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话什么意思?纪峰有些惊讶。 季崇言看了他一眼,道:“二殿下同他那个继姐关系极好,素里形影不离,甚至连到陛下面前时,也有不少场合是他那个继姐在场的。” 陛下先时想封那个护皇嗣有功的继姐为郡主时,被二殿下拒绝了,坦言说想娶继姐来着,陛下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反对,态度颇为耐人寻味。 “他那继姐我见过,虽是个民间女子,却才思捷,二殿下很听她的话。”季崇言说道,“实不相瞒,我不知道那是二殿下的表现好,还是他那继姐的表现好。” 这话一出,纪峰脸微变,不过对于季崇言说的话,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质疑来。 季家这个崇言小子虽然年纪轻轻,却极有城府,看人眼光也是十分的毒辣,甚至时常注意到他不曾注意到的地方。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若非如此,季家这个崇言小子也不会同林彦关系那般好了。 他并非信口开河之人,说出这句话显然是经由观察所得的结果。 这一点,比起他们来,他这个常在陛下身边走动的亲外甥的话显然更具说服力。 “陛下如今身子硬朗,大殿下也好,二殿下也罢,其实也不急于一时。”纪峰想了想,道。 从龙之功谁不想要?只是这种事万一站错,那就是掉脑袋的大事了。所以于多数人而言都是选择撤手不沾的。 杨衍这样的老狐狸居然早早下场当真是令人意外。 季崇言点了点头,默了默,忽地话题一转,道:“我先时进时,陛下特意问起了柴嬷嬷。” 柴嬷嬷的近况大家也知晓,若是有进展,季家小子和林彦老早来信了,不过碍于情面,纪峰还是顺口问了一句:“柴嬷嬷怎么样了?” 季崇言摇了摇头,道:“没有办法,我把她暂且留在宝陵了,宝陵适合休养,她留在那里倒也不错。” 这话也有道理,纪峰点头,正想开口,两个手里抱着一包瓜子、花生、干果的小吏兴奋的跑了进来,还不待看清里头的情形便张口嚷了起来:“纪大人纪大人,那个扫把星季二公子包了闲同茶馆又开诗会了!” 纪峰听的面一僵,尴尬不已:险些忘了先前差小吏去买零嘴儿的事了。 近些时长安城还算太平,没什么事,他便要多注意注意长安民生了,一个优秀的大理寺卿自然是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 肚子里想好了说辞,纪峰咳了一声正要开口,一旁的季崇言却已经先他一步开口了:“闲同茶馆吗?巧了,我同李公子约的就是闲同茶馆!” 当真?纪峰面上的僵硬随即转为喜,一时连解释也忘了,顺手捞起小吏买来的瓜子、花生和干果催促季崇言:“走走,约了人家李公子怎能让人等?我们还是快些去了好。” 有好戏看了!自从上一回外室之事后,他已经有一段时没有什么事可做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一顿饭 这般着急……季崇言瞥了他一眼,委婉,哦不,是直白的提醒纪峰:“纪大人,离午时还早……” “早什么早?”纪峰飞快的打断了他的话,瞥了眼身旁那两个帮忙买瓜子、花生和干果的小吏嘴上还没擦干净的胡辣汤痕迹,心道这两个小崽子定是又借着帮他买零嘴儿的工夫偷偷溜出去吃早食了。 比起这等每每踩着点进衙门的兔崽子,季家这习惯了早起的小子定是吃过早食的了,所以…… “你同李公子是什么时候约的茶馆?午时!茶馆里有午食吗?茶馆里……” “有的。”季崇言不等他说完便接话道,“闲同茶馆也是能简单招呼一下茶泡饭这等吃食的,这等清淡……” “这等清淡的吃食不适合我等年纪大的,嘴里没味!”纪峰连忙说道,“我等出去吃去!” 季家小子出手一贯大方,还挑嘴的很,但凡入口的便没有不好吃的。如此……又能蹭一顿季家这挑嘴儿的小子的吃食了。纪峰心道。 季崇言瞥了眼什么都写在脸上的纪峰,默了默之后才道:“便是年长才愈要清淡,茶馆的茶泡饭其实不错的。” “那也不急于这一顿两顿的。”纪峰说道。 季崇言闻言默了默,看着神情坚决的纪峰道了声“好”。 揣着瓜子、花生和干果,纪峰兴奋的跟着季崇言出了门,只是揣着手兴奋的纪峰这一次没有如他想象的那般入了京城那几家几个菜便要花上百八十两银子的大酒楼,而是被季崇言一路带去了平康坊附近的一家胡记小食馆里。 平心而论,这胡记小食馆虽然铺子不大,可其内却干净畅快,他们来的早,算是第一桌客人,是以还无法通过旁的客人饭桌上的饭菜香来判断这胡记小食馆的厨子的水准,可是…… 看着季崇言走到角落里的靠墙软塌上坐下来,哦不,是半躺下来,纪峰:“……” 季家小子这“醉卧美人榻”的坐姿他也知晓,可不成想连吃饭时都是这幅如坐贵妃椅的姿态。 “喂,你……”纪峰张了张嘴,想要说两句,季崇言已经先他一步对过来的伙计开口说了起来:“冷菜我要糟鹌鹑、拌香芹,纪大人,你呢?” 看季崇言这幅门路的姿态,纪峰瞠目结舌的看着他:这是季崇言? 他记得在离开长安前最后一次同季崇言吃饭的时候他还不是这个样子的吧!那时候去的是长安城里最有名的酒楼之一的金点楼,叫的是楼里的招牌菜,连餐前漱口的茶水都十分讲究。 去了一趟宝陵城,这季家小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糟鹌鹑这种菜吃无几两,也就能下酒而已,这季家小子又不吃酒,点这种菜做什么? 虽说不知道这宝陵城有什么奇特之处,让季家这小子宛如变了个人一般,可吃人嘴短,纪峰默了默,连忙把剩余的话咽了下去,跟着点了几个“冷切牛羊和卤味”这种冷菜。 伙计听罢正要下去拿菜又听季崇言开口道:“再加个鱼鲊。” 伙计点头应了一声,跑了下去。 这家小食馆的冷菜皆是一小碟一小碟,两三筷子的事,是以几个冷盘也不过垫个底而已,他有大半肚子能装热菜热饭。 待到冷盘上来,纪峰边吃边听季崇言点菜:“要个剁椒清蒸的鱼头,切一盘鱼脍、煎个豆腐,再来一盆酸菜鱼……” 正夹了鱼鲊咬了一口的纪峰:“……” 这是那个以往甚会点菜的季崇言?好端端的一桌菜硬生生的被他点成全鱼宴了都。 不过好在主食不是鱼了。 “要一份加了松子、虾仁、菌子、笋丁、榛子和葱花的腊八宝饭。”季崇言说道。 这点菜的水准委实生涩,就连跑堂的伙计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委婉的提醒季崇言:“这位客官,这有鱼的菜似乎多了些,要不去了一个两个的……” “不必。”季崇言摇头,将糟鹌鹑拿到自己面前,道,“就这么点好了。” 他在宝陵吃过不少姜四小姐做的吃食,眼下虽与她相隔甚远,吃她做过的菜也是好的。 纪峰:“……” 他虽不厌恶吃鱼却也没那么想吃鱼啊,尤其吃鱼有刺这种事,他时常被卡住。 今次也不免俗,这小食馆的厨子手艺还不错,尤其那盆酸菜鱼,酸辣可口,鱼大抵浆过,鲜的很,一口下去,随鲜的鱼一起下去的还有那梗在喉咙里的鱼刺。 好好一顿饭后半顿又是米团又是醋的一阵才下了那鱼刺,纪峰看着那厢吃的津津有味的季崇言却再也不敢碰鱼了,只能盯上了那份料足的腊饭与拌香芹、糟鹌鹑这等事物。 这顿饭真是自认识季家小子以来吃的最不尽兴的一次了,尤其这肚子里有一大半是鱼刺的米团填的,更是憋屈。 吃完饭从胡记小食馆走到闲同茶馆时还不到午时,闲同茶馆虽今被人包了办诗会,却是一楼大堂里的事,二楼几间早早定下的包厢依旧是有客的。 虽是个茶馆,闲同茶馆比起宝陵茶馆显然“富贵”不少,不是那珠帘串起做的遮帘,而是找工匠特质的木门,比起寻常门来厚上一倍不止,里头的人说话,便是站在廊上的人都难以听的真切。 这显然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纪峰跟着季崇言来的早,楼下大堂里除了几个茶馆的伙计正在搬椅子之外,那些作诗的文人一个都没到。 这也正好,他们也不想撞见那些文人,到时候免不了一番口舌,纪峰心道。 穿过大堂,正要踏上二楼之时,有正在搬椅子的伙计开口同一旁的伙计闲聊了起来:“你们知晓了么?这次在咱们闲同茶馆办诗会的就是那个季二公子。” “听说了!”一旁的伙计接话说着,语气间有些隐隐的不解,“那季二公子近些时都被人说是扫把星了,竟还不在家里呆着,跑到外头来出风头做什么?” 这种事越描越黑,还不如老实一段时不说了。左右长安城不缺新鲜事,待到新的新鲜事出来了,还有几个记得季二公子这糟心事的? 真不清楚那季二公子在想什么,作诗作坏脑子了?这个时候还居然如此高调。 “这个我知晓。”最先开口的伙计便在此时兴奋的开口了,他四下看了看,道,“最近有个江南来的文人加入了他们的诗会,听说江南道一代近些时有个人风头盛的很,季二公子咽不下这口气才特意办的诗会!” 江南道有个人风头盛的很?其他几个伙计的手顿了一顿,不解。 谁啊?再说这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道的事关季二公子什么事? “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还记得东平伯家那个胖小姐吗?就是那个胖小姐,听说眼下在江南道一代混得开呢!”那伙计说道。 第二百四十四章 嫉妒 拿着一张手里的明黄符纸,季崇脸沉沉。 他先前是从来不信这等事物的,尤其那个装神鬼的“紫微大师”算了他的命,说他是个扫把星之后,更是快把他气死了。 原本故的好友是准备过去帮他找个场子的,左右是个老头儿,一把年纪的,便是好友皆是书生,两个对一个,不管是用说的还是用打的,想来都没有什么问题。 哪晓得老头儿居然还带了打手!寻常一个算命的用的着带打手?这老头儿若不是收钱办事的傻子才信。 季崇听的都快吐血了,总不能看着被打伤的好友不管吧,不得已只得又从小金库里拿些钱财了事。 如此一来,小金库里更是所剩不多了。可有些事即便小金库中所剩不多还是要做的。 “我这般人品相貌,素里又广好友,翻遍整个长安城怕是也找不出几个看我不顺眼的。”季崇对着新结的抚顺侯世子梁禀说道。 早上才吃了水盆羊的梁禀正在剔牙,闻言险些没将才吃下去的水盆羊吐了出来,一改原本漫不经心的姿态,抬头看向季崇“啊?”了一声。 季崇神情严肃,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在里头。 自诩自己是个犷大汉,有甚说甚的梁禀倒了一口气,面对一脸严肃认真的季崇,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卡壳了。 这季二公子说的是真的?梁禀摸了摸鼻子,突然对父亲叮嘱的要他结文人,改一改自己身上那犷气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他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有一翻书就头疼的病,又打小混迹在军营里,常接触的都是糙汉,以至于父亲靠军功发达之后一直对他这个未来继承抚顺侯位子的颇为忧心。 这也太枝大叶了,说话也俗,跑到京城同贵人们打道多半是要被笑话的。 是以自打进京之后,父亲连忙同众人打听京城权贵子弟里有没有那种文采出众,又有名的,底下的人想也不想便推荐了号称“长安第一才子”的安国公府季二公子,他于是投其所好的拎着两块砚台同这季二公子顺利结了。 虽说才结了没几天,可这季二公子近些时似乎运气不大好。虽是个“长安第一才子”,可近些时,比起“长安第一才子”这个名头,显然“扫把星”的名头更盛一点。 话说回来,那“扫把星”的消息传到季二公子耳朵里的时候正是他拎着两块磨砚同季二公子结的时候,当时季二公子气的暴跳如雷,不住同他解释道“有人害他”。 梁禀自小到大一贯都是个不信这个的,当场点头表示不信。那季二公子却一边嘴上道着不信这个,一边不停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听的人耳朵里都要生茧了。 梁禀早被他烦的不行了,今儿一大早还在平康坊那家水盆羊店里大块吃嗦粉的时候,季二公子就捂着鼻子跑进来催他了,害的他连那汤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只能将羊和粉匆匆进嘴里便跟着赶了过来。 原本想着兴许是他不了解长安的文人们,长安的文人们一贯是个喜好诗会早来的“勤快人”,可没成想,走进闲同茶馆,除了几个搬椅子的伙计之外,其余人的人影都没看到呢! 来得早便得坐下来听季二公子说话,只可惜季二公子头一句就险些没把他呛死。 他的人品相貌找遍长安城也找不到几个看他不顺眼的?说反了吧,这长安城里头看季二公子不顺眼的可多的很,再者说来,他的相貌倒是尚可,可人品这种东西,梁禀没看出来。难道这长安看人品的标准还与他们军营里不一样不成? 那厢的季崇半点不觉的自己的话有什么病,顿了顿便再次开口了:“这整个长安城,我唯一能想到看我季崇不顺眼的除了我那托生在昭云长公主肚子里的堂兄之外想不到别人了。” 是么?梁禀剔着牙斜眼看他,顺口问出了那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他为什么看你不顺眼啊!” 季崇抿了抿,矜持的没有长篇大论,只是含蓄的说了一个词:“嫉妒。”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