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驾驶的舒适比起后座来差很多,空调风太强,光也太辣。郁雾很不舒服地忍了一路,终于等到下车,心里的憋屈正旺盛,抬头看到气派的大楼门口写着【云瑰公寓】这四个字时,瞬间懵了。 门童小跑出来接业主,帮着司机从后备箱拿行李,把郁雾看得更是脑子浆糊,从头到脚都出一副来这里干什么的疑惑。 “小长假在我这儿过,讲座展厅就在隔壁丽思卡尔顿,这里离得近方便些。”沉岸淡淡解释了一句,随后就接起电话阔步往大厅里走。 郁雾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按电梯。 沉岸话不多,都在听对方说,偶尔应一声。清润的,干净的,带着微妙磁的,没有被烟酒熏泡过的嗓音,在四面密闭的电梯间里多了层回响的音效。 电梯门开了,沉岸走出去的同时说道:“行了,家里还有事,先这样。” 打开家门后,郁雾往里看去,房子风格透出很鲜明的安缦味儿,低调优雅,质矜贵。灰沉的彩和沉岸一样没有烟火气,每一处都好像在说不。 “换鞋。”沉岸扔了双拖鞋给她,郁雾低头一看,是和家里一样的拖鞋,她穿的牌子。 郁雾腹疑惑,不知道他这是唱哪出,换好鞋后站在客厅里更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沉岸拿出了食材放在理台上,朝餐桌点了点下巴示意她坐,“晚上我有应酬,给你做了饭就得出去。卧室在右手边第二间,缺什么就打电话给虞姐。” 郁雾沉默地打量着客厅,茶几上散落的文件和一盘吃剩的三明治,沙发背搭着一条使用痕迹明显的灰绒毯。 看着沉岸驾轻就地从柜子里找出调味料,很多话似乎都不必再问出口了。 不一会儿,沉岸就把香的饭端上了桌,他将ipad一同递给她,说:“我选了三家机构,你看下资料,兴趣的话,下学期就可以开始上了。” 面前摆着一盘分量刚刚好的牛排饭,一盘清淡的炒时蔬,一碗浓郁粘稠的南瓜汤,一盘切片凤梨,还有印着珠宝设计课程介绍的ipad。 沉岸离开了半个小时左右,再回到客厅时换了身衣服,发型也心打理过了。 “我结束得比较晚,你早点睡。”沉岸最后代了一句就走了。 从见到他到现在,郁雾没说过一句话。关门声将最后一丝声响带走,郁雾拿起饭勺,慢地进食,ppt也一字不落地认真看完。 将餐具放进水池后,她在房子里逛了一圈,郁雾试图找出这里和白桐路的区别,但事实是除了她的卧室布置更温馨少女,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上摆着迭好的真丝睡衣,连同具和拖鞋都出自silky?miracle,她喜的牌子。 郁雾伸手摸了摸滑溜溜的单,心准备的房间、用品,头柜上的香氛都是蓝风铃味道的,还给她做了牛排饭。她不陷入了自我怀疑,沉岸究竟在想表达什么? 洗漱过后已经天黑了,郁雾接到了消息要小组讨论,她走进书房打开电脑,摸鼠标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一样东西。 扶起来一看,是座沙工艺品,灿金沙倾泻在蓝星河之中。郁雾拿着工艺品好奇地端详,竟然从不同角度看出了3d视觉效果。创作者的技艺很高超,活也很细,但怎么看都不像是拥有艺术价值的作品,多半是出自私人之手。 “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开始咯?”组长在麦里说话了,郁雾暂且放下工艺品投入学习。 这边小组讨论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那边微信也闪烁个不停。 还没轮到郁雾发言,她便开小差看消息,是姜幼恩发来的语音,每条都是哭哭唧唧求原谅。 眼下郁雾平复了很多,回了消息后便鬼使神差地又瞥向那座工艺品。 郁锦华最后的创作也叫“沙”,巧。 手机又响了几声,这次是虞向晚,给她发来了展会的入场券和讲座门票,还叮嘱她结束后会有人接待她和胡斯教授私谈。 郁雾握着手机,内心有些澎湃,她终于有机会见到父亲的导师了,也终于有机会好好了解喜的专业了。 这份憧憬愈演愈烈,郁雾不出所料地失眠了,辗转反侧,手机打开又放下,反反复复了好几次思维发散得越远。 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想七月的夏令营,去伦敦的话,有没有机会参观圣马丁呢?或许能去摸一摸爸爸坐过的椅子,看看他待过的教室,再去找那家陪伴了他整个大学时光的面包店。 郁雾揪着被子正沉浸在幻想中,突然听到屋外一阵嘈杂,她掀被坐起身,除了人声似乎还有磕碰到东西的声音。 看了眼手机,刚过凌晨一点。 跌跌撞撞的声音越来越密,郁雾没法去忽略,于是下走出卧室。 刚走到廊角,一声女的娇嗔如同雷般轰然劈进了郁雾心里。 她顿时一片空白,只剩下心脏在剧烈震动。 郁雾木头般愣愣地杵在拐角,骤然降温的手颤抖着扶上墙,向外看去。 只一眼,她就到浑身血都凝固了。 沉岸背倚沙发,高大的脊背无力地弓起,出一双红透的耳朵。 那个女人身上的外套掉下了一半,捧着他的脑袋不停地发出娇笑,而沉岸的脑袋搁在她的香肩上,似乎在吻她。 “诶呀,好,回房行不行?”女人半推半就地哄他,随手把外套了。 沉岸整个人像是站不稳似的晃悠,垂着脑袋好一会儿才握住她的肩膀趔趄起身,两人身躯紧贴着调转了方位,女人的脯在他的衣襟上不停地刮蹭。 郁雾从没想过会亲眼看到深陷情之中的沉岸,和别人。 脚步声唤醒了走廊的应灯。猝不及防地,他扶额抬起眼,虚焦的眼睛在看到郁雾时猛地一滞。 “啊!你谁啊!”女人受惊般连忙挽起沉岸的胳膊挡住前的光。 郁雾瞠目盯着他,悉的麻痹从脚底升腾而起,一路钻进头颅。 地灯灭了,沉岸闭上眼,难受似的按住太发出低沉的息,抬胳膊的姿势看上去都很费劲,一点都没有平时沉静自持的模样。 “走。”他声音嘶哑至极。 “什么啊?”女人甩掉他的手,充敌意地打量着郁雾。 “我让你走。”沉岸双手捧住额侧,在女人做出口型要咆哮之前厉声道:“你敢出一声吓到她试试。” 女人怒不可遏地跺脚瞪眼,抓起地上的外套把门摔出了愤怒的响声。 地灯亮起又熄灭,郁雾僵着一双模糊的泪眼盯着沉岸,脖子以下的身体全然失去了知觉。 沉岸缓了许久,气沉,一步一摇晃地向她走来。 佛手柑的气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难闻的烟酒味,还有轻浮的脂粉香,怎么染上的,不言而喻。 沉岸撑住墙壁才勉强站稳,他低垂着头颅,努力抬眼看她,努力地放轻声音对她说:“回去睡觉了。” 郁雾闭了闭眼,转身回了卧室。 她知道沉岸在原地看着她,所以此时此刻的沉默,是没找好说辞,还是就当做无事发生。 郁雾不知道,她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从头到尾,桩桩件件。她就是一个困在雾里,从未真正走出来过的遗孤。 她坐在边,看了一夜的星星,在第一束光打在脸上时,她才找回知觉。 郁雾拖着忽沉忽重的身体出门了,她没有异样,看展,听课,吃饭睡觉,半点都没有戳破的意思。 而沉岸也如预期般避而不谈,关心她,给她做饭。就好像那晚的意外,只是不值一提的一场梦。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的身体,她在低烧,浑身的骨头都在发疼,尤其是脑袋,时断时续的疼痛让她整整三天的睡眠时间加起来不足六个小时。 郁雾保持着这份正常,扮演着一个优秀的哑巴。 直到回到白桐路的那一晚,她浑身的细胞都像是送了阀门,骤然宕机。 郁雾冲进浴室伏在洗手池上呕吐不止,以前发烧也有过这样的症状,可现在她迫切地想去吐,想把某样东西吐干净。 她吐到口腔黏膜出血,眼球充血,颅内缺氧,最后着生理眼泪昏倒在冰冷的瓷砖上。 再醒来的时候,又是在病房里。悉的墙纸还是那么温馨,室内温度也控制在最利于养病的26度,可她好冷,好像哪里漏了风,不停地打着冷颤。 沉岸替她拉好被子,倾身靠近些询问她饿不饿,像是怕说话声音大一些会伤害到她似的温柔。 郁雾双眼空地看向他,颀长冷白的脖子,柔润的,以及那双望着她的深邃眉眼,明明近在咫尺,却好像触不可及。 她抬了抬手,摸上他眉骨时无法自抑地颤抖起来,“不要喜别人。” 郁雾听到自己嘶哑虚弱的恳求,看到沉岸眸霎时顿住,这句话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郁雾再次陷入昏,她知道刚才的那一幕,都是她混的意识幻想出来的。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