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疏影面沉如水,他扶着额头,指尖碾过信纸上芳岁帝三个字,他低声呢喃,“我待他一直很好,从不亏欠,我这凶相都不曾给他看过,他怎么偏要想方设法逃了我的身边。” “在我眼皮子底下能自刎,能焚身,离远了,只怕要粉身碎骨,连头发丝都不肯给我。” 万疏影瘦了,显得他有些死气沉沉的冷然,他枯坐在榻上,将手中的信纸缓缓地烂,“姑母死了,消息可传给父亲了?” “回王爷,尚未,”陈魁犹豫一瞬,又道,“但只怕有人私下递信,我等阻拦不及。” “姑母的事情其中必有蹊跷,芳岁便是有天大的委屈,也不会对身边人下死手,”万疏影低声笑起来,他在看信,也像借信思人, “芳岁只怕心中苦闷,才会在永康想借火焚身。” “惹人怜惜,”万疏影这样一句话说出来,在场之人,没有不清楚他心思的了,“我的芳岁他便是狠绝,刀也只刺向他自己。” 陈魁心底一颤。 “此事按下,我不追究,但后我要请天子长留养心殿,无我召令,不得出。”万疏影一字一顿,他的眼是浸润了血的赤红,“去安排人手,请天子还朝。” 陈魁说不出话。 他想过千万种可能,唯独万万没有想过,摄政王会选择将芳岁帝摘了个干净。 “姑母助我良多,身后事既未能大办,我心中有愧,”万疏影掸了掸衣袖,他心中的酸妒如同毒侵蚀五脏六腑,让他手指都发颤,“让萧崇江和常无恩这两个狗杂种都死在路上,为姑母活祭。” 众人道,“是。” 万疏影又补了一句,“办事悠着点,别惊了芳岁。” 离得远了是不方便,他里外见不到都惦记的要命,姬洵走出金雪城,万疏影这心就像烹油一样焦躁难安。 芳岁,千错万错,总归不会是你的错。 这一回,我替你开。 但决计没有下次,万疏影闭上眼,他按着手臂,吐了一口浊气。 * 金雪城之外,芳岁帝在罚他的奴才。 姬洵的一句话不论是玩笑,还是真心,常无恩都会当成圣旨来听从。 姬洵让他谢恩,常无恩便跪在地上,用脸贴着芳岁帝的足背,不着痕迹地蹭了下。 紧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双手捧着献给姬洵,这忠心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全然让姬洵来裁定他的刑罚。 常无恩说, “奴才谢恩。” 姬洵没有去接那把极为眼的匕首,他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抬起常无恩的脸,用审视的目光来评判这个男人。 常无恩卑躬屈膝,效忠的时候如卸了一身的骨头,仿佛在他姬洵面前常无恩是没有思想的,他是完全为姬洵而生的。 姬洵靠近了常无恩,男人这次无论如何掩藏,在这样的距离下,身体的变化也无法再隐瞒下去了。 姬洵视线微扫,常无恩轻吐了口气。 这混账东西—— 任由他口中敬君奉君,却在视线里,在无人处,臆想芳岁帝这一国之君是他一个人的主子,是他一个人的姬洵。 岂止是大不敬。 他是生了霍的心,燃起汹汹,想天子为他而臣服。 不知好歹。 姬洵低下头来,他如常无恩所渴望的那般,将微凉的手掌缓缓挪了位置,落在常无恩的手臂上。 一寸又一寸,指尖如伶仃小蝶,跳跃在常无恩心中的蛛网上,而蝴蝶每一次振弦,都让他呼紧绷一分。 手指停了下来。 常无恩宽厚留疤的手背上,落了这只又轻又柔的蝶。姬洵眼梢潋滟,如衔珠,室如水淌的辉光尚未有他一笑耀眼夺目。 如同教导不知世事的孩童,细瘦的手将常无恩那只宽大的手掌握住,匕首合拢,静置在两个人的手掌心。 常无恩握着锋利的刀刃,姬洵替他引路。 芳岁帝鬓边的碎发垂落下来,挡住了常无恩望向他眼眸的视线。 尖刃抵在喉咙下方,芳岁帝似是在挑地方,他挑剔,下不了决定,似乎哪里都不够意,刀痕划过常无恩的肌肤留下道道血痕。 直到,尖锐的匕首停在常无恩的肋骨。 芳岁帝轻轻地推了一下指尖,“刺。” 常无恩双膝跪在地上,他耳中嗡鸣,心如鼓噪,血跑马一般奔涌向他的孽情之处。 他听到了姬洵的命令。 常无恩仰起头,他寻觅一般去追姬洵的。 同时手腕猛地用力,完全不留情。 匕首刺入。 他的吻落空。 芳岁帝直起身,手上有些染上的血,他厌倦地蹙眉,弹了弹指尖, “你好不老实。” 常无恩顶着伤,姬洵踩着他的腿踢他一脚。 “起来。” “别再耽搁时间,”姬洵将那匕首出来,在手里转了转,常无恩的衣服颜虽深,但血染透衣襟的速度也是清晰可见,“也别替朕做主。” 只怕不及时包扎,是真的要送命。 常无恩捂着口的伤,他看着他的血染红了那把匕首,也染红了姬洵平素净的五指。 他的血淌在陛下的身上。 常无恩脸上的疤痕微微扯动,他笑了,“奴才遵旨。”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