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杂役说姬慕容一早就下山去了,荆州依靠武当山,路途不算遥远,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刚到荆州的地界,今之内怕是赶不回来了。 陆宛初来武当时随着孟青在裴府小住过几,具行云也是在裴府抓到的。 听闻裴员外生病,他便关切地多问了两句。 杂役也不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只是听裴府派来的人说,他们老爷肚如鼓,疼痛难忍。病了有段时,请了许多大夫去看,却没什么好转,实在不得已才上山来请姬慕容。 陆宛猜测裴员外可能是患了肝疾,若真是肝疾,恐怕要与府中的人分桌而食,以免将病症传给旁人。 再说小均那边,与楚寻真分食了一整只野之后,他发现楚寻真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坏,反而很有趣。 “你真的认识江教主么?”小均盘起双腿坐在铺地面的落叶上,现在已是深秋季节,时不时有新的枯叶从枝头落下来。 “自然。” 楚寻真靠坐在树下,两条长腿一屈一伸,手臂搭在屈起的膝盖上,若是忽略掉他嘴边的油迹,姿态便是说不出来的从容潇洒。 小均与他一样,也是嘴油,不过这一大一小都不修边幅,反而十分融洽。 “当年我和江兄湖心泛舟,我不小心失足摔进水里,若不是江兄把我捞出来,恐怕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了。” “江教主很好。”小均哑着嗓音接道:“多亏他收留了我和爷爷。” 楚寻真歪头看着他,似乎觉得他的声音很有趣。 陆宛找来后山时看到的就是这二人和谐相处的场景,他拢着袖子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打扰他们。 习武之人耳力异于常人,更何况这山的落叶,陆宛就算刻意躲避,也避免不了脚下的沙沙声。 楚寻真其实早就注意到他过来了,他把小均叫出来,为的就是引陆宛来后山寻人。 “小师弟,你来的太晚,只剩下骨头了。”楚寻真往陆宛的方向偏了偏脑袋。 “陆公子!”小均也看到了陆宛,高兴地从地上蹦起来,从怀里摸出一块皱巴巴的油纸。 “我给你留了一块腿!” 楚寻真有些讶异,那只野他与小均一人一半,他居然没发现小均什么时候将自己那半的腿给藏了起来。 不过……他瞥了小均手里油乎乎脏兮兮的油纸包一眼,再看看一身整洁青衣,面如盈玉,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陆宛,觉得小均的好意可能会落空。 陆宛接过小均手里的油纸包,用另一只手摸摸他的脑袋,从小均杂的发间摘下一片落叶。 在小均身旁坐下,陆宛兴致很高地拆开油纸包,用手指捏着腿骨末端的地方,张嘴咬了一大口。 “好香。” 他记得上次这样席地而坐吃野味,还是跟着程轩一行人去峨眉的时候。 那时他见江雪澜扮成的兰君烨孤零零坐在一旁,还将自己的那份分了一些给他。 不过那人并不领情罢了。 思及此处,陆宛再好的兴致也没了,微微垂下眼睫,闷闷不乐地吃完了剩下的腿。 他吃那枚腿时,楚寻真便靠着身后的树干,眸光错也不错地盯着他瞧。 如此直白的目光,陆宛自然是察觉得到,不过他现下心思做一团,着实无暇顾及楚寻真是不是又想捉于他。 然而楚寻真也不是总想着捉人的,他只是奇怪,这小师弟怎么长得如此耐看,盯着他瞧上越久,越能找出更多妙处。 譬如细腻的肌肤,白皙修长的脖颈,就连颊边的青丝都格外动人。 楚寻真向来放肆惯了,也不管小均还在旁边,便大咧咧道:“小师弟可有心上人?” 陆宛此时正在心中想着江雪澜,乍一听心上人三个字,有些惊慌地看了楚寻真一眼,矢口否认道:“没有。” “如此,”楚寻真勾勾嘴角,笑得肆意,又带了几分气:“我便不客气了。” 什么不客气? 陆宛皱了皱眉,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从怀中掏出一方整洁的手帕擦干净指尖,他又将小均的手拉过来,细细为他擦拭。 小均的手脏兮兮的,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回缩了缩,“陆公子,我刚才……用地上的叶子擦过了。” 其实他不仅用了地上的叶子,还将手上的油渍在衣角蹭了两下。 这些话他当然不能告诉陆宛。 “小师弟。”楚寻真从地上起身,他身材原是有些高大,头发和小均一样胡绑在脑后,因着常年被锁于地之中,肤透着股病态的苍白。 他将手往陆宛面前一伸:“也给我擦一擦。” 陆宛看了他伸过来的爪子一眼,一言不发地将用过的手帕放到他手心。 小均又给陆宛拿回来了。 他收好手帕,抬起自己的袖子胡在楚寻真手上抹了两下,颇为嫌弃道:“你莫要脏了陆公子的帕子。” 第70章 小均大侠 月皎皎,清冷如水,在庭院中映波纹。 “吱呀——” 陆宛推开房门,肩上披着外衣,白衣青衫,眉眼在月中既有些朦胧,又好似透着微光。 这几他总是睡不着,闷在房中也只能对着烛火发呆,便想着出去走走。 深秋时节,这晚间是越来越凉了,院中的石子路上渡了一层冷霜,陆宛踩着落叶,手中提了一盏灯,慢慢走出庭院。 他走得很慢,仿若梦游一般,心思也不全在沿途的景上。 楚寻真那人,武功虽高,却气外,行事风格过于随心所了些。若他不是武当弟子,想来风评不会好到哪里去。 当年合宗一事,为了避免失去神智的楚寻真祸江湖,六派派出不少人试图将他捉拿,最后还是华山派的宁修远,以失去一只耳朵的代价拿下了楚寻真。 楚寻真犯下如此大错,可他偏偏是武当弟子,就连犯下如此大错,也有人替他开,道他是识人不清,被魔外道所陷害。 叶掌门至今仍在力保楚寻真,武当上下对他的所作所为也权当看不见,甚至有几分纵容的意味在里面。 ——那陆宛被楚寻真吊在铁索上,程轩向明通长老禀告此事,明通长老也只是训斥了楚寻真几句。 毕竟这是武当的地界,长老这般护短,陆宛心软,又素来是个好脾气的,此事便不了了之。 在蝶谷时,姬慕容常说,行走江湖,最忌讳的就是像他这般心软心善。 以陆宛这样温和的子,到了外面恐怕要吃大亏。 陆宛当时一心想要到蝶谷外面看看,听闻此言很不服气,现在仔细想想,姬慕容说得确实不错。 心善,所以在灵鹤宗救下身受重伤的江雪澜。 又因为实在心软,对着那般欺辱过他的人,着实……怨恨不起来。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石子路的尽头,再往前便是武当弟子晨练的小广场了。 陆宛在尽头停下脚步,心中酸楚怎么也止不住,伸手摸向自己的前襟。 他却忘了,自己已经换上亵衣,如何能摸到那两枚簪子。 裴员外虽家大业大,市面上大多数灵药都能寻到,但有些药有价无市,姬慕容开的药方,家丁跑遍了荆州城所有的药铺都没凑齐。 裴盈儿躲在闺房中悄悄抹泪,连最心的话本子都没有心情写。 姬慕容却不急,她写了封手书,托人带上武当去,武当派底蕴丰厚,想来不会缺少药材。 裴盈儿得知此事,请求姬慕容务必把手书给她,由她亲自送上武当,并带上厚礼,以表谢意。 “也好。”裴盈儿救父心切,姬慕容怎能狠下念头拒绝她的一片孝心。 只是那上山的路并不似管道那样宽敞平坦,裴盈儿上山又是为父求药,自然免不了赶路,这样一来一回的折腾,怕是要吃些苦头。 裴盈儿自幼被家中娇养,能不能受得了路途颠簸,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掌门不是旁人说见就能见到的,因此裴盈儿上得武当,首要之事便跟着武当的弟子前去拜见明通长老。 跟随引路的弟子走到半途,她忽然瞥到了一抹悉的青身影。 自那在荆州一别,裴盈儿未曾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陆宛。 只见陆宛一袭青衣,发丝高束,身后跟着一个十几岁的小童,二人正有说有笑地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有求于武当,又是人生地不,处处担心出错,见到陆宛,心中自是喜。 然而口比心快,裴盈儿心中还未做出反应,嘴中已经下意识地唤住陆宛:“陆公子!” 话一出口,引路的弟子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 裴盈儿也有些后悔。 她确实莽撞了些,距离上次见面过去这么久,也不知陆宛是否能记住她。 “盈儿姑娘?” 裴盈儿赶了一夜的路,脸并不好,往白中透粉的脸也只剩了苍白。 陆宛记却是很好,一眼便将她认了出来。 “陆公子。”想不到他还记得自己,裴盈儿眼眸一热,险些要失了礼节,丢下为她引路的弟子走向陆宛。 “盈儿姑娘,”陆宛拉着小均往裴盈儿的方向走去,目光带着关切:“裴员外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有师父在,想必裴员外一定会安然无恙。” 小均不认识裴盈儿,不过裴盈儿样貌不俗,哪怕脸有些暗淡,气质也依旧很出众,令人心生好。 他从兜里摸出几枚干巴巴的枣干,请裴盈儿吃一些。 裴盈儿接过枣干,微微福身,向小均道谢。 美人身形薄弱,一举一动都十分优美。 小均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礼遇,当即红了脸,往陆宛身后躲了躲。 陆宛拍拍他的后背作为安抚。 得知裴盈儿要去见明通长老,顾不上叙旧,陆宛冲带路的师兄笑笑,道:“师兄不如去忙,由我带盈儿姑娘去拜见师叔。” 那名弟子乐得如此,抱拳拱手:“那便谢过师弟。” 既有姬慕容的手书,又是陆宛亲自带过来拜见的。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