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是图什么呀!好好的在京城享福不好吗?偏偏跑到宝陵来,真是这辈子打从嫁人之后就没再吃过这样的苦头了。 姜老夫人红着眼睛伸手擦了擦眼睛,恨恨的看着姜二夫人,道:“老二媳妇,你真是好狠的心,老婆子我可没杀人!” 正在虎咽吃饭的姜二夫人见她拭泪的动作却是发出了一声冷笑:“你少来那一套,当年骗那一对主仆的事可是你亲自示意我去做的,不然我好好的干嘛要去骗那一对主仆?” “胡说八道!”姜老夫人抬眼,死死的瞪向姜二夫人,“你自己骗的人偏还要把我拉下水……” “有没有拉下水你我心里清楚。”对姜老夫人着眼泪的可怜模样,姜二夫人轻嗤了一声,嗤之以鼻,“收了你那眼泪吧!这里没有旁人,若不是你自己为了同人攀比要买那头面,姜兆那些钱财足够你花了!” 看着姜老夫人顿变的脸,姜二夫人心中有些莫名的畅快:她真是受够这老婆子了。 “听说老夫人虽是个勋贵出身,奈何家里人不争气,幼时的苦吃的不少,甚至自己亲自洗衣做饭倒夜香的事也做过?”姜二夫人捧着饭碗毫不客气的开口嘲讽起了姜老夫人,“我娘家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是小家碧玉,没做过这等子事,贪是贪了点,却到底还是个正常人,这一点比起老夫人你我还是自愧不如的。” 幼时吃了不少苦,光一个门面的勋贵出身,姜老夫人嫁到姜家之后也没好过多少,被人取笑的事时有发生。这一切也是一直到姜兆这个长子入朝为官才渐渐好起来的。 “老夫人吃够了苦头,一朝得势那便想办法把过往丢掉的面子都要找回来。”姜二夫人捧着饭碗看着脸顿变的姜老夫人冷笑,“吃要吃最好的,穿要穿最好的,子也要过得最如意,甚至刻意撒泼打滚为难姜兆这个长子也不过是给人瞧,给人看的。故意作和折腾,看着姜兆无奈的为你忙前忙后,老夫人心里是真的痛快了吧!” 过往受的苦,被人瞧不起的样子仿佛也只有通过如今使劲折腾作妖,而且还能过的比旁人好的畅快找补回来了。 姜老夫人可不是什么正常老夫人,身体没病,心里头病却大了去了。 这些姜二夫人以往当然不是不知道,不过这些糟心事没沾到自己身上,关她什么事。她又不是什么好人,做那些好事做什么?更何况老夫人折腾,他们还能拿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再说这些事她心里明镜似的清楚,姜家那两个兄弟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当年姜兆看上了四丫头那胖丫头的美人娘,为了抱得美人归花费了不少钱财,老夫人不乐意了。”姜二夫人说道。 姜家兄弟娶几乎是前后脚的工夫,姜兆娶了胖丫头的娘,姜家的老二和老三也紧跟着先后娶了,说起来这还是老夫人自己要的,毕竟有姜兆这个听话儿子突然不“听话”在前,就赶紧先下手为强定下来了。 接连娶,姜家那老二老三又是个一点出息都没有的,娶媳妇的钱也是姜兆的,说句难听的,姜兆自己娶了一个媳妇,却花了娶三个媳妇的钱。 被这般接连来一通,家里自然空的差不多了。一连几年都有些紧巴,她肚子率先有了姜辉,老三媳妇又有了姜煌和姜韶灵那一对龙凤双胎,之后才是胖丫头的娘有了胖丫头。 连着娶媳妇生子,姜家是当真没有余钱了,姜兆也干脆将所有的钱财都摆到了老夫人面前一股脑儿的给了她。 这下老夫人也明白,再怎么折腾,是当真从姜兆身上榨不到余钱了。 原本缩在姜家过两年有仆妇伺候的“凄苦”子倒也没什么事,可惜的是姜老夫人难得得空出去走了走,而后便看到了几个当年的旧人。 那些前朝勋贵夫人确实有些已经倒在了前朝,可还是有不少成了两朝勋贵之后。这样两朝富贵的家里自然是有余钱的,或许也不是刻意炫耀,而是人家夫人素里本就是这么买东西的。 那几个夫人当时带着的是当年长安城里最行的整套翡翠宝石头面:本就长相美丽气质不凡,被这翡翠头面衬托的更似神仙仙子。老夫人看的心里酸水直泛,那种当年被人指点的觉似乎又来了。 冷不防撞见了这几位,身上穿着去年旧衣的老夫人心中一记咯噔:看着那几个夫人朝自己矜持的点了点头,而后淡然的从面前经过,老夫人脸沉的吓人,她只记得回去之后老夫人便摔了两套素里最喜的瓷器。 而后便是整整夜的睡不安稳,发脾气,整个姜家上下都成了老夫人的出气对象。 “那一对主仆就是那时候出现的,”姜二夫人笑着说道,看向姜老夫人,冷笑道,“他们周身带了一万两的白银,老夫人还记不记得?” 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再者姜老夫人在姜家就是最大的,说一不二的,哪个媳妇敢忤逆她?于是在姜老夫人的授意下,她骗了人的钱财,然后把人扔去了城郊的民营里。 不过再不是好人,也只是占占小便宜,像这种事到底没做过,她当时慌的不行,把这件事告诉了老夫人之后,老夫人当即给了她一巴掌骂她“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姜二夫人瞥向姜老夫人,反问道:“到底谁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姜老夫人自己才是整个姜家最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吧! “过后老夫人就说你自己去解决,我就不要手了。”姜二夫人冷笑道,“我到底有些不放心,毕竟那可是人命的事,唯恐牵连到自己头上,所以过后我又寻人去民营里打听了一番,听说那两个主仆没多久就不见了,不是你杀了人还能有哪个?” 姜老夫人听到这里只是掀了掀眼皮,冷冷的瞥了眼姜二夫人道:“我没有杀人。”这话倒是真的,说这话时姜老夫人底气十足,可手指却不由自主的颤了颤。 她确实没有杀人,只是……只是若牵扯出另外一件事,那就麻烦了。姜老夫人舀了一勺饭食入口中,神情不安。 她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会这么被翻出来,老二咬了老二媳妇,老二媳妇一发疯居然把这件事抖了出来。 不过应该没事吧!只要证明她没有杀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没什么好查的。 再次舀了一勺饭食入口,姜老夫人眉心跳了跳,今光似是不错,一道光打从牢门小窗外照到了对面的墙上,氤氲的光中似乎站了一个人,美丽温柔,朝她欠了欠身,唤道:“母亲!” 姜老夫人捏着筷子的手一下子收紧了,那美丽纤细的身影闪了一下突地又变成了一个胖乎乎的女孩子,她抬起头来,清减了不少的眉眼已经依稀出了轮廓:隐隐间似乎有了几分那身影的影子。 她神情平静的看了过来,从不喊“祖母”,只是静静的看着她道:“姜老夫人。” “走开!”姜老夫人尖叫了一声,猛地将手里的碗筷狠狠的砸向了牢门。 四菜一汤落地开花,正捧着饭碗吃饭的姜二夫人吓了一跳,看姜老夫人神情惊慌突然砸了饭碗的样子本能的颤了下身子,不过随即转为了然:这老婆子还说自己没杀人?看这副虚心的样子,八成是杀了人了! 姜家……姜家没这老婆子指不定还能安稳一些呢!姜二夫人哼了一声,继续低头扒饭。 听到动静的狱卒走过来一看,眼见“四菜一汤”全砸到了地上,当即气的指着姜老夫人的鼻子,道:“朱……朱门酒臭,路有冻死骨,不想吃就不要吃了!” 这几宝陵城的文馆里常常传来读书声,这一句话也是他们才学的,正好用到这姜老夫人头上了。 打开牢门,狱卒清扫了一番地面,回头恨恨的看了眼姜老夫人,却见姜老夫人如同泥雕木偶一般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看都不看他一眼,原本还想给姜老夫人补些饭菜的狱卒见状当即转身锁了牢门就走。 左右少吃一顿也饿不死,就让这姜老夫人饿一顿好了。 待到狱卒离开不知多久之后,姜老夫人才缓缓地转了转脖子,眼神死死的瞪向牢门外一动不动。 他们这间牢门外是空白的墙壁啊!姜二夫人看着姜老夫人盯着大白墙看了许久,正想着姜老夫人在看什么时,姜老夫人突然咬了咬牙,开口骂道:“这糟心的赔钱货,当时怎么不跟她娘一起……哼,我就不信这一次她还能逃得过!” 第三百六十五章 事杂 明明今头很是不错,从牢窗照进来的光照得整间牢房都是暖洋洋的,捧着饭碗虎咽的往嘴里饭食的姜二夫人却只觉得有一股凉意自脚底涌了上来,直至深入骨髓。 抓着饭碗的手指骨节发白,姜二夫人瞥向盯着牢门前那堵大白墙喃喃自语的姜老夫人。 这些年姜老夫人折腾是折腾的狠了,可同样的,万事由着子来,子过得也算是如意,养的也好,至少比起寻常这个年纪的老夫人来身子骨很是硬朗。 若非如此,也不会一来宝陵就能这么个闹法了。 就这么个身子骨硬朗的老妇人,眼下却佝偻着背,那明明瞧着还算硬朗的身子这一瞬却不知道为什么偏给她一种行将朽木的觉。花白的头发在光下没有寻常慈祥老太太那等被岁月洗涤的温和,反而愈发的让人觉得冷。 她开口,声音翳的喃喃着“赔钱货”“不跟她娘一起”之类的话,姜二夫人心中一阵狂跳,一股不妙之油然而生。 到底是那么年的婆媳了,就如姜老夫人知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一般,姜二夫人同样也清楚的知晓姜老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听错了?又或者姜老夫人在胡说八道?姜二夫人紧紧抓着手里的饭碗脸惨白:姜老夫人口中若是说自己做了什么好事那倒是可能在胡说八道,可若是姜老夫人口中说的是自己做过的恶事,那多半是真的了。 姜老夫人口中的“赔钱货”除了姜四那胖丫头之外不作他想。 至于胖丫头的娘,姜二夫人目光闪了闪:有些美人即使这么多年不在,可一回想起来,那模样非但没有随着岁月逝而模糊,反而愈发的清晰。 姜家几个兄弟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哪个才是好的,姜家老二和老三同老大本没得比。她年少未出嫁时想嫁的良人是姜家老大那种,而不是姜宇那种货。 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的斤两自己清楚,配配姜宇正好,姜二夫人心里头有些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不过虽说不甘,对姜兆这种早已娶的也没别的想法,可同一个屋檐下,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好奇想看看姜兆娶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说只是个寻常小门小户里的女子,她亦不算什么大户人家出身,却也是小家碧玉,吃穿不愁、仆妇伺候的。可那女子听闻家里只是个开书坊的,家里清贫的很。 就是这么一个女子,听说姜兆为了她忤逆了姜老夫人,一掷千金的求娶。她私下里也是泛酸水的,甚至有些不以为然,觉得姜兆什么都好就是眼睛不好使。 小门小户里的女子纵使有姿又能有几分? 这种不以为然直到看到那个坐在海棠花树下的女子时,瞬间消失不见了踪影。她是个女子,也没什么奇怪的癖好,可这样的美人,饶是她看到了都不由一怔,只觉树盛开的海棠花树似乎在那个女子颜的衬托之下都成了陪衬。 她不是个读书的人,不过听文人话本子里慨过那种“佳人难再得”的美人,面前那位大抵便是个“难再得”的美人了,于姜兆而言恐怕更是如此。 甚至在那位美人去世之后,姜兆独自一人又当爹又当妈,却始终不娶,姜老夫人会生气,却没有人觉得奇怪。 毕竟拥有过这样的姝,等闲女子也入不了眼了。 胖丫头的娘去世三月之后,姜老夫人姜兆再娶,姜兆就说过这样一句话。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一句话堵得姜老夫人哑口无言,愤怒的闹了大半年才消停。 这么些年,姜兆对那胖丫头的娘的思念非但没有半点减少,反而愈发加深……姜二夫人深了一口气:要是这老夫人说的是那个意思的话,这姜家……怕是要彻底完了。 姜二夫人越想身子骨便忍不住发颤,这种觉比知晓老夫人解决了那对主仆时的觉更甚。 这世上的大善人毕竟是少数,多的是普通的,有各种各样缺点病的普通人,可杀人……于大多数人而言都是不敢的。 那对主仆是陌生人,早先知道姜老夫人可能杀了那对主仆的时候,她已经害怕的好几个月没睡好觉了。 要是这老夫人当真解决了胖丫头的娘……姜二夫人脸惨白如纸:这老夫人真能下手杀人?而且还是认识的,甚至就是长子的媳妇? 老实说,胖丫头的娘不比胖丫头,美则美矣,却远没有胖丫头那么厉害的手段。可即便胖丫头那娘没什么本事,那也是姜兆喜的,更何况那女子虽然没本事,却是个纯善的,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没做过什么恶事,更没有无故去惹过她,这老婆子居然当真下得了手? 想到自己这些天同她互相瞪眼揪头发、抓脸的举动,姜二夫人越发害怕:不行,她得赶紧想想法子,这老婆子皮囊没病,这里头的芯子却快病入膏肓了,什么事做不出来? 宝陵县衙大牢规定的吃饭的时辰是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之后,县衙大牢狱卒过来收碗,一间牢房一间牢房的收,待走到姜老夫人和姜二夫人的牢房前,姜二夫人连忙从石上跳了下来,而后一个健步的猛地冲向了过来收碗的狱卒。 狱卒被她突然冲过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以为她想逃狱,本能的手覆上了间的佩刀,警惕的看向她:“你想干嘛?” 她想救命啊!姜二夫人张了张嘴,察觉到对着大白墙自说自话的姜老夫人偏了偏脑袋,往自己这边看来时,连忙干笑了两声,而后将自己手里的饭碗到狱卒手里,道:“我……我全吃完了。” 哦,他看到了。狱卒看着把碗里的饭菜吃的光的姜二夫人,默了默,道:“那晚上多给你点。” 能把他们宝陵县衙大牢牢饭吃的一点不剩的倒也没见过几个,这姜二夫人也是个奇人。 听到这一句,姜二夫人脸一僵,顿了顿,却没有反驳,只是继续将手里的饭碗往狱卒手里了,干笑道:“好,好,多谢大哥了。” 触到掌心里一团同饭碗截然不同的触时,狱卒也愣了一愣,不过很快便抓紧了饭碗,“嗯”了一声,不做声响的去下个牢房收碗了。 待狱卒离开之后,姜老夫人才动了动眼珠,翳的瞥了她一眼之后,闭眼没有说话了。 姜二夫人重新坐回了角落里,这还是两人打从进来开始难得没有闹腾的时候。 姜二夫人心中又慌又庆幸:还好这老婆子狠毒是狠毒了点,脑子却没那么好使,这要换了那胖丫头的脑子……姜二夫人一个灵,那不得了了,大家都要完蛋了。 收完饭的狱卒走到大牢外,摊开了捏在掌心里的字条,上头潦草的用不知道哪里拿来的炭笔写着“姜四”两个字。 姜老夫人就三个儿子,显然是没有姜四的,所以这个“姜四”只有可能是姜四小姐了。 这姜二夫人是要见姜四小姐? 狱卒想着有些诧异,不过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里的消息告诉大人们,左右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狱卒:可管不了那么多的糟心事。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说起江南道名城来,姑苏、余杭两地一向是绕不开的坎。 “姑苏前朝就富庶的很了。”都是江南道人,一行数人在姑苏城外的近郊处走动走动,一边赏景一边闲聊,却也不会如鲜少一见姑苏秀美的别地过来的百姓那般惊叹。 钱三伸脚踢了踢脚下的野草,随便捡了一粒石子,冲着身旁的湖面打了个水漂。 石子在水面上跳了两下,坠入湖中不见了踪影。 察觉到女孩子朝他望来的目光,钱三再一次俯身时多捡了一粒石子,递给姜韶颜:“姜四小姐要试试吗?”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