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韶颜在他二人说出“求子符”的那一刻就已经愣住了:原本以为这一声“季夫人”已是今最大的惊吓了,不成想更大的惊吓还在后头。 两个小道士自然是察觉到了姜韶颜的僵了一僵的动作,却不以为意,相反还立时停了下来,一唱一和的说了起来。 “那黄老爷生了一副天仙下凡,脸却先着了地的磕碜模样,人却极其厉害,那小妾虽然貌美,却是个没脑子的。这生孩子这等事可是说不准的,若是没买我们的求子符,生出来的小子长相似了黄老爷,脑子似了小妾,那岂不是遭了?” 姜韶颜:“……” 竟……如此的有道理?连她一时半刻都寻不到什么可以反驳的话来。 “万幸买了我们的求子符,这孩子相貌似了那小妾,脑子却似了黄老爷。”一个小道士说着,瞥了眼姜韶颜的肚子,笑着说道,“季公子这般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相貌……” 这两个小道士今说了这么多的话,也只这一句是她姜韶颜认同的。 “若是往后的小公子、小小姐似了季公子,那相貌定也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 两句话的工夫,小道士口中都已经有三个人生的“独一无二”了:季公子、小公子和小小姐。 姜韶颜了嘴角,听那小道士继续说下去:“季夫人当然也是极圆润的美貌……” 好一个“极圆润的美貌”!还是头一回听到能这般夸人的。 小道士继续看在银子的面上睁眼说瞎话:“智谋又是厉害,往后那小公子、小小姐若是随了您的智谋,季公子的相貌,也不知该是何等厉害风的人物呢!” 生了一副“极圆润的美貌”的姜韶颜:“……” 这些小道士若是哪天想还俗了,她倒是觉得可以介绍给方知慧去她家铺子里拉客去。 一旁的季崇言目光柔和的看向姜韶颜,道:“内人不止智谋厉害,人也极美,都随了内人我定是万分疼的。” 原本以为他们在紫光师兄的带领下早已练就出了一副出神入化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可没成想,比起这位季公子来还是自愧不如。 也难怪人家能凭长相吃软饭了。 小道士们深了一口气,笑着应和道:“是呢!又美貌又富贵,定是极好的。” 一行人边走边聊,笑着穿过天权观的广场向正观走去。 自紫光道士接管天权观之后,这天权观便“入世”了,跑到山上来小住,沾沾“仙家福地”仙气的当地豪绅不计其数。 其内修建的也同城里的道观没什么两样,甚至连装“符纸”的符包样式都翻了新,跟上了时下最新的款式,委实入世的很。 能让两个小道士特地出来接的,季崇言一开始订下在“仙家福地”小住时给的银子定然不在少数。这一点姜韶颜虽说早已猜到,可待踏入天权观正观看到在紫光道士的带领下并排整齐站好的一众天权观道士时,姜韶颜还是吓了一跳。 到底是做观主的,修身养的本事可比两个接的小道士厉害多了。 紫光道士不过愣了一愣,旋即换上了一副和善的笑容,笑着躬身作了个揖:“季夫人,季公子!” 这一声提醒了身后看傻了的“师兄弟们”,身后的道士们连忙跟着作揖唤人。 夫人在前,公子在后,看来是笃定季崇言是个吃软饭的了。 作揖完之后,紫光道士便上前接替了两个小道士,亲自带着“上山劳顿”的季夫人和季公子前往安排好的住处。 “入世”的天权观当然不会为乡绅富户们安排什么“出世清贫”的屋子,住处整洁又干净,打通的两间屋子,一间设了桌凳可以聊天说话做事,一间设了榻,供人歇息所用。 看着里屋除了榻之外还特意备了个可供一人休息的贵妃软塌,姜韶颜很意:事急从权,在山上又要呆上一段时,总打地铺也是不好…… 正这般想着,留意到姜韶颜在打量榻的紫光道士开口了。 真不愧是观主,一开口便直接越过了前头两个接引道士,直接让姜韶颜惊呆了。 “厢房虽是挂了‘避光符’,惊扰不了四方神佛。可夫人如今怀胎两月,还是莫要同公子同了……” 姜韶颜听的目瞪口呆,忍不住惊愕的看向季崇言:她道先前那两个小道士怎会莫名其妙的推起了“求子符”,原来却是…… 耳尖发红的季崇言扶着姜韶颜的手轻轻拍了拍,事急从权:他们一男一女总要寻个上山的理由。 他找的理由是陪怀胎两月的夫人求个生产时的平安顺遂。 第三百八十八章 逛观 这理由……直到紫光道士顶着一脸“过来人我都懂”的神情离开,顺带还贴心的为他们关上了屋门之后,姜韶颜还愣在原地。 女孩子眼里除却震惊之外几乎看不到别的神情。 季崇言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茶盏为她倒了杯茶,递过去,小心翼翼的开口问她:“可是吓到姜四小姐了?” 女孩子回过神来,本能的伸手接过茶盏道了声谢,几口清茶入肚,混沌的脑袋似乎清醒了不少,女孩子抬头看向季崇言,等他的解释。 他二人上山可以寻的理由不少,不是定要扮作夫妇的。就算是扮作夫妇,也不是一定要“怀胎两月”的,季崇言会这么做,应当有他的理由。 他这么说来当然是有理由的。不过除却那些理由之外,更重要的是同他扮作夫妇的是她,若是换了个人,便是顶着会被戳破的由头,他也是不肯的。 只是这些话暂时还不能同姜四小姐说,是以顿了顿,季崇言开口解释了起来:“紫光道士是谋财的小人不假,人却是不笨。” 这是自然,否则也不会坐上天权观观主这个位子。甚至可以说紫光道士非但不笨,相反还很聪明。 出世又突然入世的道观,而且做的还是富户权贵的生意,能顺利的在富户权贵间游走不出岔子,要么便是道观本身背后自有更硬的权势,紫光道士曾是商贾不假,可背后并无权势。若是有权势也不会在经商失败之后不得已上山入观做道士混口饭吃了,若是有权势更不会落到不得已还要用这等方法坐上观主的位子了。 更何况,他二人不管如何总是要入观小住上一段时的香客,要确保不出事,紫光道士定会想办法去查他二人的身份。 “聪明人……尤其是对你心怀警惕的聪明人大多时候都不喜你这般直接开口道出身份的,我二人就算一开始就说明了身份原委,他还是要查……”季崇言淡淡的说了起来其,其实某种情况来讲,紫光道士在这一点上倒是有些肖似杨老夫人。 “所以我二人的第一层身份自然不用太真……” 姜韶颜:“……”这不是不用太真,这是找不出一点真了。 “他若是派人下山打探定会发现有兵马出动的痕迹,再加上我同林彦来江南道的事不是什么秘密,稍加打探便能知晓我的身份,到那时,我便会被戳破身份,而后被迫说出实情……” “届时,我会告诉紫光道士我这个季就是安国公府那个季,同我一起的是姜四小姐你……” 听到这里,姜韶颜点头“嗯”了一声,若有所思道:“我的身份若是稍加查证也不是难事。” 毕竟整个宝陵城的百姓可是都认识她的。 如此的话:稍微有些手段的紫光道士定是能知晓上山的不是什么富商夫妇,而是安国公府的世子和东平伯府的小姐。 “我会告诉他我二人的真实身份,只是你我二人为何会结伴一同上山还需要个理由。”季崇言说着看了眼姜韶颜,耳尖不知什么时候再次红了,“只是要对不住姜四小姐了。” 安国公府和东平伯府,看起来关系不怎么样,甚至还能说是有仇的两府世子和小姐怎么会莫名其妙的一起上山呢? 虽说他们私下里早已携手过不少次了,可面上要一起上山还是要有理由的,尤其还是一个让紫光道士这等“世俗”的小人能相信的理由。 姜韶颜沉默了一刻,道:“我明白了。” 怀胎二月这件事还要继续装下去。至于理由,都不用季崇言说,瞧今紫光道士同那几个小道士的表情便知道他们会怎么猜了:无外乎女恶霸强抢良家小白菜,使了心计,借腹中孩子迫小白菜就范。 几世也没做过这么缺德的事,如今还没做,倒先是有名了。 季崇言道:“我会同紫光道士他们说明是我……” 话还未说完便见女孩子摇了摇头,道:“不必。” 若是此行顺利,再解释也无妨,若是……那解释不解释倒是无所谓了。 不过她倒是明白季崇言要这么说的理由了。 “一个怀胎两月的女子是不折不扣的弱女子,连紫光道士这等人都会卸下心房。”姜韶颜说着,顿了顿,道,“偶尔示弱方便行事是大事为重之举季世子不必解释的。” 季崇言闻言抿了抿,没有出声。 女孩子也不再多言了,只整理了一番带来的包裹,坐了片刻,便起身同季崇言出了门。 不过“稍作歇息”的工夫,道观里的小道士们便已能做到“坦然”又“热情”的看到这一对“夫妇”时作揖行礼了。 想来已经被紫光道士待了一番。 眼下是午时开饭的时候,天权观的饭堂设在后观,离天权观后门不过几步而已。 姜韶颜同季崇言来到后观时,紫光道士已经命人备下了一桌全素宴,却也不仅止于此,紫光道士指了指大开的天权观后门外的亭子,以及亭子里架起的篝火烤架,道:“无量天尊,两位施主不必随我等这般遵循清规,只消不在观里,去观外食荤也是可以的。” 这准备……天权观果真入世的很! 不过两人倒是没做多余的麻烦,同道士们一同坐下用了饭之后,便被紫光道士带着逛了一圈新修缮的天权观。 这新修缮的天权观比原先大了一倍不止。修缮的气派又讲究,很是贴合多数权贵富户心目中气派阔绰又讲究的道观。 “这里头是我等修缮的功德池,”紫光道士指着正中那修成太极鱼图模样的池子,努力“介绍”着,“里头是自外头那仙公点化的瀑布池子里的池水,经由无量天尊照看……” 姜韶颜顺着紫光道士的介绍抬眼瞥了眼立在池子边的道教元老石像,那道袍用金粉绘制:真真是端庄又气派。 三位“元老”就这般被迫立在池子边看池子。 “用此地的池水泡茶,有延年益寿之效。”紫光道士说话间用手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一对八字胡随着他笑眯眯说话的动作一跳一跳的,鬼使神差的,姜韶颜恍了下神,记起了香梨形容钱氐书相貌时的比喻:耗子成了! 要说这等形容还是香梨厉害,眼前这位“耗二代”比之钱氐书的“耗子成”简直有过之二无不及:那双绿豆小眼里闪烁的光,胖乎乎憨态可掬的样子当真活像一只吃喂足还屯了不少粮的大耗子。 “耗二代”紫光道士滔滔不绝的介绍着有道教“元老”们看护的池子:“有三清道德天尊守护,小道常喝一壶,神也更济了。”顺带摸了摸自己的脸,又追加了一句,“容貌也越发神了。” 姜韶颜看向“耗二代”紫光道士,心里没有半点触动:她对现在的相貌没有什么不的,并不想长成紫光道士那样,成为“耗三代”。 便在此时一旁的季崇言开口打断了紫光道士的介绍,问道:“先前两个接引道士口中提及的‘祛病延年’的灵符同那‘求子符’多少钱?” 被打断的紫光道士倒是没什么不之:这位的相貌实是不需要再驻颜美容什么的了,不动心也是自然的。 只要能赚钱,卖符也是可以的。 这般想来,紫光道士摸着胡须笑眯眯的伸出了五个手指。 姜韶颜见状想了想寻常道观里买的符箓,一张五十钱的样子,这山里的道士要贵一些,是以咬了咬牙,开口问道:“五百钱?” 紫光道士依旧笑眯眯的模样,胡须一跳一跳的开口道:“不是五百钱,是五千钱!” 真不愧是“耗二代”,这符箓价钱贵的可以,难怪不过半年的工夫便将破旧的天权观修缮了一番。 姜韶颜哼了一声,没有多说,季崇言见状,原本饶有兴致准备掏钱的举动也顿时停了下来,没有再吭声了。 紫光道士见状不由挑了挑眉:倒是不意外,果然这一对里,女的才是做主的那个。只是瞧着也是个一不拔的铁公,如此的话,要说动那个女的才是关键了。 毕竟小住什么的虽说也不便宜,可要赚大钱,还是要卖符,一沓一沓的那才叫真的赚钱。 似这等铁公一样的富户他见的多了,不肯掏钱自是没戳中七寸而已,回头找个人下山打探一下这胖夫人的身份就知道了。 紫光道士面上不显,只是依旧带着姜韶颜和季崇言逛着天权观,眼角的余光在瞥到季崇言手中不经意间出的一枚羊脂玉扳指时,拂尘甩的更神了。 这胖夫人果真有钱,只是除了肯在这花了手段“强抢”来的夫君身上花钱之外,其余的,真是一不拔。 这一点当真同城里那些“扒皮员外”没什么两样。 只是她家夫君一看就贪恋尘世贪恋的很,又不能说动他来天权观做道士,这钱总是到不了天权观手里的。紫光道士一边有一岔没一茬的介绍着,一边算计。 原先的天权观便是正中这一小片,如今留下的只有一个正观,原先小道士们住的屋舍则被推倒扩建了开来。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