着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后来差点把半罐子盐都倒进盘子里去。 萧冀曦很能理解这种类似于童年时期就留下的关于兄长坚不可摧且不可违逆的印象至今所能残留的影响,就像是现在倘若萧福生站在自己面前,自己虽然说不定还真能打过他——一个残字对一个老字,他尚不能得出一个很清晰的结论——但只要看见萧福生瞪眼睛,他的第一反应一定还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倒是白青竹很快从这种有点神经质的紧张情绪中把自己解放出来了,还有了反过来问话的闲心。 “你今天是怎么了?我看你回来的时候脸差的要命。” 能离着大老远看出他神有异的,全上海可能也只剩下了白青竹一个人。萧冀曦这样想着,觉心情倒是没之前那么惨重了,虽然提起刚才发生的事情还会让他觉着并不愉快,他不能完全的分辨出这种复杂的心情代表着什么,其中可能包含了愤怒,甚至于羞愧。 他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完全说实话,主要是不想把白青竹牵扯进这件可能非常危险的事情中来。 “没什么,是铃木叫我陪他接触几个重庆那边来的——别那副表情,是几个袍哥。” 听说重庆来客不是打家里来,白青竹的表情倒是不那么担忧了,且还多了一点好奇的心思:“怎么忽然和袍哥打起道了?” “好像是想通过他们反向追踪几个打保险库主意的,我担心到最后追踪到家里人身上,这才跟着。”萧冀曦对此含糊其辞,但是保险库三个字已经叫白青竹眉头一跳。 “什么东西这么金贵,要搁在保险库里,还能叫咱们的人打上主意?” 这一问倒也不奇怪,因为国民政府总要财大气一点,对军火和药物并没有那么的在意,而情报又绝不会出现在银行这种地方。 “把贵字儿去了。”萧冀曦耸耸肩,那一瞬间他看见白青竹的神有些奇怪,但是还没等他想明白其中有什么隐情,白青竹就已经低下头去专心吃饭了。 半晌她才轻声说了一句:“注意安全。” “你放心。”萧冀曦想她刚才大概只是太担心自己了,这也是难免的,自己这几年对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似乎就是你放心——这就意味着大多数时候他都不怎么叫人放心。 铃木薰对这件事倒是显得干劲十足,第二天一早就来敲萧冀曦的门。 萧冀曦拉开门的一瞬间以为时光倒了,就像是这些年来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或许是为了更快的取得“袍哥”的信任,铃木薰终于肯把自己的头发放下来了,要知道每次在梅机关里看见铃木薰的时候,萧冀曦都觉得自己的头皮跟着他那个被发胶打理的十分整齐的头发一阵发麻。 同时萧冀曦还看他那身大衣有点眼,只是比从前旧了一点。 “阿瑰今早帮我找出来的,我离开中国的时候没有拿走......没想到一直在。”铃木薰注意到他的目光,垂下头抚平了衣服上一道并不明显的褶皱,可能是他也到有点不自在。“老实说我没有想到她能把衣裳留这么久,我那时几乎以为我回不来了。” 萧冀曦不由得到有些悲哀,他敢拿自己的身家命做赌注,虞瑰宁愿铃木薰真的不曾回来。 “好看,显年轻。”最后,他只是笑了起来,用力拍一拍铃木薰的肩膀。 铃木薰也犹豫着出了一个笑容,他似乎在这一刻终于放松了下来。“我一直担心你看见这身打扮会想起从前——然后揍我一顿。” 其实他说的很对,如果按照萧冀曦一贯的脾气,他是绝对不会让铃木薰穿成这样,全须全尾的从这间屋子里走出去的。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