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教育方式温和,向来以理服人。 这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事。 她怔愣地看了一会儿,待到前传来阵阵凉意,才发现衣襟已经了一片。 雨丝甚密,须臾间便打她的衣服。 更不要说院里毫无遮蔽的少年。 没有人管他吗...... 时晚的心跳得厉害。 已经过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院里的人来来往往,居然没有一个人理会。 想起下午段秀娥讳莫如深的表情,她抿了抿。 伸手轻轻关上窗。 轰隆一声,就在阖窗的瞬间,天幕中又炸开一声惊雷。 时晚眉心一跳。 * 贺寻其实并不太清楚自己究竟跪了多久。 他隐约觉到似乎已经到了时间,因为身体正在逐渐接近极限。 雨水冰凉,心口却像是有火在烧,同心脏搏动一起闷闷地疼。 大雨滂沱,水塘里的荷花低垂,粉白花瓣被无情打落,残败地铺池面。 全然失去白里娇的模样。 他也垂着头,在劈头盖脸砸下来的雨里静静跪着。 “喂......”雨声暴烈肆意,衬得少女原本就的温软嗓音更加细弱不可闻。 一连唤了几次,贺寻才意识到这是在叫他。 随着时间推移,晕眩愈发强烈,为了避免直接栽下去,他缓缓抬头。 视线朦胧。 个子小,那件属于成年人的雨衣显然不怎么合身,套在纤弱的身子上有些滑稽。 昏黄飘摇的灯光下,隔着雨幕,他只能瞧见少女巧白皙的下颌。 然而时晚却看得真切。 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少年眼眸却深沉万分。 受伤的右眼裹着纱布,完好无损的那只黑瞳像是万米之下的深海,此刻幽微无光。 一片死寂。 时晚心尖一颤。 原本准备好的说辞顷刻间怯怯咽了回去。 仿佛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她手忙脚地将雨伞放下,一句话也没说。 转身跑向家属楼。 “那小子还在跪啊。”门房里,老林头啧了一声,“尽孝心是尽孝心,这样下去迟早得把身体跪坏咯!” “你还说!”段秀娥嘴里骂骂咧咧,往窗外看了一眼,“他要是和他那个短命的妈一样死在院子里怎么办!不是晦气死了!” “算我求你,少说两句行不行?”老林头有些无奈,放下碗筷正道,“人好好一孩子怎么就要死了,再说他母亲那又是多少年之前的事......” 一口气跑回家,时晚关上门,微微息。 少年死寂无波的眼神太过摄人,即使只看了一眼,也让人心口直揪。 靠在门上平复一会儿心情,她挂好雨衣,想了想,最终还是走到台上,犹犹豫豫地朝外望去。 夜渐深,家属楼上逐一亮起灯盏,暖黄灯光沾着烟火气息,在雨夜里格外温柔。 而少年没有撑伞,依旧孤零零地跪在雨中。 这世间的温暖与,似乎都与他毫不相关。 第2章 夏气候多变,待到时晚醒来,窗外已是晴天。 意识有些朦胧,糊糊地盯着有些掉皮开裂的天花板看了一会儿,时晚才反应过来这是在研究所家属院。 她猛地起身,下了,朝院里看去。 清晨光温柔,窗外高大的槐树葱茏喜人,有不知名的小胖鸟在枝叶间跳来跳去,发出清脆的啁啾。北方干燥,水汽蒸发得快,地面竟看不出什么水迹。 只有一池被打落的荷花证明昨夜的疾风骤雨。 并不见那个眼神死寂的少年。 应该是最后被父母叫回去了吧...... 时晚心有戚戚。 眼睛受了伤,又跪在暴雨里,当家长的再怎么生气,总归要疼孩子。 “晚晚!起了!” 还趴在窗台上,屋外传来父亲的声音。 她赶紧应声:“这就起。” 研究所工作忙碌,早上是一家人难得的团聚时分。 待时晚洗漱好,厨房的油锅仍在滋滋作响,一同飘出的还有滚烫香甜的气息。 “快来帮我挟一下。”见女儿过来,时远志擦了把额上的汗,“炸得太多了。” “怎么炸这么多?”探头一看,时晚有些吃惊。 灶台边的搪瓷盆里,刚出锅的炸糖糕堆成小山,金黄酥脆,的几乎要冒出来。 “我让你爸炸的。”沙发上,正在翻阅文献的向洁放下手中期刊,笑道,“待会儿我们去上班,你给你段姨还有其他邻居们都拿一些尝尝。” 初来乍到,又是接工作又是搬家,夫妇俩忙得脚不沾地,一时间顾不上和邻居们打道。 既然要在这里长期生活,走动是必须的。 这年人情风貌都还朴实,尤其是这种单位家属院,邻里之间彼此络得很,俨然是一个小世界。 研究所有编制能分房,但工资并不高,大家都只是过寻常子的普通人。自家做的炸糖糕当串门礼正合适,既不贵重也不显得轻慢。 “好。”时晚乖乖点头,心口有种发涩的甜。 她明白向洁的意思,时远志炸了一早晨糖糕,其实更多是为了她。 毕竟夫二人忙碌,待在研究所的时间远远多过家属院。这么走上一趟,还是希望邻居们能多照拂独自在家的女儿。 即使时晚已经不是咿呀学语要人照顾的小孩子。 大抵天下父母都会这样事无巨细、不求回报地替子女着想。 * 吃过早饭,时远志和向洁匆匆前往研究所。今天炸糖糕费了些功夫,眼看就要到上班时间。 收拾好碗筷,时晚去挨家挨户送炸糖糕。 院里的住户远没有想象中多,听向洁说这是老家属院,更多的职工都住在前两年刚建好的新家属院里。这里住着的大多是退休人员和从前在研究所工作过的人。 时晚并没有问为什么他们没住在新家属院。 爸爸妈妈工作很辛苦,她不想用这些小事让他们烦心。 况且时远志夫妇并不在乎物质,两个人对研究的热情远超对物质的向往。 家属院里的住户基本都和善,昨天被打发出来收衣服的孩子们更是跟在时晚身后,一口一个漂亮姐姐喊得甜。 虽然多半是因为炸糖糕的功劳,但看着稚童纯真的笑容,总会让人开心。 她叮嘱道:“不能吃太多,肚子会疼的。” 住户不多,炸糖糕很快就送完了。 只剩住在时晚家楼上的两家。 修建年代早,家属楼并不高,一共五层,时晚家住在四楼。 “姐姐姐姐!”昨天最先被吓哭的钱小宝抱住时晚的腿,亲亲热热地喊,“终于送完啦!姐姐和我们一起玩跳格子吧!” “五楼没有住人吗?”摸了摸钱小宝的头,时晚问。 她这么一问,小孩们你看我我看你,支支吾吾都不吭声。 最后居然一个个跟着率先逃窜的钱小宝全溜了。 时晚哭笑不得。 装好剩下的炸糖糕,她独自一人朝五楼走去。 左侧似乎真的没有住户,敲了许久也不见人应门。 只剩下右侧住在时晚家正上方的一户。 抬手在防盗门上敲了两下,她余光一瞥,眼睫不由颤了颤。 楼道里斜靠着一把黑的长柄雨伞。 正是昨天放在少年身边的那一把。 * 贺寻被敲门声吵醒。 头疼裂,忽远忽近的敲门声像是小刀,一下又一下割在的神经上。得眉心一一地疼。 CNZoNsTAr.coM |