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不为所动的季崇言却在此时突然出声道:“杀死陈万山的凶手我已经找到了。” 哈?段斐愣住了。 一旁的林彦蹙了蹙眉,神情微沉。 晏城县衙大牢里一片藉,最里头的这间牢房却尚算干净,里头关着的人虽着了一身素囚服,却通身不管衣袍还是脸面头发都干干净净的,神情也很是平静。 “方三小姐。”狱卒打开牢门走了进来。 方知秀站了起来,看向走进来的狱卒。 狱卒上前为她解开了套手的枷锁,一边解锁一边说道:“有人投案了,此事同您没有关系,您可以走了。” 从养尊处优的方家小姐一朝沦为阶下囚,即便林少卿和季世子并没有故意苛待她,方知秀这几个月的子过得也不大好。 不过此时听闻有人投案,方知秀脸上却并没有什么喜,只是愣了一愣,下意识的开口问狱卒:“投案的是什么人?” 对她的开口发问,狱卒似是并不意外,闻言只笑了笑,道:“季世子吩咐过,方三小姐这些时受苦了,若是想看看投案的是什么人,可以过去看看。” 第三百零八章 另事 平白无故因为凶手被污为嫌犯关了这么多天,作为“吃了这么多苦头”的方知秀本人自然是有权利来看一看这个让她沦落至这个境地的凶手的。 作为胆敢杀害一城县令的要犯自是自投案开始便被安排在了最重要的审讯牢房。即便林彦和季崇言没有苛待犯人的想法,可按大周律法,似这等重案要犯主动投案之后还是要受鞭笞之刑的。 是以跟着狱卒还不待走入牢房,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了。 此前,作为嫌犯并未被认作最后的凶手时,除了在牢里吃穿差一点,她并没有受过这样的罪。方知秀抿了抿,垂眸遮住眼底的不安。 进去的时候凶手的鞭笞之刑已经受完,大抵是浑身的鞭伤难忍,凶手即便咬着牙不想吭声还是忍不住时不时的发出几分气声。 糟糟的头发散遮住了脸,一时间倒是看不清那凶手的长相。 审讯的牢房里已经打扫过了,这林少卿和季世子子喜洁,不止自己周身上下以及所住的住处打扫的很是干净,就连审讯的牢房里待到行刑完也有打扫的习惯。 一旁记录供训的桌案之上的卷宗纸张笔墨纸砚摆放的整整齐齐,站在一旁手握卷宗小声商议的林少卿和季世子更是如此,连带着狱卒和刑讯小吏甚至她这个嫌犯都是干干净净的。 唯有正中绑在刑柱上的凶手一身脏兮兮的,与周围的一切仿佛格格不入一般。 方知秀走进去时林彦和季崇言正在商议凶手作案的细节。 “已经用草人试验过了,不管是动手的力度还是角度都分毫不差,”林彦同季崇言说道,“而且他同陈万山确实有仇。” “二十年前他父在军中从军,经由江南道,军饷物资由陈万山提供,可那批物资出了问题,而且还是最重要的护身盔甲,他父因此在战场上殒命……” 林彦说着凶手的动机。 天下大之时,义军不知有多少支,朝廷兵马也有不少,的很。除却赵家军这等名闻天下的之外,多的是如今已经叫不出名字的兵马,死伤难以估量。 “我查过江南道都府的卷宗,确实有这么一件事,当时陈万山在余杭任县令,各地县令库房之中确实有不少军饷物资。” “那批盔甲出了问题,时逢前朝末年,陈万山又不过一个小官,那一支义军也只是寻常的山匪、农夫组成的义军,出现不到两个月便被剿灭了,此事前朝也顾不得深究了。” 至于到了大周,前朝的旧事本就难以查证,再加上除了盔甲军饷之事,陈万山在民间名声一向不错,这么多年倒不曾被人注意到这一点过往。 “那他对陈万山不为何不报官?”季崇言闻言顿了顿,开口问道。 对此,林彦只摇了摇头,道:“他……没了父亲,孤儿寡母的也不好过活,便上山做了匪寇,大字不识几个,大抵是从那个时候动过来的,其母不信朝廷,他也不信。只相信绿林义气,便提着刀对陈万山动手了。” “陈万山不是普通人,拳脚功夫尚可。”季崇言看着手里的卷宗接着问道,“他是如何做到不惊动陈万山的情况下一刀将其毙命的?” “他武功不错,先前投案时衙门里的人试过了。”林彦解释道,“而且挑衅陈万山这种事他先前不是没有做过,关于这一点……诶,方三小姐来了,你应当知晓这回事的。” 方知秀不知来了多久了,此时正站在门口,不知是不是在晏城衙门里待久了,她的脸有些苍白。 听到林彦点到自己的名字时,方知秀本能的“啊”了一声,抬眼,一贯镇定自若的眼神中一片茫然。 “说起来,方三小姐认识这个人的。”林彦说着抬了抬下巴,一旁的狱卒会意,上前一把住那投案凶手的脑袋,拨开遮住他脸面的发将他的模样了出来,“他姓周,单名一个方字,听说钦慕于方三小姐,却也自知不配不敢靠近于你,方三小姐可有印象?” 拨开发的汉子长相端正,垂眸不敢看她。 方知秀不知是不是被他吓到了还是怔住了,咬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凶手,半晌之后,才颤声“嗯”了一声。 季崇言将两人的举止尽收眼底,挑了下眉,却没有出声。 “周方常混迹绿林,头脑简单,又不信官府,本有父仇,再加上先前方三小姐来宝陵并钱庄时同陈万山起了冲突,他便起了这个心思。”林彦说道,“陈万山因此而殒命。” 事情看起来所有都说得通了,除却动机之外最重要的是…… “这个周方武艺很是不错。”先前都是林彦在说,季崇言只时不时的“嗯”了两声,此时却突然出声道,“若是投身军伍,这武艺在军中也能排个不错的名次。” 能一刀将陈万山毙命的当然武艺了得。 “如此,混迹绿林倒是可惜了。”季崇言说着,目光瞥向咬着一言不发的方知秀,顿了片刻,忽地笑了两声,颇有些唏嘘,“莫看这个周方只是个绿林,其实倒也有几分本事,若是走对了路,未必不能成一番大事。方三小姐,你二人虽说有缘无分,但有这么个倾慕者,倒也不算折辱。” 方知秀死死咬着,听到这里,再次颤着声音“嗯”了一声。 季崇言见状只笑了笑,才又道:“到是条汉子,只可惜走了错路!此案已了,上报上去,虽陈万言做的也不对,可好歹是朝廷命官,一事归一事。诛杀在任朝廷命官,按律当处凌迟等极刑。林彦,你写的时候帮着多美言几句,给他个痛快的吧!” 林彦听到这里,下意识的瞥了眼方知秀,目光闪了闪,道了声“好”。 “方三小姐,你回去吧!这大牢乃污秽之地,还是莫要多待了!”季崇言说道。 方知慧在原地怔了片刻,看了垂眸不看她的周方半晌之后才深了一口气,疾步出了大牢。 走的这般急……应当是去寻方大小姐了吧!季崇言挑了挑眉:这个结果当真叫人意外,想查的虽说没有查到,却似乎叫他发现了另外一件事。 第三百零九章 质问 方家作为宝陵首富,产业自然遍布江南道。晏城虽小,方家却也在这里安置了宅子。 在方知秀出事之后,方知瑶来了晏城便暂且住在了晏城大街这里的大宅之中。虽然比不得宝陵的方家祖宅,这晏城的宅子却也不小。 时至深秋,晏城大宅中落叶如蝶飞舞,方知瑶坐在院宅的石桌旁,石桌上茶炉微滚,桌上堆着厚厚的账册,方知瑶正坐在桌旁认真看着账册。 方知秀从晏城县衙赶到方家大宅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坐在漫天飞舞落叶之中的方知瑶神情平静,目光清亮,待听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时本能的抬头往这里看了一眼。待看到视野中的方知秀,方知瑶朝她点了点头,便复又低头继续翻看账册了。口中也不忘说道:“晏城这里钱庄的账目我已经做平了,收拾收拾,我们回宝陵吧!” 方知秀停下了脚步,咬看着神情平静的方知瑶一言不发。 方知瑶不知是没抬头没注意还是本不在意,没等到方知秀的回话倒也不以为意,顿了顿,接着说道:“二妹那个丫头子咋咋呼呼的,这些天早听闻宝陵传来了不少事情。到眼下没闹出什么意外来倒也是她的运气。我们该回宝陵了,待回了宝陵,你注意一下余杭那里的钱庄……” “大姐!”咬看着她的方知秀便在此时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开口看向虽然被打断了话没有再开口,手里动作却不停的方知瑶,顿了半晌之后,方知秀终于再次出声了,“你做这些为什么不告诉我?” 先前手里动作一直未停的方知瑶直到此时才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向她看来,神情冷漠而平静:“三妹,是他自愿的,我没有他。” 方知秀脸却愈发苍白,整个人浑身发抖,哪怕是在晏城衙门的大牢里呆了多也从未有一刻比此时的脸更是难看,她开口再次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为什么先前不告诉我?” 方知瑶双手垂放在账册上,看着方知秀,想了想,认真开口说了起来:“你不能再在牢里呆下去了。这件事越查越深,很有可能到最后不受我们控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不介意折损一两个产业能换你出来。可眼下的问题是牵一发会动全身。你若身上不干净了,整个方家都会完。所以,你不能出事。况且,我们若是出了事,背后那件事也会被挖出来,到时候不止是方家,还有无数人可能要为此丧命。三妹,你同二妹不同,她会头脑发热,你不一样,应当明白我的意思。” 往里言简意赅的方知瑶难得说这么多话,耐着子解释道,“他不一样,他一个人无牵无挂,更何况这件事本就是他做的……” “够了!”方知秀开口,看向面前的方知瑶,她神情冷静,仿佛没有什么能影响到她的情绪。这样冷静的近乎不近人情的大姐,旁人看了或许会有些害怕,于她而言却是悉。 是的,悉。长姐为母,父母早逝,十三岁的年纪便接过了方家的产业,用这样的冷静保下了常人口中“绝后”的方家。 说是长姐为母,却更似父一般,对长姐所说的一切,她和二姐四妹总是没有一句质疑便听的。 可眼下,想到方才大牢里见到的受了一身鞭笞之刑的周方,再看着面前神平静,没有半分动容的方知瑶,方知秀只觉得中一滞,难受的厉害。 “大姐,你有没有心?有没有想过我们?”方知秀看着面前的方知瑶,在牢里关了数月也未落一滴泪的方三小姐此刻却红着眼睛,泪眼婆娑的看向方知瑶,下意识的口而出,“还是大姐的心都落在那个人的身上了?” 这话一出,前一刻还神情平静的方知瑶脸顿变。 “是被我说中了?”方知秀看着脸顿变的方知瑶,心里刺痛,有些后悔,可一想到受了鞭笞之刑的周方,却又有种莫名的心头一畅之,“你为他可以倾整个方家,却要周方去赔了命?” 林少卿和季世子在牢中的话言犹在耳:诛杀在任朝廷命官,按律当处凌迟等极刑。林彦,你写的时候帮着多美言几句,给他个痛快的吧! 凭什么?方知秀看着方知瑶,声音也忍不住扬了起来:“我自小到大不曾质疑过大姐的半分决定。可这个决定……我不服!” “你不服?可你问过周方吗?”在方知秀的言语之中,方知瑶已然恢复了初时的平静,那么多年,肩上的重任已经教会她无时无刻都要保持冷静和理智了。 “我倾整个方家是为什么?周方又是为了什么?”方知瑶看着面前泪眼婆娑,半点不复往冷静的方知秀,默了默,叹了口气,道,“阿秀,你说阿姐没有心?我若没有心何必推了宝陵的事,来晏城这么久?” 方知秀垂眸有些后悔方才出口的话,言语如刀……可是,她不能让周方就这么没了命! 眼见方知秀抿不语,方知瑶沉默了一刻之后开口道:“更何况,杀陈万山的……就是周方。” 周方确实是凶手,只是动机没有那么简单。 “这个周方确实是凶手。”林彦对着面前陈万山的尸体,事发过去已经数月了,即便在冰库保存,可眼前陈万山这具尸体也已经不忍直视,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这一点不会有错。”林彦说着看向陈万山的尸体,叹了口气,“不过案子之外的事显然不是一个杀人一个被杀这么简单。” 季崇言点头“嗯”了一声。 林彦看着陈万山的尸体,看了片刻之后又道:“也不是什么大字不识的武夫看中了首富家的三小姐,为和为父杀人这么简单。” 季崇言听的再次“嗯”了一声。 这样言简意赅的“嗯”于旁人而言或许会难以理解他的意思,林彦却是没有这些麻烦的,理解不了可以猜嘛,猜错了崇言自会阻止,怕什么? “那如此,我且先上奏回去纪大人那里?毕竟这个案子也拖的够久了!”林彦说道,“该结案……” 料话未说完,季崇言却在此时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拖都拖了,也不急于一时了。” 今这个“嗯”林彦猜的显然不太对,他并不想就这么结案。 第三百一十章 天冷算一算 “阿嚏!”坐在石桌旁的方知慧紧张的摊着手,看着面前的姜韶颜。 被她念叨了许久的姜大仙今破天荒的当真准备摆摊给她算命了,方知慧又紧张又忐忑,着唾沫看向姜韶颜。 她特意走了一趟晏城给那蓝颜祸水季世子送吃食,回来之后第二天气便冷了下来,原本是懒的动的,可一想到这个天最适合吃古董羹了,方知慧便没有忍住,跑来姜家给了个建议。 建议没有被采纳,刘娘子下的厨,毕竟姜四这丫头不是厨娘,不好强行要求她做这个。 不过虽是没有下厨,姜韶颜却破天荒的把她拉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了下来,随手拔了三枯枝让她把手摊开说要给她算命。 似她这么一眼看穿各种鬼把戏的自然……立刻就照做了。 方知慧摊着手看着拿着她的手认真端详的姜韶颜,紧张的问道:“怎么样?姜四?我手相如何?”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