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良俏这会儿再说不出场面话了,谁人不知顾大人家的千金最糯米糍,顾大人女心切,重金聘了全平城最会做糕点的师傅去府中。 不管哪家设宴相邀,周到懂事儿的都会在顾家的席位上摆上两盘糯米糍,给从没人敢动顾玉言的嘴边食。 而今,芮毓不但动了,还当着所有人的面,从顾玉言桌前将它移到自己桌前,一连了半碟进嘴里,像是故意气顾玉言的。 芮毓两颊的鼓鼓的,咀嚼的间隙稍一抬头,却见众人一言难尽的看着她。 芮毓一怔,看到最近的徐明珠朝她悄悄摇了摇头。 于是乎,她低头数了数碟中的糕点,分了两块给徐明珠。 徐明珠神尴尬的笑着接下,心里直觉得好笑,她可真不怕得罪人,果真是皇上在后头撑着。 顾玉言气的说不上话,还是王小姐怪气的挑了事儿:“没想到芮妹妹和顾小姐不止穿衣喜好一样,连吃食都相似呢。” 顾玉言猛地想起梁锲,穿的吃的她都同自己一样,难保有一天她不会打着义兄义妹的情分同她争梁锲! 顾玉言冷飕飕的剜她一眼:“芮姑娘上有皇上保着,下有梁府护着,我哪里敢跟她一样。” 又有人兴冲冲的不嫌事大:“说起梁府我倒是想起来,七夕晚上我看到梁家公子和芮姑娘一同游玩,好不亲昵,羡煞旁人呢!” 芮毓慢的想,七夕? 哦,是放烟火的那天? 顾玉言就更生气了,可她瞥了眼芮毓,却见芮毓神淡淡,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有伤大雅的事儿,她心中便更有气了! 做什么装出这种云淡风轻的样子。 “芮姑娘莫不是对梁公子有意?” 顾玉言毫不遮掩,可这里谁不知道对梁公子有意的人是她自己啊。 芮毓紧看着她,似乎在考虑她话里的意思。 顾玉言也紧盯着她,颇有一种要是芮毓敢点头她就将她的头拧下的气势。 常嬷嬷哪里能看着她们挖坑给姑娘跳,护犊子道:“顾小姐慎言,这种有损女儿家清白的话从顾小姐口中说出,倒是显得顾大人教女无方了。” 顾玉言剜了眼常嬷嬷:“打断主子们说话可不是下人的本分,亏常嬷嬷以前还是在皇上边上伺候的。” 顾玉言在心中想,怪不得皇上把她赶出去伺候芮毓。 常嬷嬷没想到顾家这个女儿如此蛮横,正要再说她两句,送菜的小二过来布菜,身子一歪,那热滚滚的汤就往芮毓身上泼。 众人皆是神一紧,众口不一的喊了句小心,芮毓下意识抬手一挡,原要泼在脸上的汤尽数滚在手臂上,烫的她闷哼一声跌在地上,咯噔一声,原藏在带里头的牌掉了出来,看的一桌子人又惊又怕,连顾玉言都大骇。 芮毓不会喊疼,眼泪倒是吧嗒吧嗒的掉。 各家小姐都怕了,吵嘴归吵嘴,伤了人可就事大了! 而且她们没瞎,方才明明看到那汤是要往脸上泼的,这要真泼上脸,那这辈子可就毁了啊。 常嬷嬷被吓到六神无主,只能先声声哄着她,再朝被吓傻的小二吼:“愣着做什么,去叫郎中!” 顾玉言也慌了,汤汁溅到她手上,便立即红肿起来,可想而知芮毓那手臂该有多疼。 她被丫鬟拉着离常嬷嬷远一些,着急道:“这不是你让人做的吧?” 丫鬟忙说:“小姐没吩咐奴婢哪敢擅自做主,不过是芮姑娘运气不好,偏偏坐在上菜口……” 顾玉言这才放了心。 有些人不愿惹事匆匆就告辞,三三两两都走了,厢内剩的人也只有些看热闹的。 顾玉言倒是想走,可这局是她组的,这会儿有人出了事她总不能自个儿走掉吧,只能陪着等到郎中来。 谁知郎中刚拿出小药瓶要给芮毓手上烫伤的地方上药,便被芮毓一把夺了药,说什么也不让郎中来。 常嬷嬷还以为是因郎中是男子,姑娘顾得体面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了手臂,便劝她:“姑娘,身子重要,旁的咱们先不讲究,啊?不讲究了。” 常嬷嬷心疼的掉了两滴泪。 可这回芮毓像钻了什么牛角尖,说什么也不让郎中来,疼的眼泪直掉,紧紧攥着从郎中那抢来的药,就这么噎噎的。 常嬷嬷无法,只好先将人带回府中。 许是在里手段狠厉惯了,二话不说押了小二,还拘着顾玉言,非觉得这是顾玉言干的。 顾玉言冤枉极了,不肯随常嬷嬷去芮府,常嬷嬷不好也押着她,便只能说:“顾小姐不去也行,到时候梁夫人和皇上问话,奴婢嘴笨,也不知会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吓唬我们小姐呢?我们小姐乃我们家大人独女,岂是你一个婆子能吓唬的?” 常嬷嬷睨了眼这主仆二人,冷笑一声便追上前面,先治好姑娘的手伤再说。 常嬷嬷方才就差人回府知会了这事,凝香吓的魂都没了,还是巧阅端的稳,备了马车去里寻太医。 这一请太医,就惊动了乾清。 沈绪手上动作一顿,眸光晦暗,抿着嘴半天不说话,赵权以为皇上没听清,正要抬头再说一回时,一抬头便被沈绪的神吓了一跳。 他结结巴巴道:“巧阅姑娘请了太医去,想必很快就有消息了,芮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应、” “太医院,全给朕去芮府候着!若是留了疤落了病,通通拉下去斩!” 沈绪手中还握着一卷竹简,因太过用力关节微微泛白,若再仔细看,便能瞧出他鼻尖都冒了汗。 赵权颤抖着身子,连连应是,生怕皇上一个不痛快连他一起斩:“奴才听说芮姑娘不肯让外头郎中看,想来是不是因男女大防,要不然奴才去请个医婆子过去?” 沈绪眉头又是一紧,男女大防?她懂什么男女大防! “宣常嬷嬷进。” 赵权滚的跑了,出了暖阁才舒口气,这气才舒一半,就见常嬷嬷臃肿的身子跑的贼快,还着气儿。 赵权如见了活菩萨一般,直道:“哎哟我的常嬷嬷哟,皇上让奴才宣您进来,没想您自个儿就过来了!” 常嬷嬷摇摇头:“我也是怕皇上担心,巧阅那丫头不懂事,请太医也不知悄悄请,惊动了皇上罪该万死。” 常嬷嬷进去将事情经过都同沈绪说了一番,这才把事儿说清了。 原来芮毓不肯让郎中上药,不是为了什么男女大防,而是郎中那药瓶里的药粉不顶用,若是真用上了,将来伤好了疤也得留下,还是里的太医拿药一瞧,这才瞧出来的。 姑娘不说话,她们还不知是为何,太医一说这才恍然大悟。 常嬷嬷拍着口后怕道:“还好姑娘是个懂医的,若是就这么胡用了药,将来留下一手伤疤,那可如何了得啊……” 沈绪脸郁郁,挥手让常嬷嬷退下,一直到太医回把病情陈述了一回,天都黑了,沈绪这才换了便装。 赵权匆匆跟上他:“天已晚,皇上不如明儿个再去瞧芮姑娘吧?奴才寻思着……” 沈绪停住脚步,扭头森森瞥了赵权一眼:“朕不去,你去?” 赵权吓的跪下:“奴才多嘴,多嘴!” 作者有话要说: 阿毓明天会说话吗? 第37章 37 常嬷嬷替芮毓掖好被角, 拿帕子擦去她额前的汗, 这才脚步轻慢的退下。 芮毓疼的睡不着,哭了半天又哄了半天,好不容易睡下了,常嬷嬷心中也松了口气。 才走到门外, 就见一道纤瘦的背影, 背对着门口,立在屋檐下, 常嬷嬷惊呼:“奴婢叩见皇上。” 说着常嬷嬷便要跪下,沈绪稍稍偏过身子:“不必了。” 他的目光从常嬷嬷身侧错过直透进屋里里, 声音暗哑:“睡了?” “好不容易睡下的,姑娘那手原本白皙漂亮,皇上是没见着, 水泡一颗一颗的、” 常嬷嬷说着就又要哭了, 忽然想起来皇上想必更心疼,便堪堪住了嘴,只说:“奴婢原以为是顾家小姐使计,但审了布菜的小厮, 确实是无心之过, 已着人将他打了几十板子扔出去了。” “大理寺卿顾家?”沈绪眉头一皱, 眉宇间染上鸷。 常嬷嬷刚想回, 又听里屋传来几声闷哼:“想来是姑娘疼了,奴婢去看看。” “不用,你退下。” 常嬷嬷犹豫半响, 总归不敢同皇上争,便差两个丫鬟守在门口。 屋中还点着一盏灯,常嬷嬷怕芮毓半夜疼醒看不清路会磕着碰着,才留了盏灯没灭。 沈绪就立在头,身影被烛火拉的长长的,遮盖住芮毓半个身子。 她额间的碎发都被汗打了,贴在两侧,侧着身子躺着,手上的那只手放在被子上,另一只手揪着被角,时不时发出点哭声,眉头始终皱的紧紧的。 沈绪坐在她边,伸手慢慢折起她的袖子,一整片手臂都是红的,密密麻麻的水泡,渗出血,看的沈绪瞳孔微缩,心口了一下。 他往这儿这么一坐,便是天亮。 芮毓早早就被疼醒了,想着凝香怎么还不来,手好疼,肚子也好饿。 “醒了?” 芮毓猛地一个灵,眼珠子慢慢往上转,入眼便是沈绪那张长了点胡茬的脸,视线在沈绪的下巴处停了会儿,才慢慢反应过来。 “疼不疼?”沈绪微微低下头问她。 芮毓瘪了瘪嘴,一阵委屈涌上心疼,好疼好疼的。 她爬了起来,拥着被褥,正想一头扎进沈绪怀中时动作一顿,只好坐在那巴巴的看着他,一一的哭,惨兮兮的。 沈绪也不动,瞥了眼门外:“没人看到,还不抱?” 芮毓温的也看了好几眼门外,猛地就扑到他怀中,眼泪向打开的水闸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沈绪抿着嘴,一只手在她背上轻抚着,忽然怀中的人没了声响,偷偷抬头,然后唰的一下,芮毓脸红了,挣扎着从沈绪怀中死开,拉过被褥遮着自己,一直遮到脸上,只出两只眼睛看着他。 她、她还穿着寝衣呢。 梁夫人说,女子需穿戴整齐才能见人,要不然会被笑话的。 他肯定在笑话自己,芮毓想着想着嘴一瘪,更委屈了。 沈绪攸的笑出声,常嬷嬷一过来便看到这个情形,不由愣住,原来皇上也能这样笑。 “皇上,奴婢该给姑娘上药了。” 沈绪伸手接过药盘,神自若:“朕来。”cnzonSTA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