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竹还是望着门口,她的目光有点不对劲,以至于叫萧冀曦跟着有些担心。 “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关东军正在调往上海的事情吧。”白青竹叹了口气。 “我知道,且觉得不太像正常的军事调动,怎么?”萧冀曦听她说起这件事来,也跟着皱起眉头,调兵这件事本来就透着一点蹊跷,东北不像是能够调出大批兵力的样子,据说调动的却足足有两个师团,而且除了关东军之外,本其他的在华驻军也正在顺长江而下,向上海集结。 “小虞说就她看到的那些资料来看,本人现在知道自己穷途末路,正喊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呢。”白青竹拉着萧冀曦的手,她似乎有些出神,所以没注意到手上的力道,把萧冀曦捏得龇牙咧嘴。“他们恐怕是要拿上海当据地,打这最后一仗。” “以上海为据地?”萧冀曦嗤笑一声。“他们现下连本土都快守不住了——”他忽然停住了话头,出惊疑不定的神。 “你也想到了?”白青竹低声问。 “是。这群疯子可能真的能做出这种事儿来,那个什么也没有的小岛,扔了也就扔了,他们眼下可是把东北牢牢攥在手里呢。这么多年的反抗未绝,竟也没能撼动——若不是当初下令不抵抗!”萧冀曦的语气渐渐动起来。 “别说这个。”白青竹赶紧制止他。“当初做这决策的人是谁,你也不是不知道。” “是啊,一个校长,一个戴老板,说到底都跟我有些龃龉。”萧冀曦说完这话,自嘲地一笑。“只是我一个无名小卒,与他们二位提这两个字,似乎是自视甚高了。” “也许......”白青竹沉默了一瞬。“也许你也可以不在他们手下做事。” “这话不必再说,我也就当没有听见过。”萧冀曦摇了摇头。“我不得不承认,我是很忌惮共,而且可能也有些怨他们当年没能救下松哥。” 白青竹忍不住反驳道:“只这么一条,可比不上这一边。” “你似乎在替他们说话。”萧冀曦的声音有些疲惫。“为什么?你总不会还想着当年看过的那些东西。” “我只是不想看你为难。” “没什么可为难的,当年为什么丢了东北,我已经不关心,我现在只关心什么时候能打回去。”萧冀曦很努力地扯起来一个笑。“我现在反而是有些担心你。”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白青竹的笑看上去也很艰难。 “现下的确是两边正在合作,只是决裂的那一天也愈来愈近了。”萧冀曦无奈道。“我们如果站得不够坚定,大概首当其冲的就会被牺牲掉。” “我不记得你害怕过牺牲。” “我只害怕没有意义的牺牲。” 白青竹知道这事再没什么争辩的余地,她默默地低下了头,其实这结果她早该知道的,只不过是不大甘心。 她早就和上面提出过争取萧冀曦的意见,不过并没说萧冀曦真正的身份,然而她上线的回复是此人顽固不化,虽然现下看上去身居高位,手里却并无实权,因此没什么争取的价值。 只她又怎么可能甘心呢。 除了那个不知会不会把上海也卷进去的玉碎计划成为了一道影之外,其他的事情看起来似乎都非常顺利。先是齐威似乎真的人间蒸发了,也可能是混迹在了苏北那一大波游击队里头,本人想抓也一时半会抓不到他,再就是太平洋战场上,美军还在持续推进,已经下了硫磺岛,眼见就要把冲绳岛也打下来了。 萧冀曦一天天见着上海这座城市在惶恐不安的气氛里,是怎么硬撑起一个歌舞升平壳子的。政府是不肯承认他们要失败的,除了钞票的面额眼见越发越大之外,别的看起来一切如常,而萧冀曦也不得不对着手里那些一天比一天更像废纸的工资而发愁。 清明节过后不久,萧冀曦又被田村忠太请了过去。 萧冀曦现在是很愿意过去看看铃木薰的,为了去寻那个玉碎计划的蛛丝马迹。从知道了可能有这么一份计划存在,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使命是什么。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看这么多人牺牲在自己面前,用这么多条人命把自己推到这个位置上,也就是为了在这个关头保住上海,保住更多人的命。这许多年下来,他对上海也真切地有了一些情,这里就是他第二个家,他不能再叫这儿也被毁了。 田村忠太在电话里语焉不详,不肯说究竟出了什么事。萧冀曦还一度怀疑这是一场鸿门宴,也许是他暴了,去了自己就会被扣住。但是转念一想,对他,铃木薰如果知道他是军统的人,大概会直接带着人来围他,这是一种尊重。因而他又想,或许是铃木薰又为了什么难事儿把自己给锁起来研究了一夜。 结果到了之后,田村忠太示意他直接推门进去,萧冀曦很讶异地一推门,差点被屋子里的酒气熏了个跟头。又或者是直接被地下的酒瓶子绊倒的。 “这是怎么回事?”他回头低声问道。 “两条消息。”田村忠太脸上竟似乎也有些不忍之。“第一,帝国最后一艘战列舰昨被击沉。” 萧冀曦愣了一下,这条消息虽然意义重大,却似乎不足以给铃木薰带来这么大的打击,这小子的确是海军,可大概一天都没有在海上打过仗,对那艘战列舰应该也没什么情。 “第二。”田村忠太慢地说道。“铃木君的祖父大人接受了天皇陛下的命令,开始组建新内阁。” 这件事听起来似乎也不值得铃木薰把自己给喝成这样,除非他是在庆祝,可庆祝没有必要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 这时候,铃木薰很艰难地抬起了头。 “你先出去。”他对田村忠太说道。 田村忠太立刻就把门给关上了,还很体贴地加重了离开的脚步声。 “你知道吗,我祖父说了一个谎。”铃木薰看着萧冀曦,萧冀曦从未听过他用这么悲凉的语气说话。 “他就职首相的时候说——我要为亿民以身奉公,诸君要踏过我的尸身,重开国运,迈步向前。”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