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心生悔意,手抚上芮毓的背部,轻轻拍着,是不该这么吓她,本来就不大机灵,吓傻了怎么办。 嘴角的怒意因为怀中抖动的丫头而一消而散,沈绪抿了抿,又说:“你不一样,没人敢欺负你,就算不说话,也无碍。” 沈绪碰了碰她的眼睛,眼角似乎是润的,他心下微微一叹,罢了罢了,他跟个哑巴计较什么。 —— 距芮毓落水已经半月了,自那后徐明珠和窦良孝都没来过。窦良孝是不敢再来,太子那天看她的眼神像把刀子在剜她的,她寻思着还是再等些子太子气消了再去。 而徐明珠虽然救了芮毓上来,自个儿还受了伤,但要不是她提议到池边,芮毓也不会落水。 她心知肚明,太子殿下是责怪她的,是以徐明珠这几也没往梁府跑。 反而是歇息了半个月的芮毓常常出府,有了梁府义女的身份后,出府都方便许多。 凝香怕她无聊,平城内大大小小的酒楼铺子都逛遍了,今儿个实在不知去哪里好,她一拍脑门儿:“城西有花鸟市场,想来姑娘应该会喜。” 秋水敷衍的在后头应和:“好的。” 芮毓迟缓的点点头,那就去吧。 于是,一辆梁府的马车缓缓驶向城西,在人群拥挤的不远处停了下来。 凝香将一面白纱罩在她面上,才放心让芮毓下车。 只是花鸟市场实在冷清,就几家夫人小姐约着在这儿逛一逛,这山上就是寺庙,也有人买了花上山去。 唯有一处地方人群拥挤,凝香撇头瞧一眼,把芮毓拉去了另一边人少的地方,说:“想必是斗蛐蛐,姑娘不必理会,姑娘看这只鸟怎么样?” 芮毓时不时听到那头的呼声,扭头看一眼,终究还是没忍住抬脚往那走,凝香拦都拦不住。 这哪里是斗蛐蛐,分明是在斗蛤/蟆啊。 凝香秋水二人皆是眉头一蹙,各自退了两步,她们哪里见过这样丑陋的东西,都觉得恶心的很。 独独芮毓心生兴趣,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的。 直到卖蛤/蟆的商贩子不逗了,开始起价叫卖。 芮毓听到身旁的几个男子时不时举手喊一个数字,她扭头过去,竟然是伸手去解凝香身上的钱袋子。 凝香快哭了,委屈说:“姑娘,姑娘咱们买别的吧,府中没有地方可以安置蛤/蟆啊……” 秋水也适时点头,可芮毓还是从凝香手中拿走了钱袋子。 她也不知道这是多少银子,看着别人手中握着的,便也拿出了这么多,甚至更多,伸手递给商贩子。 叫价叫的正起劲儿的小贩似乎没料到这中间居然还有个女子,他停住叫卖,围着的男子们也都扭头看了过来。 甚至有鄙之人想伸手揭去芮毓的面纱一探究竟。 凝香怒喝:“谁敢放肆,我家小姐想要这丑东西,卖就是了,要有人敢动手动脚,我便报官!” 小贩还真被凝香给吓着了,犹犹豫豫接过芮毓的银子,让她选了一只蛤/蟆带走,还顺便赠了只笼子。 身后的男子指指点点:“不知道哪家姑娘,居然买蛤/蟆哈哈哈,有趣,有趣!” 芮毓不以为然,抱着那笼子像宝贝似的,伸了只手指头进去,蛤/蟆舌尖一卷,竟然舔了一下! 凝香恶寒,捂住嘴咽下想吐的觉。 冬雪园一池绿油油的荷池里,多了只会吃蚊子的蛤/蟆。 沈绪负手立窗前,投眼望去,赫北顺着他的目光一道望去,说:“听说是芮姑娘买来,好像还喜的紧。” 赫北说时,面有惊恐。 沈绪想到落云山的那只大蟒蛇,眼皮一跳—— 算了,养就养了吧,不在屋里养就好。 “殿、殿下——”赫北更加惊恐的指向荷池那处,见芮毓一点不嫌弃的捧着蛤/蟆,那蛤/蟆也十分顺从在她手心里蹲着。 然后一人一蛤/蟆,缓缓往屋中走来。 芮毓笑盈盈的把蛤/蟆捧着给沈绪瞧,像得了什么稀罕宝贝似的。 不过她离开山中有些子,确实少见这玩意儿,才一时兴起买回来的。 赫北就眼睁睁瞧着,姑娘把那只奇丑无比的蛤/蟆在殿下手中,似乎也想让殿下好好瞧瞧这个宝贝。 沈绪身子僵硬,一动不动,那只握着蛤/蟆的手仿佛不是自己的,他的脸一寸一寸黑下来:“拿走。” 赫北忙捉着那蛤/蟆的身子跑出去,随手丢进池子里,一边喊来丫鬟:“打盆水给殿下净手。” 沈绪木着一张脸净了手,芮毓在一旁疑惑的瞧他,原来他不喜呢,下回,下回找个好的,他就喜了。 沈绪面无表情吩咐:“备马车。” 他扭头对芮毓说:“好玩吗?” 夏蚊子多,蛤/蟆吃蚊子,是好的,芮毓点点头。 沈绪拉过她的手放进盆里洗干净,未置一词。在带芮毓出府的时候吩咐了人把池子那只蛤/蟆丢出去,眼不见为净。 车上,沈绪扭头瞥了她一眼,见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但芮毓这番神游的样子他不喜,出声把她唤醒。 “知道去哪儿吗?” 芮毓摇头。 “安平府,里面住着个老头,也是你父亲生前的挚友。” 提到父亲,芮毓一顿,恍若没听到似的,将眼神移到别处去。 沈绪像故意的似的,偏偏要继续提。 “你六岁那年随太傅进,可还记得,那时太傅教我读书习字,带你在身边,原想让你一并学着,没想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你便睡着了。” 芮毓闻言指尖一阵哆嗦,抠着间的苏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绪眸光明亮,迸出的光像是能把她看的透透的。 芮毓梦中能喊出爹爹二字,他就不信她当真忘的彻彻底底。 “阿毓可还记得,你父亲叫什么?”沈绪循循善。 芮毓眉间一蹙,脸的抗拒不言而喻,几乎是想堵住沈绪的嘴不让他说话。 沈绪嘴顿了顿:“叫芮青山,芮青山。” 轰的一声,芮毓脑子像炸开一样,不顾场合猛地起身,头一下撞在车顶上,她眸中含泪,一手在脑袋上,心里沉甸甸的,眸光转之间出不同于平的愚钝。 沈绪听到她倒了口气,半立在车厢里,整个人判若被定住了一般,久久回不了神。 作者有话要说: 沈绪:给你讲个鬼故事,从前有个哑巴…… 芮毓:怕怕…… 第24章 24 马车停在王府门前,因为早早知道有贵客要来,安平王身边的小厮就在门外候着,看着那辆富丽堂皇的马车行近,他忙上前去。 没敢抬头看贵人,小厮就垂着脑袋,一路低着头把人引去了书房。 芮毓走的极慢,像是在欣赏王府的风貌。 安平王府与梁府不同,许是因为安平王从前子舒坦,因而连府中都修葺的像桃园似的,假山溪,柳树成荫。 在书房外,赫连慎脚步一顿,连带着跟在他身后的芮毓也是一顿。 沈绪回头看她,上下打量过后还是伸手帮她理了理衣领,才领着她进去。 沈卓北没想到沈绪还会带来个丫头,原倾心政务的脑袋忽的一抬,眼睛直愣愣看着芮毓,芮毓被他瞧的不大好意思,往沈绪身后缩了缩。 沈卓北仔细一瞧,笑着说:“这不是上回梁府门外的丫头?本王就知晓,你二人关系不一般,没想到啊……” 沈卓北八卦的眯起眼睛笑,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朝芮毓招手说:“是哪家姑娘?” 他虽这么问,可心里还是认真寻思了会儿,若是哪个王公大臣的姑娘,这样好的皮相,早在中各种宴上就见过了,可他实在没印象。 芮毓同沈卓北对视一眼,抿抿,别别扭扭的坐下。 沈绪淡淡扫过她一眼,声如常,听不出起伏:“她不会说话,皇叔有什么要紧的问我便可。” 沈卓北恍然大悟,点点头,又可惜的摇了摇头,是个哑巴,可惜,可惜了。 沈绪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知道他这个看起来不靠谱的皇叔定是误会了,淡淡道:“方才皇叔问是哪家姑娘,芮家独女,芮毓。” “嗯……”沈卓北摸着小半胡子点点头,半响才拧眉说:“芮家?哪个芮家?” “八年前,太子太傅,芮家。” 沈卓北一不小心揪下几胡须,疼的他一个灵,要是提起太子太傅,那便只有一人了,芮青山。 他神渐肃,起身朝左下走了两步,立在芮毓面前仔细打量,没想沈绪这小子竟然能找到芮太傅之女,也没想到芮家姑娘是个哑巴。 沈卓北一时无言,若有所思。沈绪今的目的他领会了,摆了摆手,只说事情由他手,让沈绪只管放心的走。 沈绪微微颔首,拉起一旁还发着呆的芮毓,一炷香的功夫不到就匆匆上了马车。 沈绪意的松了松嘴角,皇叔为人通透,倒是个好帮手,不需他多言皇叔就知道他带芮毓来的目的。 说白了,他带芮毓下山就是要给她名正言顺在平城立足的名头。 果然此事过去不久,沈卓北在朝中公然提起修缮荒废的芮府一事,并直言太傅之女如今身在梁府,待芮府修缮好,便立马让她搬进去住。 这本是蒜皮的小事,也不必非要在朝堂上说。可谁不知太子太傅虽是个闲差不担任要职,可当年芮太傅同太子最为要好,还是纯德皇后为太子择的老师。 而如今太傅逝去,太子势来,他的独女必定受到太子恩惠,来富贵荣华皆在手,若是嫁到了哪家,那说不准是福气。 只不过人在梁府…… 有好奇的,有别有用心的,各个卯足了劲儿打探芮府,到底是哪个姑娘? 在芮毓身上吃过几次瘪的窦良孝愁眉不展,平城里的官家女子大都多有来往,忽然多出个芮府小姐,她心下也有几分好奇。 不过思来想去,她也去过梁府,怎么就没见到什么…… 窦良孝猛地一怔,抬头不可置信对身边对着账本的林氏道:“母亲,父亲是不是在查芮家那个姑娘?”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