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正中白青竹的下怀。 白青竹暂时还不想让军统的人知道在政治保卫局里除了她之外还潜藏着另一号人,而且这个人就在她的身边。虽然眼下看来希望渺茫,她依旧希望萧冀曦能够因为和军统失去联系而改换门庭。 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本再无任何挣扎的余地,一切举动都不过是负隅顽抗,出于本人那点可笑的自大罢了。政府雇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每回萧冀曦回家路上都要被至少十个人鼓起勇气来拦住,问:“萧局长,最近战局究竟怎么样了呀。” 萧冀曦对此一律答道:“这件事,陈主席应该比我更清楚,我也不过是个替皇军办事的,眼下还不知何去何从。” 到五月份,军又挨了当头一,他们最重要的盟友德国宣布了无条件投降,苏联的红旗在了柏林,眼看欧洲战场已经结束,下一步就是俄国也一起掉过头来对付本。 柴山兼四郎忙于政事,而有了一个做首相的祖父,铃木薰在梅机关里的地位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尴尬。柴山兼四郎任命铃木薰为梅机关的代理机关长,实际上他本人本就没工夫再管一个情报机关的事情,就像所有人都能认识到的那样,情报在当下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难道知道了有多少军队要进攻本本土,剩下的这些军队就能抵挡得住么?就算把斯大林给暗杀了,难道苏联就能放弃向东北出兵么? 铃木薰倒是对这个空壳子还算尽心尽力,几乎住在了梅机关里,只是他一人之力什么都办不成,连万里浪向他请示要不要驱散庆祝德国投降的市民,都只得了无济于事这么一句话,萧冀曦几乎怀疑铃木薰是要放弃了,换一个人,没准这会已经在跟重庆政府积极地联系起来,不过铃木薰是绝不会,他当年就是被自己的家族上了这么一条路,现在裕仁天皇把他祖父推到内阁首相的位置上维持这场千疮百孔的战争,他是绝对不会在后头拆台的。 只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又或者是事实在不可为,这所谓“不死的鬼贯”,终究也还是怕了。不到一个月的工夫,本那边的口风就几乎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说是力求美之间的友好,显然是冲绳战役之后,本彻底失去了面对美国的勇气,只想把这个自己一力惹来、本只在太平洋那一边隔岸观火的对手给劝回去。 政治保卫局濒临散场的边缘,每天萧冀曦都能接到不少的辞呈,从前七十六号的时候谁要是想这么光明正大的把辞呈递上来,那就是在等着三天内意外身亡,今时却不同往。萧冀曦知道,这辞呈只是走个过场,自己批与不批,人都一样会跑,不过他对军统有信心,做了这么多年的对手,当初在地下见不得光的时候还能叫七十六号焦头烂额,等真转为地上行动了,肯定能把这些大鱼小虾的一条条给逮回来,何况想从破船上跳下去这些人,多半也跑不了多远,所以也就一一批了。 他批辞呈的时候,油耗子时常进来端个茶送个水。 “你想要名单?”萧冀曦叫他这许久不见的殷勤态度给逗乐了。 “有一半是,另外一半,来看看热闹。”油耗子心情也不错,眼见曙光将近,这些好容易活下来的特工们难得能放松些。“这些天看了不少笑话了。本想叫美国收手?美国那是发战争财起家的,眼见最大的利益就在眼前,哪里会放手?” “本本土哪里是肥,那是一块千疮百孔还扎嘴的肋。”萧冀曦摇头。“本人没打算这么快就放弃,他们说了,拼尽最后一个人,也不会放弃。” “说说罢了,本人看着硬气,被打成孙子肯定跪得比谁都快。”油耗子耸肩。“再说了,他们想把东北当大本营,也得看看苏联答不答应——” 他看上去是一时兴起说漏了嘴,马上就闭嘴了。 萧冀曦警觉起来。“你怎么知道这些?” 这推测他可没跟外人说过,很多消息都是虞瑰来的,旁人想推出这一条来,有些难。 油耗子打了个哈哈。“我们当然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这是军事机密。” 萧冀曦没打算在这上头跟他蘑菇,他眼下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 本本土风雨飘摇,陆军说六月份能在东京建起要,眼下七月将至,看铃木薰忙里偷闲痛骂陆军饭桶的样子就知道那要还是没有影的事儿,现下那个倒霉的上海玉碎计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启动,一旦启动,就算对最后的战局没什么影响,上海也一定会受到波及,这些子萧冀曦本该觉得放松些,却因为这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的悬顶利剑到寝食难安。 只是这把剑真正叫他觉要掉下来的时候,已经是盛夏。 铃木贯太郎公开表示拒绝接受波茨坦公告,而陆军那边的态度就要更加进一点,阿南惟几大放厥词,说得倒是慷慨昂,什么神州不灭七生报国决不投降,上上下下都是个宁死不投降的模样,消息传回国内,萧冀曦看着驻上海的军都觉得他们蠢蠢动。 他连着几个晚上没能合眼,最后很艰难地做了个决定。 “你找个机会邀请小虞过来,如果可能的话,叫她带上铃木。” 白青竹听他这么说,看他的表情,也知道这不是一场简单的邀约。 萧冀曦也没想要瞒她,他了解白青竹。 白青竹会很担心,但也一定会同意这件事。 “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我再不动手,真怕师兄晚上回来揍我一顿。”到这个时候,萧冀曦还在试图开玩笑,只不过不怎么成功,白青竹没有笑,反而是泪光盈盈。 “你要做什么?” “去梅机关,拿到那份玉碎计划,公之于世,让它不能成行,上海不能就这么被毁了。” 白青竹果然没有试图阻止他,只问:“一定要是你去?” “换一个人去,无论结局如何,我永生无法原谅自己。他们救我,不是为了让我在最后关头做缩头乌。事到如今我是否会暴已经不重要了,我之生死轻于鸿,惟愿——”萧冀曦深了一口气,把白青竹紧紧揽住。 “惟愿胜利之时,山河犹在。”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