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武艺,而是多话,且是胡说八道的多话!林彦看着怔在原地的赤兔摇了摇头:论武艺,赤兔的卢其实差不多,只是鉴于之前胡传话的前车之鉴,今又是七夕,崇言会带赤兔才怪。 这不会说话还当真不如不说了。 昨还不到夜半就起程了,季崇言同的卢赶到宝陵季家别苑时还不到午时,翻身下马,走入季家别苑,管事便匆匆赶了过来。 “世子,您回来了!柴嬷嬷才起,眼下正在哭呢!”管事急急说道。 正要将手里缰绳给一旁的的卢的季崇言闻言当即脸一怔,愣住了:“你说什么?柴嬷嬷在哭?” 说罢不等管事点头,季崇言便扔了手里的缰绳,大步向前走去:“带我过去!” 今夕不知何夕,成高高兴兴,记忆停留在最开心的那几年的柴嬷嬷怎么会哭?他从未见柴嬷嬷哭过!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两幅画 头发糟糟披着件外衫的柴嬷嬷如同一个小孩子般坐在地上,幸好脚下铺了软毯,天气也入了夏,倒令柴嬷嬷即使坐着也不至于受凉。 季崇言跟着管事进来的时候,柴嬷嬷坐在地上,手里拿了块花糕哭的正伤心。 这情形看的季崇言一愣,蹙了蹙眉,连忙走过去,走到柴嬷嬷身边蹲下来问柴嬷嬷:“柴嬷嬷,怎么了?” 柴嬷嬷抬眼,泪眼婆娑的向他看来,而后便“哇”地一声哭出了声:“小郎君,你可回来了!那位大小姐被那昏君看上了,这可怎么办呢?” 那位大小姐被昏君看上了?一句话在口中咀嚼了片刻之后,季崇言回过神来:是柴嬷嬷想起那位“江小姐被前朝昏君看上”的事了么? 这有什么奇怪的?季崇言心道。那位江公独女生前何等声名,那喜好美的昏君只要不是个瞎子就会看上,这有什么奇怪的? 小舅若是直到那个昏君显心思时才有所发觉,那也太傻了点了。 不过即便是这么想的,此时他是赵小郎君,自然是要安抚柴嬷嬷的,于是季崇言想了想,道:“那就……” 话未说完,便听柴嬷嬷开口提了建议:“要不立个大功,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请昏君赐婚?只要你娶了江小姐,昏君也不能怎么样了。” 季崇言看着面前哭的稀里哗啦,焦急不已的柴嬷嬷默了默,到底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没用的。” “怎么会没用的呢?那也是江家大小姐啊!又不是路边无权无势的民女,”说到这里,柴嬷嬷不由一顿,顿了顿,不由唏嘘道,“民女也是可怜的,也不曾犯什么错,在路边走着被昏君看上了就抢到里去了,不多久便死了。” 前朝末年,昏君做过的这等强抢之事不知凡几。 江大小姐因着背后身份所护,比之一般民女,自然不是能随意强抢的。可字面意义上的强抢做不到,还是能做暗地里的强抢的。 “自然没用的。”看着焦急的柴嬷嬷,季崇言摇了摇头,看着柴嬷嬷的眼里多了几分怜悯,“他是天子,而且还是个无法无天,本不想做明君的天子。便是嫁了赵……嫁了我,昏君照样会强抢人!” 昏君最纵情身的那几年就做过强抢臣之事,不是的女子自尽,就是的臣子发疯,所以,这本不是嫁不嫁人的事。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换个天子了。 季崇言摸了摸自己的脑后,有识的相士曾说他脑后有反骨,他不知道这是相士随口一说胡诌的,还是真的。 不过……自己这想法确实不大像个忠臣。季崇言自嘲的轻哂了两声:所以舅舅揭竿而起在他看来是对的,只是却全然不必等到小舅死了再奋起,而应该在昏君初端倪,引得民声载道的时候就动手了。 如此既可避免最大程度的伤亡,又可早一步称帝,估摸着也不会有母亲被跳湖躲避之事了。 “他怎么能这样呢?”柴嬷嬷睁大眼睛,脸的不敢置信,口中不住地喃喃,“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 季崇言摇了摇头:柴嬷嬷和小舅这等或许就是真正的忠臣吧,只可惜他不是,虽然理解,却不敢苟同。 安抚了柴嬷嬷几句“事情还没有这般糟糕”之类的话,柴嬷嬷终于安静了下来,又同他说了一番早将江小姐娶进门之类的话复又睡了过去。 季崇言这才走出屋子,问跟在身侧的管事:“她怎么突然会想起这一茬的?” 这个她自然指的就是柴嬷嬷了。柴嬷嬷的记忆确实有一出是一出的,不过寻常情况之下,若没有别的刺,她也鲜少会冒出新的念头来。所以,今的柴嬷嬷记忆如此不同寻常,多半是受了新刺了。 早已等着季崇言问出这一茬的管事也憋了许久了,直到此时,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连忙说了出来:“今一大早姜四小姐来给慧觉禅师和柴嬷嬷送花糕了。” 送给慧觉禅师不奇怪,毕竟节给庵庙以及识的出家人送应节令之物是传统,没什么奇怪的。姜四小姐本就认识慧觉禅师,再者慧觉禅师本人也是个好食的老饕,给慧觉禅师送花糕自是没有什么奇怪的。 不过送给柴嬷嬷……难道是怜惜柴嬷嬷的病?嗯,她虽聪明,却也有女孩子家家的心善,这也不奇怪。 这般想着,季崇言对管事道:“那倒没什么奇怪的,我……我先前在晏城也吃到过她送的花糕的。” 算起来,他还是最早吃到的,头一份,自是与旁人不一样的。 管事闻言却踟蹰了一下,顿了顿,继续说了下去:“倒不是花糕有什么问题,而是那花糕盒上的画,柴嬷嬷一看便哭了,眼泪止也止不住,而且还自她那箱子……” 柴嬷嬷身边的箱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谁也不清楚,只知晓总会时不时冒出些怪东西出来。 “柴嬷嬷自她箱子里翻出了一张画,”管事说着,将那张从花糕盒子上扯下来的画同柴嬷嬷翻出来的画到了季崇言手中,“这两幅画,有些像呢!” 都与时下的绘画方式不同,用工笔画的方式做了画,不同的是一幅上头是那些花糕,柴嬷嬷翻出来的带有年岁印记的画上的东西老长安人却是一眼便认得出来。 夹馍、胡辣汤、羊串、凉皮……这都是些长安的小食。 画工当真与名家之作相距甚远,不过却是当真有趣。只是柴嬷嬷那藏了二十年前旧物的箱子里会有一幅同样画工的画,那是当真令人意外的。 看着手里两幅画工相似的画,季崇言默然不语。沉默了良久之后,他将两幅画收了起来,问身旁的管事:“这件事除了你之外可还有旁人知道?” 管事摇了摇头:他祖上三代都是季家的管事,守了这季家别苑百年,自然知晓什么事该保密什么事不该保密的。 见他摇头,季崇言才淡淡的“嗯”了一声,道:“你今什么事都不知道,明白么?” 这意思是……要保密了?管事一个灵,却本能的应了一声“是”,只是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这般明显的古怪都能视而不见……都说江小姐是红颜祸水,可对于世子爷来说,倒是那位姜四小姐才是真正的红颜祸水! 第一百八十七章 来客 “红颜祸水”姜韶颜背过身打了个嚏,身旁跟着转来转去的方知慧连忙拿着手里的蒲扇替她扇了扇,道:“这入了锅的辣椒怪呛人的!”顿了顿,不等姜韶颜开口,方知慧又舔着脸道,“其实你对着锅打嚏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说罢,不等她有所反应,便得意的瞥了她一眼,邀功:“瞧瞧我,对你好吧!” 姜韶颜抿了抿,提醒她:“对着锅打嚏菜就不干净了。” 就算方知慧不嫌弃她也会嫌弃的。 方知慧:“……” 得!好心当成驴肝肺,嫌弃一下谁不会啊!一会儿吃菜的时候,她定然嫌弃。 好歹也是个节,虽然这节与她们这些人无关,可姜韶颜还是亲自下厨表示了一下。 天气越热,人也越容易疲懒。这个时节的夏季确实没有现代的夏那般炎热,可到底是夏,少了空调、电扇这等纳凉物,光用西瓜蒲扇,哪个人还提得起兴致来? 所以这些天姜韶颜偷懒,时常晚间时候煮一锅卤食,就着过了井水,拿虾子酱、酱汁、芝麻等拌的凉面当主食吃。 也就两三天没吃她亲手所做的吃食,香梨便怀念的紧了,是以对这个与自己无关的节万分期待了起来。 大菜选了坛子和酸菜鱼……好吧!比起难买到又贵的牛羊,和鱼确实便宜多了,姜韶颜此时手里缺钱,自还是要算算钱的。 其实说是坛子,却也并不算正宗,有什么用什么的姜韶颜加了同样切成块的火腿、菌菇蒸之后,便用红烧的路数炒了蒸的块,而后将块同火腿、菌菇这等东西一股脑儿的丢进坛子里炖煮去了。 鱼则用了不大正宗的川式做法,加了晚市上川渝商贩卖的酸菜,鱼头鱼骨熬汤,鱼片配合酸菜、豆芽、豆干、豆腐有什么放什么的煮了一大锅味道清减过的酸菜鱼。 毕竟这里没有什么嗜重辣的,也没有什么外人,正宗不正宗就无所谓了,对大家胃口就好。 小炒做了辣子炒的丁,小午主动贡献出的韭菜做的韭菜子,他那悉心照顾的韭菜又割了一茬,配两个子一炒,就是他的最。最后是拌了个黄瓜丝、萝卜丝以及绿豆芽的拌三丝,再加上煮的酸梅饮子与西瓜去了籽连带汁拿石臼捣成的西瓜汁就开始吃饭了。 这几个菜的量都不小,不过考虑到家里的几位肚量不小,姜韶颜很有信心应当不会浪费。 虽然不客气的半点不像个做客的客人,可方知慧吃饭的时候又端出了客人的架势,忙急急道:“我是客人,是不是可以先吃?” 虽然对做菜这种事不大兴趣,可吃她是兴趣的,尤其在厨房里闻着做菜途中发出的香味,那还忍得了? 姜韶颜看了眼在咽口水的方知慧正要开口,白管事的声音便自身后响了起来。 “四小姐,季世子来了!” 已经将筷拿起来的方知慧手里一个哆嗦,筷子在手里打了好久的架才堪堪停了下来,一抬头便看到了那厢间挂着枸杞水的白管事领着季崇言走了过来。 他身着一袭暗青的劲装,远看倒是没注意,待走至近处才发现劲装上落了不少灰,似是匆匆赶路来不及洗漱换裳便过来了。 拿着筷子的方知慧本能的生出了一股不妙之,正这般想着,白管事带着季崇言已经走至近前了。 “姜四小姐!”季崇言开口了。 姜韶颜起身唤了一声“季世子”,顿了顿,瞥向那厢还无人动筷的一桌菜,道:“季世子,吃饭了没?” 这个问话一出,方知慧就知道不妙了。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见季崇言摇了摇头开口了:“倒是还不曾……” “那一起吃吧!”姜韶颜邀请季崇言入座。 股还挪在姜韶颜身旁的方知慧冷不防便被一旁的香梨拉了起来。 誓要举鼎跟真的能举鼎着实两码事,香梨觉得将方知慧拉起来拉的实在轻松。 看来方知慧想要举鼎不练个十年八年是不要想了。 最重要的主客位子被迫让给了季崇言,方知慧在要不要坐在季崇言另一侧犹豫了一刻,便立时摸到姜韶颜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这等时候还是坐在姜四身边的好。 虽说早就知晓季崇言这个人了,可知晓这个人同亲眼见到……尤其人就在跟前可是两码事。 亲眼见到的季崇言确实如同传闻的那般长相惹眼,丢在人堆里,无论是呆在那个犄角旮旯里都是一眼便能瞧到的出。 不然杨仙芝何必这般苦苦巴着他? 虽然方知慧此前也听香梨提过说这位季世子同姜四关系不错,还来姜家别苑里吃过饭什么来着。可在此前,她都觉得这位季世子也就是同姜四这丫头因为“同仇敌忾”而相识,面上过得去而已。 可眼下……这叫面上过得去? 这一身明眼人瞧着都知道是这位季世子应赶了远路过来的衣裳,一来便直奔姜家别苑这么好的情岂是“同仇敌忾”那么简单的? 姜四同季世子关系这么好,对于不久前才得罪了杨仙芝的方知慧而言是一件幸事,可这位季世子眼下人在这里,闻着鼻间突然涌入的饭菜香味,方知慧住手里正在打架的筷子,总觉得胃口是有的,就是突然不那么敢吃了。 那厢的季崇言则老实不客气的落了座,也同样没有半点做客人的生疏。 酸梅饮子是姜韶颜亲自配的,酸甜适宜,西瓜是慧觉禅师帮忙挑的,也是分外可口。一桌人都吃了不少,方知慧喝着竹筒里的西瓜汁看那厢吃饭时不喝酸梅饮子也不喝西瓜汁,只吃饭的姜韶颜和季崇言,忽地觉得这两位情好或许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 瞧瞧!这喜的东西都一样呢! 好在季崇言吃得快,吃到一半便放下了筷子。 只吃饭不喝饮子的当然吃得快,姜韶颜也放下了筷子。 眼看着两人都落了筷,连夹筷鱼都小心翼翼不敢的方知慧终于松了口气。 “姜四小姐!”那厢吃完的季崇言开口了,“出去走走?” 姜韶颜点头道了一声“好”。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