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姜辉真是有些欠打,敢情白里不挨一顿,晚上便不肯好好歇息了。 想到药方上的雪蚕须是方家的家传至宝,便是姜家不曾得罪过方家也没那么容易拿到,眼下姜辉又在她不知情的时候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惊喜”,这拿到雪蚕须怕是更难了。 姜韶颜默了默,道:“那让他好好养着吧,养好伤早回京才是。” 事实证明,姜辉这种人即便被姜兆安排去了西苑眼不见为净,也还是能在姜韶颜看不到的地方惹事的。 不过姜辉虽然令人头疼,得到药方的喜悦到底是盖过了姜辉的胡闹,姜韶颜洗漱完爬上很快便陷入了梦乡。 一连数雨连绵,姜韶颜都没有出门。 不知是不是那位嘉风轩的护卫胡汉三下手太狠了,一连几,姜辉那里都没有传出过什么响动来。 说实话,听到“胡汉三”这个名字时,正在喝茶的姜韶颜险些没将口中的茶水出来。真是不负如此“好汉”的一个名字!对于姜家别苑上至管事下至小厮来说,这位“胡汉三”倒是当真做了一次“好汉”了。 没有出门的姜韶颜疲懒可不只因为雨连绵,更因为那汤药浴的作用起效渐渐明显了,药效的副作用便是令人容易困倦疲懒。 午晌起身,姜韶颜打了个哈欠,出了门,远远看到香梨在同守在院门口的小午说话,两人面上都带着笑意,瞧着心情不错的样子,姜韶颜便没有过去打扰,而是去了东苑自己的小厨房,揪了点面片,放了把小青菜,又磕了个荷包蛋吃当午食吃。 这些时她的喜好香梨已经摸清了。如今这般午睡没起时,千万莫要吵醒小姐,小姐的起气重的很。至于错过大厨房送来的午食,小姐自己做的可好吃多了。 这碗面片汤在大周名唤“馎饦”,因加了把青菜,还能被唤作“青菜馎饦”,简单的煮了一碗青菜馎饦,因着近些时食药的关系,嘴里有些没味道的姜韶颜特地还加了两勺自长安带来的辣子酱。 这也是原主那几箱子行李中唯一一样跟吃有关的物件了。据说是长安南门一家小酒馆的老板娘独家酿制的,味道很是不错。 以姜韶颜挑剔的眼光来看,也确实不错,有点类似后世的油泼辣子,却又多了几分蒜香和香于其中,想来是独家秘制的配方。 姜韶颜吃的很香,一碗“青菜馎饦”很快便见了底。吃喝足的姜韶颜出了厨房,抬头望着出太的天想着一连几毫无动静的光明庵,不由失笑。 城中受众颇多、受人尊敬的静慈师太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那一,静慈师太斩钉截铁的同她道“惠觉禅师会回来的”,可时间证明惠觉禅师确实是位得以控制自己望的大师。 啧啧,真是了不得!果真是大师啊!姜韶颜好笑的想着。 便在此时,白管事领着光明庵的女尼静远过来了。不同于往草草几句的寒暄,今两人似是说了不少话,想到西苑里消停的那位,白管事多半是在为那一的事向静远道歉。想到这里,姜韶颜倒是有些佩服白管事的脾气了,果然,耐心不够好还当真做不了管事。 虽然事后那小厮辩解说是想爬进庵里找姜韶颜的,可他看了静安换裳也是事实,挨了三十大板的小厮双寿眼下正同他主子姜辉一样在西苑里躺着养伤呢! 两人边走边说,待走至近处时,姜韶颜已经看到静远脸上的笑容了,果真是她爹姜兆看重的人,怎么可能没几分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手段? 将静远领到姜韶颜面前,白管事便退了下去,小小别苑事情不少,尤其自打姜辉来了更是如此,姜韶颜自是未开口留他,目光却转向静远手里提着的一只黑的瓦罐。 同往里的带话不同,今的静远居然还带了东西。 “近正巧有信众送了几尾鲫鱼来,师父便做了汤鲫鱼,特地要我送来与姜四小姐品尝。”静远说着便将瓦罐递了过来。 递过来的瞬间,静远的肚子里也发出了一阵“咕噜”声。 姜韶颜笑了笑。 略有些不好意思的静远解释道:“师父午时做了鲫鱼,我却是不食的,准备一会儿暮食多吃一些了”。 既被她听到静远肚子的发声了,姜韶颜自不会让她空着肚子再走了,遂道:“那吃碗青菜馎饦再走吧!” 恰巧她方才做了碗素食的青菜馎饦,此时食材都是齐的。 静远早知这位姜四小姐一手好厨艺,闻言也不推辞,当即向她道了谢,跟着她进了厨房。 姜韶颜练的揪着面片,做馎饦时倒是突然生出了几分好奇:“是城里的老信众么?居然送了几尾鲫鱼与静慈师太。” 毕竟静慈师太是出家人,在知晓她吃荤之前,姜韶颜都不敢做食与她,是以非悉的老信众才能知晓这位师太是吃荤的。 “这倒不是。”静远接过姜韶颜递来的青菜馎饦道了声谢,道,“是两个年轻公子,相貌皆是一等一的好。” 第三十三章 汤鲫鱼与帽子 姜韶颜有些意外,心道:静慈师太的信众倒是越来越广了,连相貌一等一好的年轻公子都有。这话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听起来怪怪,姜韶颜心里默念了一句“罪过”:看来自己果然不是什么好人,那等浑话真是一听就懂,无师自通,果然是天赋异禀。 正想着,面前捧着一碗青菜馎饦嘴里吃着素食的静远慨道:“一个清俊如玉,另一个模样却是霸道又傲慢,瞧着便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姜韶颜看着嘴里如素,心里却在吃荤的静远,想到那位嘴上荤素不忌,心里却住着一尊佛的静慈师太只觉好笑。 难怪静慈师太总慨后继无人,在城中如此广施善缘,甚至特意要了牡丹花卤子配方为光明庵寻求他道,果真是心中亮如明镜似的大师,只可惜到底在惠觉禅师这里栽了跟头。 姜韶颜想着,对着对面吃素的静远打开了瓦罐,一股浓厚的鱼汤香味顿时飘了出来,姜韶颜深了一口气,暗道便知道静慈师太如此会吃的人必然也做的一手好菜,果然这瓦罐里的汤汁鲜浓白,飘着点葱芯末,舀起一勺入口,果真十分鲜美。 得了光明庵静慈师太“汤鲫鱼”的不止姜韶颜一个,看着面前瓦罐里的鱼汤,林彦挑了挑眉,道:“这静慈师太果真有些大师风范,投桃报李。崇言你亲自抓得鱼,得了这一瓦罐鱼汤倒也不亏。” 季崇言却看了片刻手里的瓦罐鱼汤,忽对林彦道:“少了一尾。” 嗯?什么意思?林彦有些惊讶。 季崇言道:“静慈师太自己独得两尾,这投桃报李一尾,还剩一尾却去了何处?” 哈?林彦还未从吃惊中回过神来,心里还是一笔糊涂账。 “我先前去拿鱼汤时,那小尼同我说的,静慈师太自己留了两尾,我一共送去四尾,自然是少了一尾。”季崇言漫不经心的将目光从鱼汤上移开,眼底天生自带了几分凉意。 林彦:“……” 难怪方才他亲自去拿鱼汤时,对面说话的小尼姑红了脸,想来多半是他特意为此多问了几句。 看着因季崇言微微挑眉而扬起的红痣,林彦只觉眼前这位果真是个妖孽,而且还是个知晓自己生了一副好相貌,利用起自己来都毫不手软的妖孽! “到底是尼姑庵,你收敛一些。”林彦说道。 只是这话一出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话说的崇言好似在尼姑庵做了什么一般。 瞥了他一眼,季崇言眼神里依旧凉薄:“我只是问了她静慈师太说了什么,可意送来的鱼?这些话而已,没有半点越雷池一步的话,她自红了脸,是她六不净的缘故,同我何干?” 这话有些冷漠,却又着实让人挑不出错来。况且,林彦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毕竟总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这个“妹妹”、那个“知己”的是季崇,不是季崇言。 “再者我天生便长的这副模样,难道还要为了让她六清净,毁了我这张脸不成?”季崇言冷笑道。 林彦默然:确实……花儿招蝶,难道还要怪花儿生的太丽不成? “原本想的是留一尾叫你与我尝一尝这静慈师太的手艺的,不成想……罢了!”季崇言叹了口气,提着瓦罐走了进去。 “小郎君,”柴嬷嬷手里正举着一块青的布对着他衬高兴的比着,“你穿这颜好看,我挑了布给你衣裳,再做个帽子……” 季崇言看了眼柴嬷嬷手里布的颜,难得的在柴嬷嬷面前表示了拒绝:“帽子便算了,衣裳便足够了。” 在门外的林彦身形颤了颤,强忍住笑意大步离开了。 罢罢罢,还是把屋子留给“赵小郎君”和柴嬷嬷吧! 将汤鲫鱼放到桌上,季崇言舀了一碗给柴嬷嬷,道:“静慈小师父做的汤鲫鱼来了,嬷嬷你尝尝!” 柴嬷嬷却没有如往常一样接过他的鱼汤,转而舀了一大块鲫鱼腹部入碗中,又浇了两勺白的汤汁递到他面前,高兴道:“你快尝尝!你说那位大小姐喜吃鱼,你尝了之后便也能如静慈小师父一般做的一手好鱼汤,赢回人家姑娘的芳心了。” 季崇言:“……” 原来吵着要吃鱼是这个意思!不过,想到那簪尾的可狐狸头,季崇言忍不住挑眉:狐狸吃的不是吗?怎么喜吃鱼?难道不是狐狸,是猫儿不成? 只刻了个头,外加刻簪子的人手艺不到家,原本以为是只狐狸,难道是他看错了? 腹部鱼无刺,就在柴嬷嬷高高兴兴的“支招”他赢回姑娘芳心时,季崇言不动声的将鱼舀回了柴嬷嬷碗中,眼角余光看到桌上放的青布时,默了默,移开了目光。 柴嬷嬷做帽子是给“赵小郎君”的,不是他季崇言的。 不过话说回来,那剩余的一尾鱼到底去了哪里? 剩余的一尾鱼进了姜韶颜的肚子里。 静远才发现自己吃个青菜馎饦的功夫,对面那位姜四小姐已经将鱼汤吃的差不多了。看着自己碗里还剩一小筷的青菜馎饦,又看向那边将鱼刺分明的吐在小碟里的姜韶颜,静远沉默了下来。 那鱼刺上不带一点,吃的干干净净,也不晓得面前这位吃相斯文的姜四小姐是如何做到的。 这吃鱼的本事真是令人敬佩,尤其还是鱼尾刺多的鲫鱼能吃的如此干净,也是当真厉害了! 正愣神间,对面的姜韶颜已经放下了碗筷,对静远道:“静慈师太这尾汤鲫鱼果然有些火候,礼尚往来,明儿我会带些狮子头过来,请小师父转告静慈师太记得留些肚子。” 待到静远离开之后,姜韶颜便叫上香梨准备出门买猪了。 只是临出门时,才晴好了半的天公又飘起了雨,姜韶颜转身挑了把竹伞带着香梨走了出去。 没有错,是走出去的。连着吃了一碗青菜馎饦加一瓦罐鲫鱼汤,委实吃的有些撑了。借着出门买猪的功夫,姜韶颜便干脆弃了马车,准备走过去,权当消食了。 第三十四章 一见 不比前几的倾盆大雨,今的斜风细雨倒是颇为凉,路上行人不在少数。 姜韶颜这样“庞大”的身形自然引得不少经过的路人纷纷侧目。 撑着伞跟在自己身后的香梨如护崽子一样狠狠的瞪向那些人,有频频回头对着姜韶颜张望的,她还立时睁大眼睛怒瞪回去恨恨道:“看什么看?” 被怒问了一句“看什么看”的路人正想顶嘴回去,只觉身边突地一凉,目光触及到这身形差异巨大的一对主仆旁跟着的一个容貌清秀,身材高大拔的年轻人时,顿时一颤,年轻人手里握着刀,往他这里凉凉的看了一眼。 好家伙!练家子!路人把临到嘴边的“肥猪”喝骂默默了下去,翻了个白眼,走了。 对路人纷纷望来的目光,姜韶颜倒是不以为意,优哉游哉的闲逛,香梨护崽子一般的举动也让她暂时免了不少纷扰。 没办法,就似花儿太美会被人围观一样,自己这幅“特殊”的样子同样如此,习惯就好了。 他们看他们的,姜韶颜自逛自的。她撑着伞饶有兴致的逛着,在马车里看宝陵城终究是比不过如今脚踩在青石板路上一步一步闲逛更令人惬意的。 号称“小江南”的宝陵城倒是极蕴合了姜韶颜想象中江南水乡的情景,就连多雨这一点也一样。 她如寻常人一般撑着伞一步一步踏在青石板街上,看着路边小贩的叫卖,甚至还有带着几分宝陵口音的软糯话语,都让她有种恍若隔世的觉。 这样撑伞走在江南水乡青石板路街头的情形她确实已经一世不曾做过了,清明那一从光明庵出来步行去屠户的铺子买猪时她便有这样的想法了。 上一世,她还不曾出过长安城,没有人知道在另一个遥远的时空里她在江南水乡长大。 所以对于宝陵这样的江南水乡,她有种天生的亲近。 顶着路人异样的目光,带着香梨和小午两个一个瞪眼护崽,一个冷面拔刀的走在宝陵街头,姜韶颜惬意不已。 前方不远处是一条开了不少铺子的小街,街头的石碑上写着这条街巷所处的位置——小崇贤坊。 嗯,因为长安就有个崇贤坊,所以只能唤作“小崇贤坊”了。不管是前朝还是如今大周,崇贤坊都是文人雅士聚集之地,不同的是前朝文人是愤慨君王无道、贪官污吏把权术,忧国忧民愤而撞柱;二十年间风云变幻,如今的大周盛世太平,崇贤坊里文人雅士自也不再忧国忧民,毕竟盛世太平之下,自有风花雪月可以诵。 姜韶颜虽然动于那些忧国忧民的文人,不过自是更希望看到有风花雪月可的崇贤坊。当然,若是少些季崇那等人就更好了。 原主看到的是季崇的诗才,不懂诗的姜韶颜看到的却是季崇的多情不可信。一边可以说出“曾今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种话,一边可以红颜知己、表妹、心上人一个不少,还有意思的。 笔下写的和事实做的是两回事。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