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冀曦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顾晟,眼下听见他在同仁医院供职,也不过是略做慨而已。听白青竹这么说,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反而还笑出了声来。“那小子当年很会骂人,现在有苦说不出,大概是吃了个闷亏。” 白青竹也跟着笑。“你是没见他那个表情变化,要不是顾着他的面子,我肯定憋不住。” 他们两个人说起了顾晟,虽然都与顾晟不怎么悉,但也还有几句话可说,这样说了几句,仿佛就把先前的疑虑都给抛到脑后去了。萧冀曦心里当然还记挂着,但不愿意让白青竹看出来,所以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告诉她下回再去见白青松的时候,顺便把他一起给带上。 “倒也不用下回了。”白青竹说得很轻松。“明儿就是清明,你要找他,就上公墓找去。” 萧冀曦微微一愣,目光落到历上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到了这时节。他知道白家二老的衣冠冢都立在上海,但因为是白青松一手立的,他也没法子去看,只时常偷偷的去,白青竹早些年也是跟做贼一样的去上坟,总深更半夜的跳墓地的院墙,胆子也实在够大。 他想着自己今年祭拜的名单上又新了人,心情不由得低落了些。且许多人虽要探望,但总得偷偷摸摸的去,因为其他祭拜者更像苦主,见了面非得打起来不可,就譬如李云生。 萧冀曦还是头一次当着白青松的面出现在那座墓碑前头,虽很问心无愧,但看着墓碑上刻着的两行字,萧冀曦还是低了头,他怕白青松直接把烧着的纸钱都掀到他脸上去。 白青松也不看他,只在一边默默的烧纸,半晌才说:“我有心在这揍你一顿,但怕他们看了窝心,也怕再有人找我麻烦。原来不知道是谁总偷着来看,几次三番的逮不到,没想到是你们两个——这丫头是为你昏了头,可你什么都明白,既然明白,怎么又肯做现在这样的下作事?” 他声音得很低,怕被来来往往的人听了去。萧冀曦一时语,但心里头一条不同意的就是白青竹昏了头的说法,没准她看得比自己还明白些。 “若不是心里有愧,我也不会帮你这么多。”最后萧冀曦只得顾左右而言他。“最近时生就要送出七十六号了,你们若不打算放过他,就想办法派人盯着,要么在路上了结,要么到监狱里动手,只千万给他个痛快。” 这话说起来有点假惺惺的,既然已经认定了阮时生必死无疑,偏偏又要叮嘱人家给他个痛快,萧冀曦自觉得脸上烧得慌,然而白青松看他一眼,语气还算缓和。“我们从不干折磨人的事情。” 萧冀曦听他说我们,又想到他是在和谁并称这个“我们”,只觉得心里一口气上不来堵得慌。可旁的时候也便罢了,唯有今天是真不想和白青松正经吵起来,他算着时间觉得李云生那些徒子徒孙这会早该回去了,就决定借机逃离这里,改再说这个。 佐藤树的事情是不能去问白青松,否则头一条就得把白青竹给供出来,萧冀曦带着腹疑问而不能问,心情自然算不上太好,等到了万国公墓给李云生烧过纸钱,在沈沧溟坟头见了一个怪异组合之后,心情便更差了。 小林龙一郎带着小林惠子站在一边,一手扶着她一手打着伞。萧冀曦心想这姑娘还真是硬朗,重伤这么几天就敢出来蹦跶,再一看一边站着个面沉如水的顾晟,更觉得奇怪,他与沈沧溟又不认识,好端端的跑过来不知是为了什么。 小林龙一郎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萧冀曦,萧冀曦纵心里有一千一万个不情愿也只能走上去跟几个人打了招呼,因为不想和小林龙一郎说话,只能转头和顾晟没话找话说:“我听青竹说是你,还不敢相信,原来你是真当了医生,够厉害的。” 顾晟看了萧冀曦一眼,很显然是不想答话,但因为小林龙一郎在一边站着,也不能把厌恶之情表现得过于明显,淡淡的一点头。“原来你还留在上海,早些年听说你去了军校,以为你打仗去了。” 这话说的萧冀曦恨不得把他嘴给起来,合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都是假的,一开口还是这么戳肺管子,且十分的要命——打仗当然是和本人打,旁边可还站着两个本人呢。 他只得说:“早些年是打过了,可惜废了一条腿,幸而原先认识个朋友,给我找了个新差事,原先那些年少轻狂的事儿不提也罢。” 顾晟的眼神在他腿上溜了一圈,表情分明是在说活该。 萧冀曦则不想和他吵,勉强挤了个笑给小林惠子:“惠子小姐重伤未愈,怎么今出来了?” 他说的是语,顾晟应当是听不懂,出茫的神来。小林惠子见不用费力拿中文和他,看着松了一口气,答道。“我听说你们中国人都在这一天拜祭过世的人,想着次郎哥哥是中国人,就求着哥哥带我来了。” 这个求想必不是好求,因为小林龙一郎的表情就跟今儿的天气一样沉沉的。萧冀曦心下了然,大概是小林惠子硬要说自己见的是沈沧溟,仗着在病中没人敢与她拧着来,才趁机让小林龙一郎给她带了出来,因而不顾重伤在身,是怕伤好了就没法胁迫她哥哥了。 这么看来沈沧溟跟小林惠子之间的确有些情,原先看他和小林龙一郎深仇大恨的模样,真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一茬。 萧冀曦便很客气的问小林龙一郎。“你们二位来看他,是无可厚非,不知怎么把顾医生给带出来了?” 小林龙一郎虽然不愿意和他说话,但碍于小林惠子在一边看着,也不愿意显得过于刻薄,只说:“是我请顾医生一同来的,他是惠子的主治医生,如果惠子身体在路上出了什么问题,也好有个解决的章程。”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