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个不成器的堂弟做的好事当真是过分了,是以祖父想着不能叫人家好生生的丫头吃这样的大亏!”安国公接下来的话也是“好话”,可不知道为什么却愈发的让人不安。 “你祖父同你祖母一直想得个贴心小棉袄,却只得了叁个儿子,你父亲、二叔、叁叔他们也一个样,生的俱是儿子,祖父想着,既然如此,不若自己收个孙女……” 听到这里,季崇言同林彦脸顿变。 那厢的安国公却未有所察觉,依旧高兴道:“那姜家丫头我是当真喜的紧,一瞧便是个好丫头,聪慧伶俐,你祖母定也会喜的。” 安国公兴高采烈的说道:“你二叔二婶是个什么样的你也知晓,再加上你二堂弟的事,诶!便算了!你叁叔叁婶近些时因着祯儿伴读之事也没什么心思收义女,祖父思来想去便只你爹,左右一句话的时候,没得他不同意的份!到时候姜家丫头成了你义妹……” 林彦只觉得自己此时若在喝水定是要一口茶水出来了。 国公爷是要让两个有情人结成义兄妹了! 这可不行!一旁的季崇言脸已然难看至极了,不过对着国公爷,他还是耐着子听国公爷夸赞了一番姜四小姐之后,才开口道:“祖父,我觉得不妥!” 原本以为孙儿同姜家丫头关系不错,对这个突然得来的义妹定不会拒绝的,可没成想,一向听话的孙儿居然开口便拒绝了。 安国公很是不解:“怎的不妥了?姜四小姐不好么?你不喜她么?再说了听闻她名唤作阿颜,言哥儿,你幼时也是个阿言,你二人连名都差不多,可见是天大的缘分……” 一席话说的一旁的林彦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不过到底是碍着好友都快黑成锅底的脸,忙咳了一声打断了安国公的话,道:“国公爷,照这般说来,我也是个阿彦呢,那也叫缘分么?” 倒是头一回发现,若是有人喊一声阿彦(言)(颜),他们叁个都能回头问一句“谁在唤我?” 安国公听的愣了一愣,却旋即点头道:“自也是缘分,你若是愿意认个义父,我回头也叫老大那溷球再收一个义子……” 这话越说越套了,国公爷今这收义孙女、义孙的兴致真真高涨,林彦连忙看向一旁的季崇言。 季崇言深了一口气,出声打断了安国公的话:“祖父当然可以有个聪慧灵秀的义孙女同义孙,可他怎的做得好这个义父?” 最后一句有些发愣,这个父亲如何,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了。 一句话说的安国公顿时一噎,怔了片刻之后,安国公想了想,道:“那要不,便略过义父,直接拜义祖父、义祖母……” “不必如此了。”季崇言摇头打断了安国公的话,对安国公道,“再者以东平伯女如命的子,为姜四小姐多寻个义父东平伯怕是不依的。” 亲爹在此,且还是个这般疼女儿的亲爹在,哪用找什么义父?狂且还是个煳涂溷账的义父! 提起了东平伯,安国公原本高涨的收义孙女的兴致顿时消退了不少:倒是他的不是了,只顾着自己高兴,问了问询他人父母的意见。 只是这收义孙女的兴致虽然消退了下去,安国公却仍然忍不住道:“你二堂弟那个溷球……诶,世人又多看中相貌,这丫头虽然聪慧灵秀,可相貌之上却委实不占什么便宜,若寻了个不好的,我觉得是当真可惜了她的灵秀,可若是要寻个好的,旁人不与她接触,又有几人知晓她的内秀?” 内秀这种事不似皮相的美丽,不是一眼便看的见的。不,也不能这么说!想到女孩子独自站在檐下泠泠然看雨的娴静雅致,内秀之于气韵之上的美也是看得到的,只是这些也要注意到她才能看得到。可惜,能静下心来去看那气韵之美之人终究是少数。 这一刻的安国公倒是有些明白了老怎会如此热衷办宴为年轻儿郎女子牵线了,这种事大抵是会上瘾的。 “这件事祖父放心便是,”只可惜,季崇言拒绝了他的心,开口神情认真而郑重,“姜四小姐会得一个如意郎君的!” 林彦看向季崇言:“……” 这郎君确实如意的很,还会自己主动给自己牵线搭桥的。 听得季崇言道不消他心之后,安国公摸了摸鼻子有些失望,只是临离开前忍不住道:“言哥儿可莫忘了啊,往后要给姜四小姐牵线之前,得先让祖父过目一番到底如意不如意。” 季崇言点头道:“祖父放心,姜四小姐的亲事自在我身上。” 林彦:“……”还……当真是在他身上! 只可惜,不明内里的安国公此时也没想到这一茬,得了他的保证之后,这才转身离开了。 吃过暮食,因着外头落雨不绝,方知慧站在门口叹了好几声“这雨下的连逛都逛不成了”之后便被烟花周拉走了。 虽是不明所以,可鉴于每次烟花周拉她都是有道理的,是以方知慧还算配合,待到将她拉回屋中关了房门,烟花周才扶额叹道:“我的姑啊,你可少说几句吧!没瞧见林少卿、季世子他们在办事么?” 瞧着这么一个下午从外头抓进来这么多人,又有护卫走进走出的,便知晓这些人怕是又做了什么。 “九龙岭上的事你还记得么?”烟花周说着伸手朝方知慧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而后对方知慧,心虚道,“我给季世子他们做了几支烟花。” 方知慧:“……”怕不是一般的烟花,是会炸开的炸药吧! 斜着看了他一眼,方知慧道:“想当年我同你不的时候,使了千金到你那烟花作坊前来求烟花,你都甩脸给我看,怎的现在什么人让你做你都做呢?” 敢情甩脸这种事就对着她是吧! “你不是威武不屈的么?姜四也就算了,毕竟不是外人,那季世子和林少卿让你做你就做了?” 就知道这姑会翻旧账,烟花周干巴巴的解释道:“他两人来找我时,那季世子在我面前拿了把开了锋且锋利无比的匕首在擦。” 一边擦匕首一边让他做烟花帮忙,看在锋利匕首的份上,他觉得这威武屈一屈也无所谓,倒不是畏惧权势什么的,而只是单纯的想帮林少卿他们抓些恶人而已。 第四百八十五章 泡影 待到天彻底暗下来,被“拘在”屋中的王家众人神更是慌张和不安,寿和灵生两人被抓,孩子也被带来了驿站之中,如此……等同是不止把王家上下所有主子都请来了驿站,还将那些监视的眼线也尽数抓了。 这季世子和林少卿如此胆大妄为,对方能忍气声一声不吭才怪了。 “大……大人, ”王大老爷颤着双腿起身,看向坐在一旁的季崇言和林彦,颤巍巍的开口道:“能不能……” “不能!”季崇言开口打断了王大老爷即将出口的话,神情澹澹的说道,“他们行刺本世子,又是你王家得宠的下人,本世子有理由怀疑你们意图行刺,怎能放人?” “不错!”林彦端起桌上的茶盏轻啜了一口,跟着出声道, “若非此时在驿站不方便,你等本该投入大理寺大狱的,哪还能好端端的呆在这驿站的客房里同我等说话?” 一席话说的王大老爷哑口无言。 双方明明都清楚对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偏他无法戳破。 所谓的行刺到底是他们行刺,还是眼前这两位刻意以身做饵引他们出的手,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只这两位自己心里清楚了。 一想至此,王大老爷便懊恼不已,想起自幼疼的小妹,心疼的同时却又有些后悔:他们彼时被小妹的失踪急的了阵脚,也未想那么多,直接花了不少银钱将字条递到了他二位的手里,便是看中了玉面判官的名声,想为小妹的死讨个公道! 可不成想事情居然不是那么回事,本没有什么人来拐走小妹,而是他们家中的事连累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妹。 只是再如何疼惜小妹,有些事情还是说不得,他们都打算打落牙齿和血了,可没成想,眼前这两位真真请神容易送神难,偏偏要为小妹的死讨公道了。 王大老爷头疼不已,下意识的看了眼外头,脸有些发白。 柳家全族在一晚上灭了族,如此前车之鉴,他们怎敢开口?再者,便是开口他们也逃不开一个“死”字。 眼下人被拘在这里,前有面前这两位难送的“大佛”,后有那些人不知什么时候准备下手,王大老爷头的冷汗,身形眼可见的不住发颤。 见王大老爷怕成这个样子,季崇言轻哂了一声,道:“怕成这样作甚?那些人会吃人?” 自从抓到他们开始双方便隔着一层纱不曾说破,此时冷不防他突然戳破探出头来看了一眼,王大老爷心中顿时一记咯噔,正想开口,一旁的林彦却突地出声道:“崇言,你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有?” 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在窗檐上,不大,可始终淅淅沥沥的雨声却让耳朵已然习惯了这样敲打的水滴声。 就似在耳朵旁筑起了一层天然的屏障一般,将不少声音隔绝在了水滴声之外。 屋中蓦地一静,季崇言拧眉,一旁的林彦迟疑着说道:“我方才……好似听到什么水声……” 这个屋子在驿站客房的另一角,同姜韶颜、方知慧等人的客房遥遥相对,虽说离得不算太远,可若是对面那些屋子里的人在用水洗漱,不,这也不大可能,毕竟都已经代过了,用水洗漱什么的,他们白天已然做过了,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用水洗漱。总之,就算有,也不大可能让林彦听到。 能让他听到的那一声彷佛离得极近,好似水声,又不大像…… 便在此时,淅淅沥沥的雨声之外,一道水落地之声再次响起,不大,可在此时安静的连呼都下意识放低的屋中却让所有人都听到了。 有什么人似是在外头倒什么东西。 外头有人,他们在做什么?季崇言顿了片刻,似是突地想起了什么事一般,勐地深了一口气,脸蓦地一凝:“来了!” 窗外细雨连绵,白棋被黑棋下,整个棋局之上,已被杀的只剩黑棋的影子,看不到白棋的踪迹了。 又输了!安国公叹了口气,看着微微歪了歪脑袋,难得出几丝俏皮可模样的女孩子,慨道:“你这个才女,除了如今不写诗词之外,倒是当真名副其实了。” 他的棋艺水平如何他心里自清楚,毕竟虽说安国公如今地位权势不低,可身边的同僚好友以及最疼的长孙一贯是喜在他面前说实话的。当然,他季某人也不听那些假话。 是以,下棋玩乐时同僚也好、长孙也罢都不曾让过他,因此,他也清楚自己的棋艺水平,不算顶好,比不上棋高一着的长孙,却也属中,能同同僚杀个不分胜负,互有输赢。 可这中的棋艺水平对比面前的女孩子来说却实属有些不够看了。连输叁局了,安国公一边收棋子一边道:“姜家丫头,我们再来!” 对面的女孩子见状笑了笑,正想应下再陪安国公手谈一局,耳尖却在此时忽地动了一动,而后脸微变,立时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柩的一角向外望去。 淅淅沥沥的细雨入夜之后并没有停歇,依旧如白天那般淅淅沥沥的下着。 外头漆黑一片,路边路杖上的灯笼不知是被风还是雨水吹灭打了,没了路杖灯笼的亮光,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女孩子站在窗口,看向外头,顿了片刻之后,忍不住眯起了眼。 “怎么了?”安国公开口,看向女孩子。 女孩子摇了摇头,没有立时回答安国公的话,却抬手关上了窗户,回到桌边将一柄墨竹的雨伞拿在手中,抬头轻声对安国公道:“外头有火油的味道。” 一句话听的安国公脸顿时大变,当即怒喝:“岂有此理,竟如此大胆?” 他不知道长孙具体在做什么,却也知晓今有贼人怕是要来。可这般大胆的贼人……还当真是闻所未闻! 女孩子看着脸顿变的安国公,神情虽凝重,却不意外:“他们自然大胆。世子他们手里抓了如此重要的人证,为了确保人证不开口,最好的方法自然是……” “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安国公打断了她的话,恍然明白过来,“他们想要杀光我们驿站里所有的人。” 这个想法疯狂又大胆,即便是亡命之徒也不敢轻易尝试。能叫他们不得不这么做,如此铤而走险,自然是因为季崇言和林彦两人的所作所为已然抓住了他们的软肋。 所以,抓王家众人这一步棋是做对了!可同样的,也会引来麻烦,当然,这麻烦也是季崇言和林彦想要的。 所谓的以身做饵不只在于抓住那个装瘸的乞儿与灵生、寿等人,还在于那些眼下隐在外头雨中的那些人。 一旁的香梨早已听呆了,她虽然不算聪明,不知晓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只知晓听小姐的话准没错就是了。 可即便如此,听安国公与姜韶颜二人神情凝重的说起外头有人在浇火油时,还是忍不住有些害怕的瑟缩出声道:“小姐,那火油……是不是会起大火来着?” 这火油是她以为的那个火油么?若是如此的话,那火油可是会要人命的啊! 女孩子看向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却坦然的说了一句实话:“是。” 一声“是”原本是该害怕的,事实上香梨也确实有一瞬的害怕,可随着落在肩膀上那不轻不重的轻抚声,一种莫名的镇定抚住了她的不安,她咬了咬牙,同一旁的小午站在一道,看向女孩子的方向。 女孩子朝她笑了笑,再次安抚了一番之后,转头对一旁站在棋盘边的安国公道:“国公爷放心就是,这火……”女孩子说着,隔着紧闭的门窗看向窗外,“起不来的。” 安国公眉头拧起,愣了片刻之后,似是明白了什么一般,连忙开口道:“老夫知晓你的意思,你是说外头在下雨,这火起不来?” 外头淅淅沥沥的小雨便没停过。 只是……安国公摇头叹了口气道:“外头的雨太小了。” 女孩子听的似是有些诧异:“水能克火,便是雨小了些应当烧不起来啊!” 女孩子的反应自是正常的,常人印象里水能克火,小雨也是水,按理说是烧不起来的。他若是不知晓那件事之前,他也会这般以为的,可知晓了那件事之后,水不够大亦克不住足够大的火便。 只是这件事不能多说,对上女孩子诧异不解的目光,安国公想了想,含煳道:“总之,这件事此前发生过。有曾经的大将军便是被困孤城,外头有人浇了火油,一把火烧了城,烧城时也在下雨,雨不够大照样烧的起来……” 面前的女孩子不过及笄之龄,年岁还小,再者东平伯那一脉在前朝时就破落的不像样子了,也同那些事无关,是以安国公对上女孩子倒是没有对上季崇言时的警惕,略模煳的提了提,准备就此揭过,可不成想……那件他原本以为这个年岁的女孩子不知晓的事,面前这个女孩子居然知晓! 只见面前的女孩子听他说罢便眨了眨眼,恍然道:“国公爷是说当年陛下的亲弟弟,那位赵小郎君被困白帝之事么?”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