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厨房的红糖甄糕做好了!”香梨将嵌足了葡萄干、果仁、红豆沙等各式大料的红糖甄糕放在了桌上,拿刀切了一块放在盘子里递给姜韶颜:“小姐,快趁热吃!” 姜韶颜“嗯”了一声,接过香梨递来的红糖甄糕,一边挖着红糖甄糕一边听香梨告状:“那个三夫人又派人跑到咱们院子外面来偷看了,真真不要脸!” 可惜小午今一大早同他爹大午一道跟着姜兆出门了,不然方才动脚的就不是她香梨,而是小午了。 姜兆告假了五才稍稍缓和了一番心情,又在昨亲自带着姜韶颜去了一趟姜大夫人的墓前,磕了头上了香之后才重新回了衙门。 工部衙门近些时事务繁多,听闻时常碰到不肯束手就擒的官员,甚至还有人让护卫动手的,以致办理此事的工部官员去捉人时都特意带上护卫了。 当然,再如何不肯束手就擒也改变不了什么,若没有证据工部的人又怎会上门,不过是困兽犹斗而已。 是以,对工部衙门捉人之人事,百姓的兴趣也只维持了半便放到了另外一件事上了。 选秀。 陛下自登位以来今次才是第二次选秀。 因十多年才一次,以至于百姓热情高涨,纷纷议论起了那些即将被送入中的女子,听闻京城各家大族皆准备送人入参加这次的选秀了。 临近立夏,天也渐渐开始热起来了,姜韶颜摇着手里的团扇唏嘘了一声“有不见者,三十六年”。一入门深似海,即便今上不是前朝的暴君,可真正能博出头的又有几个?多数人只是将美貌与青都埋葬在那墙之后了。 香梨高高兴兴的说起了从外头打听来的消息。 “那个曾经试图勾搭世子的杨二小姐回去没几便传出了‘貌若天仙’的传闻,听说也是要进的。” 姜韶颜“嗯”了一声,对此不置可否,她对杨仙芝要进的传闻似是并不意外,看着兴致的香梨,问道:“还有哪些小姐要进的?” 香梨掰了掰手指,背着方才从外头打听来的消息:“多着呢!京城里不少大族都要送人进,像什么杜家小姐、周家小姐什么的……”这些不同姓氏的小姐于小丫鬟香梨而言只是个符号,若非有些特别是记不住哪个是哪家的。 是以想了想,干脆只挑她知晓的几个特别的小姐来说此事了。 “京城里最尊贵的那个王家也要送个本家的嫡出小姐进了,听闻那小姐原本都有婚约了,同未婚夫家里都开始商议成亲之事了,可因着要进只得把婚约重新退了。”在这么多要送进的小姐中能特别记得这个王家小姐,倒不是因为她的姓氏尊贵,而是…… “那个被退婚的未婚夫都是第二次被退婚了,”香梨唏嘘着,凑到姜韶颜身边,小声道,“小姐知道那个倒霉催的未婚夫是谁么?” 第五百零八章 相议 “陛下难得选一次秀,倒是叫京城大族齐齐出动,我有个昔同窗,如今官至正四品,膝下有个生的娇俏的长孙女本也想送进,却不成想连进的位子都没有了。”大理寺卿纪峰一提此事便忍不住摇头,喝茶如抿酒一般轻啜了一口,慨道,“便是三品以上的大员,想送闺女进都未必排的上号,真真竞争烈呢!” 林彦瞥了眼喝茶都能喝出三分“酒气”的上峰,轻咳了一声,开口道:“陛下当年可是真英雄,如今又是明君,各家女郎都想进伴驾也不奇怪!” 纪峰瞥了他一眼,道:“得了吧!这里可没外人,你这小子在我面前还要装模作样作甚?” 闲同茶馆整个二层的所有包厢都已经叫对面那位财大气的季大世子包下来了,如此一番举动自是为了方便说话的。 与其说这些女郎看中的是陛下,不如说是她们身后的家族看中了陛下未来的子嗣,用族中一个女子换取一个未来天子,于那些人丁兴旺的大族而言自是再合算不过的。 人人都觉得合算,便人人都想分上一杯羹。 “说来也好笑!陛下前头二十多年戎马战场,中间二十多年励图治,这后头二十多年却要被这些各式红颜包围了,也不知陛下对上这么多送进来的女子心里头会是什么觉。”纪峰慨道。 “陛下可不好女,不见得喜这样的福气。”林彦想了想,道。 纪峰瞥了他一眼:“这可不是喜不喜的事,是陛下要为江山社稷不得不委屈一下自己,生下一个明君而已。” 好端端的君王选秀居然被这上峰说出几分“康慨奉献”来了。 林彦:“……”这上峰真真年岁越长越发不靠谱了。 便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林彦收回了无奈看向纪峰的目光,起身走到屋门处拉开了屋门。 出现在门外的是两个年岁相彷的年轻公子,只是两人虽然年岁相彷,穿的也同样是劲装,可穿在这两人身上偏偏穿出了截然不同的味道。 其中一个身形高大健壮,脸上的神情虽是懒洋洋的,也未叙须,可那举手投足的神态间却十分的不羁和犷,看着似是个不拘小节的。 一旁那个则长身玉立,一抬眸,剑眉星目,虽不似崇言一般第一眼就抓人眼球,却极其耐看,也是个相貌十分出的。 不巧的是,面前这两人,在长安城中走动多年的林彦都没见过。 不过林彦没见过他二人不代表他二人没见过林彦。 那个身形高大健壮,气质犷的朝他摆了摆手,颇具江湖气道:“阁下想必就是去岁一整年都不在京城的大理寺少卿林彦吧!在下梁禀,家父抚顺侯!” 原是去岁才进京的抚顺侯世子,林彦连忙抄手还礼:“见过世子。” 梁禀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别在意那些虚礼,来来来,李玄竟,快进来!” “李玄竟”三个字一出,一旁的林彦便愣了一愣,旋即恍然:“原是李二公子。” 李玄竟不似身边的梁禀那般不拘小节,向他抬手一礼之后,又朝屋内的季崇言同纪峰二人行了一礼。 一番见礼之后,两人才进屋坐了下来。 入座之后,李玄竟便对众人解释道:“出门前为退婚之事耽搁了片刻,这才来晚了。” 他便是长安城里近些时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个倒霉催的未婚夫了。 林彦看了他片刻,似是也有些不解:面前这位李二公子如此出众的相貌人才,又出自陇西李氏,稍微有点眼力见的都知晓陇西李氏势头正足,他相貌、人才外加出身都这般优越,怎的竟会被接连退婚? 对此,李玄竟倒是没什么消沉的,毕竟他这两门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中父母定下的,对那苏二小姐和王三小姐说情多深倒是也不至于,只是如此被接连退婚,到底还是遇上了不少风言风语,以至于他母亲为此很是头疼。 “送还聘礼、嫁妆这种事倒是简单,左右也一回生两回了。”李玄竟说道,“只我母亲心中有些郁结。” 就似林彦会对他被接连退婚到不解一样,他在去岁之前,也从未想过自己在短短一年间会接连遭遇两次退婚的。 他虽说不见得喜前头那位苏二小姐,可她有婚约在身和季崇的那一通事情,确实不止丢他李玄竟的面子,还叫他整个陇西李氏有些抬不起头来。 李玄竟对此也很是无奈。 梁禀翘着二郎腿,看着一旁这个自幼被长辈夸赞不已的李家小子,忍不住生出几分同情来:要真是李玄竟这厮长的丑、人品不行、家世有问题倒也算了,可偏偏他哪里都没问题,没问题却被人无缘无故的退了婚,要是他,非得郁闷死不可! 前头那位苏二小姐被季崇那个哪哪儿都不如李玄竟的截了胡,人在家中坐,绿帽天上来便不说了。 毕竟以那苏二小姐胡来的子,若是当真成了亲再同季崇碰上,李玄竟那才叫倒霉呢!之后闹出天花之事后更是叫梁禀都忍不住替李玄竟庆幸了起来,还好退了亲,不然哪个男人遭得住? 至于后头那位王三小姐……能被王家挑中送入的,自然不论人品、德行还是相貌都挑不出任何病来。 可问题就在于太好了,太拿得出手了,好到王散把宝直接在了王三小姐的身上。上一次是被季崇截了胡,这一回直接是被陛下截胡了。 平心而论,王家的做法算不得错,作为大族之后,他们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王散的做法。甚至王散之后提出“收义子”的说法,也有补偿,不同李家恶的意思在里头。 可有些事当真理解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对上梁禀同情的眼神,李玄竟默了默,忍不住再次解释道:“我统共只见过那位王三小姐三次,说过的话两只手都说的过来,还不至于郁郁寡。” 只是再如何解释,就算这屋里的人都相信他这说辞,外头的百姓却是不信的。 可怜人和老实人这两个称号在他李玄竟身上是坐实了,李玄竟也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被人如此同情的一天。 “你母亲怎么说?”梁禀想了想,问李玄竟,“经过王三小姐这一事,应当暂且缓了为你定亲的心思了吧!” 对面喝茶如喝酒的纪峰一听这话便连连摇头,对梁禀道:“梁世子错了!李夫人经此一事,怕是非但不会再缓,还会想尽办法帮李玄竟找个比王三小姐还拿得出手的未婚来。” 这话一出,李玄竟便忍不住一声苦笑。 这一声苦笑的意味自是默认了,梁禀觉得有些难以理解李夫人的做法:“这是替李玄竟挑老婆,若是挑坏了不好可是一辈子的事,李夫人这么急做什么?” 李玄竟看了他一眼,道:“娘亲心里有气,这几虽是郁结在心,可我看她已经拿了京城各族千金的名单开始翻看了。” 梁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同情李玄竟了,这接连丢了两个未婚,还未来得及缓一缓,就要开始准备接受第三个未婚了。 不过,要挑一个比王三小姐还出的未婚……梁禀认真的想了想,道:“怕是有些难了。” 那王三小姐不说别的,单那个姓氏就能越过京城大部分的权贵了,比她这姓氏高贵的怕也只有皇亲国戚了。可皇亲国戚的那些个郡主、县主什么的,大周律法大部分沿用的是靖律,驸马、郡马都只能领个闲职,娶了这些郡主、县主这仕途也差不多到头了。 李玄竟抱负不在此,自不会去娶这些女子的。 如此,便只剩寥寥几家公候之家了,可这些家中适龄的女子不是早定亲了,就是都成亲当娘了,这还要怎么挑? 看着梁禀脸不解的样子,纪峰笑道:“胜过王三小姐并非要在出身尊贵上越过她啊!” 出身上既然比不过王三小姐那便干脆不比了,选别处好了。 那要怎么个选法?梁禀不解。 “古语有云,娶娶贤。”纪峰提醒梁禀,瞥了眼对面平静喝茶的李玄竟道,“李二公子文武双全,背后更有陇西李氏撑,靠李二公子自己挣个前程很难么?” 纪峰历经两朝,如今官至大理寺卿,多年的阅历有些事自然看的很分明。李玄竟本人不管是本事还是身背景皆无一不缺,往后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他能靠自己挣前程自不需要什么郡主、县主来给他脸面,”纪峰说道,“所以于李玄竟而言,他更需要一个有手段和能力的贤内助。” 前头那个苏二小姐是幼时定下的亲事,便是没有季崇那桩事,于李玄竟这等有抱负野心的人来说,苏二小姐那等天真任的女孩子也不是良配。 相较而言,那位王三小姐倒是真的不错,想来王家在其教导上颇花费了一些功夫的,否则王散也不会把宝在她的身上。同王三小姐定亲时的李玄竟也不是年幼无法决定自己亲事的孩子了,去岁同王三小姐定亲必是他自己首肯的。 只是不成想王三小姐太好了,也不成想陛下居然突然开始选秀……纪峰有些唏嘘。那苏二小姐退了是好事,王三小姐退了倒是可惜了。 “王家自有王家的好,却也未必全然好。”一旁许久未出声的季崇言忽地开口道,“王散出身世族,虽也不能说全然没有武将为其效力,可掌下覆盖之处多是文臣。” 李玄竟抬头,看向季崇言,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之。 季崇言抬眸向他看来:“李二公子若真成了王家的女婿,怕是不能拒绝王大人的好意吧,到时候便要走文臣一脉了。” 梁禀大喇喇的坐在蒲团上,屈起一条腿对李玄竟道:“文臣也行啊,我们小李子的科考成绩也不错的。” 李玄竟没有理会梁禀,同季崇言的视线对了片刻之后,忽道:“季世子说的有理,王家确实也未必好。” 什么意思?是说文臣不好么?梁禀虽自己是武将之族,却同样看重文臣,不然当初也不会打听到季崇“长安第一才子”的名头,就拎了两块砚台来结了。 李玄竟摇了摇头,没有说文臣的好与坏,只是依旧坦然的看向季崇言,道:“往后再做文臣不迟,只是如今我更偏好武将。” 梁禀听的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滴咕了一句“文武双全的人就是可以这般任的么?想从文便从文,想从武便从武?” 纪峰看着季崇言和李玄竟如同打哑谜一般的神情似是有些不解,一旁的林彦提醒纪峰:“如今的李夫人,李二公子的生母是继室。” 纪峰听的心中一个灵,似乎隐隐有所明白李玄竟和季崇言的意思了。 “我大哥是原配嫡出,为嫡为长,自幼便被父亲带在身边教导,在陇西军中名声很是不错。”李玄竟说道,“在军中很多人心中,大哥都是要继承陇西军的。” 一句嫡长就足以概括李玄竟遇到的问题了。如今大周律法规定的便是嫡长承袭,这也是为什么季崇言在安国公府地位稳固的原因,可不仅仅是因为陛下的亲外甥。 除非嫡长实在是不像话,或者是伤了废了,祖上最重要的爵位也好、兵权也罢一般都是属意要嫡长子来接手的。 李将军显然也是这般想的,往后陇西军是想要到嫡长子的手中的。如此……对同为嫡出,却只是次子的李玄竟虽说也不会吝啬教导,毕竟也是亲儿子,可从一开始为他定亲铺路开始,李将军便想让李玄竟走文臣这一道的。 平心而论,李将军作为父亲这想法不错,一个文一个武,不用争抢,还能互相扶持。正常做爹的都不会希望待得自己百年后兄弟反目的。 所以,打从李玄竟一出生开始,李将军便为李玄竟做了选择。 可这些……显然不是如今的李玄竟想要的。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