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冀曦站在窗边看金双从七十六号的正门匆匆忙忙走出去,还没等他笑出声来,就先听见后面传来了掌声。他都不用回头,就知道大概是些什么人,果然一转身就看见行动处这些人挤挤挨挨的站在门口。 “都在这儿干什么?闲着没事干了?”萧冀曦笑骂道。 “可不就是没事干了。”油耗子笑道。“这都要被人拉去充工人了,还能有什么正事?刚才您骂人的那一段我们都听见了,高,实在是高,我看他出去的时候,那脸跟茄子似的,别提多有意思了。” “实话实说罢了,上面想给咱们没脸,那就大家一起没脸。”萧冀曦淡淡道。“我本想叫他知难而退赶紧滚蛋的,不成想他把这东西扔了下来,看来不得不从了,都收拾收拾,明起就当去郊区散散心。” “都没指望能免了这苦差事,只是做归做,不能叫他们当了软柿子。”王闯在后头接了话,看上去气是消了不少,萧冀曦先前非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给金双没脸,也有替下头人出气,好赶紧把人打发去干活的意思。 萧冀曦所料不错,行动处的人都被派到了郊区,这其实是一记昏招,想来是上面被李士群欺太久了,得着这个机会不肯放松,乍喜之下出了纰漏,城里固然还有梅机关看顾,但是梅机关的人惯于用七十六号的行动处打下手干苦力,骤然失了这些人很是不习惯,于是不过两三的功夫,上海的各个地下组织约定好了一样,都趁着这个机会往外传消息,行动处的人总不过在封锁线清闲了两,就被请回了岗位。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油耗子对此调侃了一番,没人反驳,也没人在意之前究竟有什么消息被传出去了,先前抓人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功绩,而今都知道这是吃力不讨好的活,等真挂上政治保卫局的牌子,他们还能不能接着当这个“行动”的名头还不一定,自然人人懈怠。 “明儿照常回处里上班,只等着梅机关的人来调遣。跟着政府可发牢,本人面前还是得老实些,他们都不吃那一套。”萧冀曦叮嘱了一句,也不过是白叮嘱,行动处这些人都明白的很。 在浦东那地方不方便回来,萧冀曦这两三天里都没挨着家门,等一回去才惊觉外头天冷,屋子里更冷,白青竹守着个小煤炉子不知道在誊写什么东西,墨水似乎被冻凝了,她写得很费事。萧冀曦开门的时候就看见她警觉地抬起头来,手里作势要把东西掀进炉子,看见是他才缓和了神情。 “我还以为你过些天才能回来,吓了我一跳。” “这些天各处异动都不少,梅机关少了打下手的不习惯,估计是施了。”萧冀曦本想把围巾摘下来,结果一进门只能把它围得更紧,那只小炉子不能带来多少热量。“这么冷,怎么不换个炉子用,你是最怕冷的。” “煤炭价格疯涨,我把多的都悄悄送去给芃芃了,还不敢行踪,怕她都给我扔出来。”白青竹把钢笔搁下,微微苦笑起来。“我哥的资产被查封了好些,剩下说是没有问题的,也不知够不够她生活。” “她是个有主意的,时至今也不肯往乡下去,好容易给她放出来,后头再出什么问题保不齐再抓回去,还是早点走为好。”提起张芃芃,萧冀曦也忍不住皱了眉头。他是劝过张芃芃离开上海的,可惜从白青松死了以后,张芃芃就拿他当了仇人,再不肯听他一句话,这倒也是人之常情,萧冀曦并不觉得伤心,只担心什么时候她再被卷进来。“先不提这个,你这是在写些什么?” “我在默一些拍不了照的东西。”白青竹把头一低,似乎很担心萧冀曦会不赞同她的做法。“临近年节了,走动起来不会惹人怀疑,这些东西正是能送出去的时候。” 萧冀曦坐过来看了一眼,白青竹把字写得很小,确是一些平不能见的机密文件,他知道此举冒险,但也没法不赞同,只是默默的帮着她把纸卷起来,顺便把她冻得通红的手给握住。 “虽然知道煤炭涨价是件好事,但是看见你这样,我又不觉得是好事了。”他低声说道。 “好事?”白青竹愣了一下,而后恍然。“是,的确是好事。” 这就说明资源已经愈发的紧张,上海是占区,自然是本人的能源紧张了,没能占下东南亚,又跟能源出口的美国彻底翻了脸,山穷水尽也是迟早的事情,与这件事相比,他们挨冻本不算什么。 “档案已经全送出去了?” “是,已经整理完了,上面催得很急,大概是不想叫特工总部过这个年。”白青竹活动着自己的手腕,想来这些天是赶工不少。 萧冀曦低声问道:“徐怡然看着有没有什么问题?” 白青竹缓缓摇了摇头。“我也一直留意着她,除了每必要往医务室跑之外,没有别的事儿,你说她会不会跟胡医生是一路的?” “中统挡着我们杀陈恭澎?上面知道了没她好果子吃。况且这么一天天的跑,抓了一个另一个也跑不了,她们两个都不是那么蠢的人,她不会是中统的。”萧冀曦毫不犹豫的摇头。“我现在想,这安眠药或许不是她在用,要是能从这儿入手,说不定能查出什么来。” 安眠药的事情一时半会没有头绪,白青竹却猜的没有错,上头这么紧赶慢赶的,赶在年关真正到来之前,特工总部的牌子总算被摘下来了。新牌子倒是闪闪发光,只是挂上去的时候没一个人欣鼓舞,现场沉重的仿佛是一个葬礼,直到新局长万里浪带头鼓起掌,场上才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来。 萧冀曦看着那分局两个字,知道肯定有人觉着它们扎眼,不过他想的则完全是另一回事。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